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房梁，张宇宸勉强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哥，你终于醒了！”

床边一位有着缎子般乌黑长发的少女兴奋地捶打床铺，正是张宇宸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张九灵。

张宇宸刚穿来时是婴儿，被老爹张守岳捡来视作己出，没多久张夫人季沐便有了身孕。

夫妻二人觉得是张宇宸带来的福气，愈发疼爱义子。只可惜，生下妹妹张九灵后，母亲就血崩离世了。老爹与亡妻伉俪情深，无心续弦，故而膝下总共也就一双儿女。

“我跟老爹都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跟博叔他们一样染病了！”

张宇宸的意识终于回笼，哦，我是张星辉，被一支骨哨咬了一口后昏迷了，考虑到这是本玄幻小说，似乎也不是很离谱。

等等，“染病？什么染病？博叔他们怎么了？！”

“哥你昏迷了一天，不知道博叔他们昨天回来就病倒了，浑身滚烫，呼吸不畅，说是骨头都在痛！”

张九灵越是回想越是忧心。

“是不是姬家人害得，怎么他们一来我们就倒一片，不会是怕你不肯退婚干脆……”

张九灵做了一个扼喉的动作，看得张宇宸一阵汗颜，这些症状怎么看都像是炎症，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人传人。

“别瞎想了老妹儿，博叔都没见过姬家的人，又怎么会被他们撂倒。哥只是左脚绊右脚摔晕了，你快去做功课，这事儿看你哥我来处理。”

说到功课，张九灵苦着脸跑开，她是万万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名字与另一个世界的某位诗人同音，自己哥哥决定培养妹妹成为这个世界第一位女诗人。

于是，张九灵不但要习武、看账本，还要额外学诗词韵律，力求老张家出个文化人。

送走正值青春期精力旺盛的妹，张宇宸整理思绪，查看自己左手无名指处，没有任何痕迹，仿佛那痛彻心扉都是他的幻觉，直到他的脑海深处传来机械夹子音。

「哔哔，已检测到宿主，您好，我是系统艾什，你可以叫我小艾同学~」

「啧，怎么是系统文……」张宇宸的头更大了，他才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还有这个小艾同学……不会侵权吗？

「哦，你不喜欢系统啊，那咱换个皮肤，」夹子音变作苍老的男声，「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小子，你想变强吗？」

「我猜，现在你叫艾老对吧？」

「诶你小子真聪明！」

「别夹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张宇宸在心中无声狂吼，他现在没工夫磨嘴皮子，还要想办法给府上人治病呢。

「我不是你脑中的“系统”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让你修仙！」

「……哦。没兴趣。」张宇宸换上衣物下床活动，「还有，你不用变化声线，我记得昏迷前你说了什么，你是个青年男性。」

而且，听语气，还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张宇宸回忆到。

「哦？你记得？」声音再次变化，恢复最初的清润中带着戏谑，「我可不是什么青年，我死的时候都八十多了。」

死的时候？那不就是鬼？原来还真是金手指鬼魂老爷爷，下一步自己就得帮老爷爷炼身体换功法了吧。张宇宸生无可恋地想着。

「哦，我随时都可以自己炼出来身体，不用你炼。」艾什快速响应。

「……别随便读我的心！」张宇宸再次内心咆哮。

咆哮归咆哮，张宇宸面色很是平静地踏出房门，一位打扮干练的中年妇人立马迎了上来。

“少爷总算醒了，可是饿了？我这就让小厨房把吃食送来。”

“周婶儿，先不说这个，傅叔他们染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婶平时负责府上各项事务，消息极其灵通，人也喜欢八卦，登时压低声音。

“我听说啊，最近城外死的流民太多，把病气过到城里来了，不止小傅他们，好多人都住进疬迁所呐！

季舅爷的医馆就收了不少。我让人买了屠苏酒，每人都有份，都得预防着呢！”

