这院子共有大小六间房,除却两间起居室,还有书房、茶室、浴池和一个看上去就没有用过的厨房。李箫箫从衣柜里取了些换洗的衣服,就进了浴池,那浴池下方接了管道,以全天供应热水,整个房间水汽氤氲,温暖异常。
“好疼。”
潮湿的地板上逐渐显露出这两个字,一个少女的影子逐渐成形,只见她双目被覆,三指宽的金色飘带从她耳际穿过,一直垂到发尾,血色的嘴唇上贴着一张写满符文的金箔,双手双脚上皆是金色的纹路,层层叠叠,像是不断生长的藤蔓。
“呜呜。”她蹲在地上,闷声哭了两下,李箫箫嘴一撇,也蹲了下来,摸摸她的头:“乖乖,小雪打疼你了。”
“呜呜呜。”少女还在哭,李箫箫轻叹:“昨夜你回来得晚,恰好被小雪撞上了,还好我在,否则你挨上那一招,早就魂飞魄散了。”
“呜呜呜我一直忍到今天早上才敢回来找你。”少女万分委屈,地板上的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李箫箫柔声哄道:“是祖师爷爷不好,害你挨了打,今天开始到寿宴结束,你就在这里养伤吧,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好。”
少女瞬间消失不见,李箫箫思量片刻,喃喃着:“哎呀,真是难办了。”
他转动手中长箫,整个屋内顿时充斥着那股他常点的熏香气息。
孙雪华这会儿在等人送水果上门,并收到了尹晓棠的回信,大抵是那些灵符全都分发了下去,那信上洋洋洒洒写满了感激之言,不过都是金伯涛所写。
他们约定今晚子时,一同去另外两处查探情况。
孙雪华将那封信销毁之后,就听不远处响起了敲门声,他去开门,只见一个仆从送了一筐新鲜的梅子和杏子,清新的甜味扑鼻而来,令人垂涎。
那仆从不认得他,但见他这身打扮,只当是这里的护卫,客客气气地将手里的果篮交给他:“这是庄主命小的送过来的,给上宾尝尝鲜。”
“有劳。”孙雪华接了过来,便往屋内走。
他算算时间,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李箫箫也该洗完了,就决定先去洗上一些,放到果盘里。可一切准备妥当,某人却久久不至,孙雪华心下疑惑,就去了浴池,结果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回应。他一怔,以为李箫箫被热气蒸晕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对方腰上只围了一块毛巾,隐隐绰绰地藏在水雾里,一脸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孙雪华后退半步,道:“怕你溺水。”
“哈哈。”李箫箫朗声笑着,披了件单薄的里衣,就走了出来,孙雪华又后退两步:“你先穿衣服吧。”
“好热,过会儿再穿。”他那件里衣很快就被湿漉漉的头发浸透,几乎成了透明,漂亮的肌理若隐若现,孙雪华不言,默默跟着人回了茶室。
那黄澄澄的杏子上还沾着些晶莹的水渍,入口酸甜,十分舒爽,李箫箫似乎很高兴,拉着孙雪华讲了许多故事,大抵都是他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
当然全是编的。
孙雪华不了解他,自然也听不出来,只道:“你这么年轻,能游历这么多名山大川,也是件幸事。”
“你不比我小吗?怎么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李箫箫抓住他的把柄,揶揄着,孙雪华神色未变:“我一直如此。”
“看出来了,想必你家教甚严。”李箫箫笑着,手握着一颗杏子,又作弄似的贴在他唇边,“吃点甜的,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样子。”
孙雪华闻言,多有触动,少年人,这个词于他,早已遥不可及。他的年少,是动荡不安风摧霜折的年少,伴随着夏日苦闷磅礴的雷雨,又浸透了雪夜冰冻三尺的苦寒。
可他的年少,即使再腐朽,如今也以尽数化作养料,重新开出了新的花蕊。
孙雪华垂眸,咬了一口那酸甜的杏子,并未言语。李箫箫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他愿意张嘴,竟是心生欢喜,又劝道:“再吃点。”
那杏子还是被他抵在孙雪华唇边,可对方沉默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轻声说道:“谢谢。”
“不谢。”
“我也不算老气横秋。”孙雪华思量着,“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他性格很开朗,也很喜欢和我一起练剑。我若真是无趣,他也不会这么对待我的。”
李箫箫:“……”
好友好友,又是好友。
他笑不出来,但是又不好完全暴露自己的心思,只能勉强维持着嘴角上扬的表情,孙雪华没有发觉,继续啃着那颗杏子,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你根骨不错,虽说没有任何基础,但只要你肯学,也许会大器晚成,到时候再过招,你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
“跟我一起练剑的乐趣。”
李箫箫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忽地扔出去两颗杏子,吐了吐舌头:“苦的,不好吃。”
“你都没有吃,怎么知道是苦的?”孙雪华不解,李箫箫托腮:“我说苦的,就是苦的。”
“嗯。”孙雪华只当他在莫名其妙地使性子,没有追究,他没有发觉那丢出去的两颗杏子,被一根金色的飘带卷住,塞进了少女嘴里。
“真好吃。”少女在地板上写了个三个字,又悄悄地消失了。
李箫箫微叹,幸好他道高一筹,否则怎么能在孙雪华眼皮子底下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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