张宇宸没想到外面的情况恶劣如此，若真是流民所致，怕是有瘟疫。

不过，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

“周婶儿，让全府上下少出门，出门尽量捂住口鼻眼，进后院必须换身衣裳，照看傅叔他们的人手单独出来，少与其他人接触。”

“还是少爷有主意，我回头就安排。”

被周婶从小夸到大的张宇宸已经能忽略几乎所有吹捧，继续说：“还有就是，能不能去西市帮我买些橘子，越多越好。

顺便帮我打些杨柳叶子，去舅舅那儿抓点柳树皮，也是越多越好，从我月例银子里支就行。”

“得嘞，我这就去找人，买来是送前厅熏香还是送老爷看啊？”

“都不是，送我房间里，我自有用处，多谢周婶儿了。”

“唉哟少爷太客气了，都是婆子我分内的事，哪里担得起一声谢。”周婶忙摆手，风风火火去采购了。

张宇宸端着小厨房送来的屠苏酒和肉糜粥回到房中，一边吃一边与艾什对话。

「艾什，虽然你不是系统，但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吧，不然你怎么会知道系统。」

「啊，当然是因为我扫描了你的脑子~」

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被艾什读透，张宇宸感觉自己在裸奔。

「你认为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你是理应强无敌的男主角，但你并不喜欢这个世界，非常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这里的家人对你很好，所以你想尽自己所能改变这个世界。

在你原来的世界，你本科学的是物理学，硕士学的天体物理射电方向，博士又转到宇宙学，你很担心博士延毕，但你的论文审核意见还没下来就穿越了。

你是极端唯物主义者，信仰一种叫作“科学”的东西，但这个世界的科学与你所学大相径庭。」

「科学不是信仰，科学是一种态度，一种方法论！」张宇宸急切反驳，差点就说出了声，「你说这么多是想嘲笑我的想法吗……」

「不，这样想很好，你可以继续保持。修仙界就需要你这种人才，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修仙能让这片土地的农民生产力提高吗？」

「不能。」

艾什斩钉截铁得像他真试过。

「修仙能让我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吗？」

「不能，除非你修炼到嬗祇。」

「嬗祇？那是什么境界？不是一共只有锻体、引气、化羽、摄虚和登仙这五重境界吗？」

张宇宸疑惑发问，他虽没有仙缘，也只见过姬珑雪一个修仙者，但也从傩戏话本等处知晓这些东西。

「在此之上更有嬗祇，可通天改地，无所不能。」

「跟你修仙能包到嬗祇吗？」

「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有四千多年没有出现过嬗祇了。」

「那你直接说我回不去不就得了。」张宇宸差点没一口粥喷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修仙对我来说就毫无用处。」

「呵呵，你会来求助我的，我就在你的脑海里。」

艾什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我给自己下了禁咒，不能太长时间保持苏醒状态，先睡了。

如果你需要我，就在脑海内呼唤我。」

大脑终于宁静下来，张宇宸长吁一口气，正好杨柳叶子和柳树皮都送到了，准备开始土法制备水杨酸。拿上几箩筐叶子和树皮，召集几个平日与傅叔交好的侍卫，甩开膀子力气用蒜臼细细捣碎。

待叶子和树皮处理好，张宇宸打了几壶烧酒沿柴火灶大锅的锅边倒下，将捣碎的叶子和树皮浸泡其中，盖上锅盖，柴火烧到最旺，等待蒸馏后留下的水杨酸。

这个法子他以前就试过，效果也还算可以，可把方子免费公开后也没几家医馆采纳，一来是酒价贵，二来是，张家从都城迁来不过廿年，还未在悬液完全站稳脚跟。

只有舅舅季斌看在已然过世的妹妹份上，对侄子多了几分照拂，才在用柳树皮作药的时候，会用酒精水溶液蒸馏提纯。

揭开锅盖，酒精已经挥发殆尽，锅内除了叶子树皮等杂质，剩下的便是纯度不高的水杨酸醇溶液。

张宇宸将杂质打捞上来，液体盛到碗里，静置片刻后加水稀释，嘱咐照看病人的婶子给傅叔他们端去。

只是水杨酸到底不是乙酰水杨酸，副作用太大，若不是傅叔这样身子骨硬朗的侍卫，又实在病情紧急，张宇宸还真不敢下此等猛药。

他又不是学医的，能记得一些药品的土法制备，已经算是他种田文看多了有机械记忆。

除了土法制备水杨酸，张宇宸还想过另一种应用更广的药剂，青霉素。

但一直苦于悬液这西北地界，橘子除了给富人摆阔外没啥人吃。

加上找不到恒定在二十度左右的潮湿空间培养菌株，很难得到纯度较高的成品。不过现在，是时候检验一下修仙的技术了。

「艾什，艾什你听得到吗？」

「在呢在呢，信号老好了。」

张宇宸一阵无语，开始怀疑他和艾什到底谁才是穿越的。

「艾什，你既然扫描了我的大脑，那你应该知道摄氏度的概念，我现在需要你检测温度并用摄氏度报给我，你能做到吗？」

「可以，你先到冒着水蒸气的开水边，再到冰水混合物边，我会定义这个世界的摄氏度。」

柴火灶还在烧水杨酸，冒着水蒸气的开水唾手可得，但这个时节想要冰水混合物就难办了。

比起硝石制冰这种效率极其低下的方式，张宇宸决定，转身朝张府的冰窖走去。

没办法，谁让老张家充满了铜臭味，建个冰窖易如反掌。

张宇宸从冰墙上敲下块块碎冰，放入深井水之中，待热传递稳定下来后，艾什开口：「可以了，现在冰窖的温度是零下一点一四五度」

“吓！这么精确！”反正四下无人，张宇宸直接惊呼出声。

「我把我的面部变成蛇，蛇的颊窝可以探测出千分之一摄氏度的变化。」

艾什洋洋得意地说。

「怎么样，修仙很有用吧，要不要学？」

张宇宸想象了一下，身边有一个长着蛇头的鬼，忍不住在坚冰之中打了个寒颤。

“修仙都能这样？”

「自然，只要你达锻体，就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

我拓印过蛇的身体构造，变化出颊窝轻而易举。」

“若是没有拓印过呢？”

「这……就不能了。对于修仙者来说，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是字面意思。」

“……知识就是力量？艾什，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穿越到哪里来了，后来才推测出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书中。

我推测出这一切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与我的世界差别过大，而是因为这个世界跟我的世界太像了。”

“这个世界的颜色与我的世界一样，说明这个世界人类眼睛对光波长的解析一样、太阳的光谱一样。

这个世界用金银作为货币，说明元素周期表也类似。

这个世界的星空与我记录过的星轨也一模一样，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一个月有二十八天，说明这个世界也是地球十二时辰自转一周，月亮二十八天绕地球一周，地球围绕着太阳转，太阳系又在猎户座悬臂上绕银心黑洞转。

我的知识告诉我，这是一本蹩脚的玄幻小说，所谓的异世不过是作家对真实世界的一种侧写，这并不异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什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我们的世界如果有创世神，那祂确实挺蹩脚的。小辉辉，我给我自己下了禁咒，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世界除蹩脚以外，必须付出的代价。

修仙求道，九死而后求一生。仙凡殊途，一旦修仙，再难为人。」

“……艾什，帮我找个恒定二十度左右的地方吧。”

张宇宸迅速岔开话题，他想起姬珑雪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莫非，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如果不是人类的意思是越强配色越二次元，那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应该是个闪亮的灯球。

接下来艾什没有再吐露出什么惊人的话语，在冰窖前的地窖内找到一处恒定二十度左右的角落。

张宇宸忙前忙后，搬了几簸箕橘子下来，在周围铺满水盆，营造出最适合青霉素生长的环境。

翌日，傅叔他们服用水杨酸后，病痛好了不少，但张宇宸知道那只是镇痛剂发挥作用，他还在等，等待橘子发霉，等待一剂良药。

在等待期间，张宇宸去了趟城主府上，看在城中纳税第一大户的份上，门人很快将张家大公子登门的消息通传给了城主。

悬液城主杨谏，是上一任城主的小儿子，父兄履行完城主的职责便归入天衍宗专心修仙去了，城主就被他一介凡人捡了漏。

因了父兄治理还算公正严明，大伙儿对这个走裙带关系的凡人城主并无什么异议。

但其上任后城中各系中饱私囊的蠹虫渐多，让不少人动了去都城向天衍宗告他难堪大用的心思，好让宗门再派个城主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张宇宸才被准许进门。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堂，一股浓烈的酒肉味儿混杂着脂粉气差点没把张宇宸熏个跟头。

强压下厌烦，张宇宸朝城主行了一个后生礼，详细讲明当日在城门口的遭遇，以及询问仵作的进展情况。

“这个仵作啊……这个我也不晓得。至于马奎，既然你说他渎职，那就让他去修城墙将功补过吧。”

杨谏支支吾吾地说，似乎他对城中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张宇宸这个多管闲事的街溜子了解。

“修城墙？我们城的城墙还要加高吗？”

“呃……我看我爹给我的册子上是这么写的，最近城里不是有疫病嘛，死了几个，就封个城呗，封城就要修墙呗。”

杨谏努力回想册子上父亲多年来的治城心得，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死人了？！城主，当真是传染病？医馆放药了吗？城中人该怎么办？我这里有几个方子，只是对肾不好，您看看……”

“反正死不了你张家的人，在乎那么多作甚，”杨谏挥挥手，打断张宇宸焦急的话语，“来人啊，送客。”

两旁的侍从上前，个个手拿棍棒，张宇宸扫视一圈，沉声道：“不劳烦城主送客。”

径直走出城主府，张宇宸心中郁结，情况比他设想得要更糟糕，他喜欢星空，喜欢自己的专业，但现在他多希望自己穿越前是学的是医而不是天体物理。

「艾什……你在吗？你有什么法子能治疗这个病吗？」

「小子，你还真把我当人工智能用啊，我凭啥帮你。」

「你不是想让我修仙吗？我修。」

修了仙不能当人就不当人吧，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没准还能回家。

「噗呲，你简直是天生的求道者，不过算啦，你的命我暂时还拿不走。

眼下我可以给你指条不修仙也能解决疫病的明路，谁让我是金手指呢~」

张宇宸眼前一亮，能不去死他还不想去死，他可没自虐和自我牺牲的癖好。

「什么明路？」

「根据你的记忆，遇到我的那天早上，你为一个人辩白申冤。」

「对，一个哑乞儿，怪可怜的，难道他有治病的法子？」

「那不是乞儿，很可能也不是哑巴，他衣衫褴褛但身上没有异味，说明他在野外生活了很久，他是旅人而不是乞丐。

他的披风依旧能看出是离部的纹样，离部是一个偏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擅长只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医术。

你为他说过话，他会感念你的，去找他吧。」

张宇宸连忙调转方向，奔向青云楼，说起来，刚才还没问出来仵作到底查出来什么，也不知道这两日那少年在客栈住得可还好？

境界设定：

锻体（洗经，伐髓）：身体机能超越凡人之躯，大脑重新学会驯化躯体

引气（运轮，释谛）：能操控元素/物质，有特定亲和的元素

化羽（锁质，冯虚）：可以御气凝物和飞行，本质化为世界的一部分，可辟谷

摄念（造化，生相）：力由心生，凭空造物，捏造幻境

登仙：能操控空间

嬗祇：成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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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般求你用的产品都不会太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