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吓一大跳,赶紧回头行礼:“花夫人,赖大我……”
“你收拾的?”
“哎,是。这日行三善嘛。近来,小灵兽峰的灵兽一直在嗷嗷叫,宗里有弟子知道后喊我来看看,我就去喂它们。还好,它们都还认得赖大,现在已经不叫唤了。另外,我把莲花峰的菜圃、药圃都浇过灵水……不过,不少圃里的菜啊、药啊都被毁了。”
荇菜平静如海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赖大,往常这些事都是花涟亲力亲为……她莫名地呵笑出声,瞧着赖大痴呆的眼神,颔首道:“本尊就不追究你擅入寝殿的罪过。回去吧。”
“哎……哎?”赖大望着她的眼睛狠狠地激灵了下,回神后行礼,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荇菜看着他的侧影,轻笑:“你想回莲花峰做管事?”
赖大一下子跪在地上,磕首道:“是,花夫人。你是峰主的夫人,以前峰主对赖大很照顾,知道赖大做事……欺瞒、荒唐,却没真正怪过。如今,峰主不在,莲花峰上就夫人一人,我想回来帮忙处理着杂事。
夫人,你放心,我已经改掉偷奸耍滑的毛病,玉华镇上的百姓也已经对我改观……”
“玉华镇……”荇菜想起欧阳燕歌,那个是会算命的天净宗人。她轻叹了声,“峰里不需要人,但是本尊缺一个在峰外跑腿、守规矩的人,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赖大忙不迭应下。
荇菜点头:“下一次,你带一些灵蔬种子和药材,专挑花涟曾经种过得那些带来给本尊。你再上玉华镇向一个人带一句话。”
赖大应下荇菜的吩咐,躬身行礼后离开莲花峰。
荇菜走到床榻前,巴拉走水玲珑抱在怀里拱的酒坛子,听着她呓语喊“崔洧、冤家”,不由摇头:“原来,你对他的情谊这么深。喝醉又能怎么样?在心里念叨的人照样会在梦里出现。”
来到寝殿里的梳妆台前。以前这里没有妆台,某一天,它就出现在这,与寝殿完美融合。这是花涟的手笔。
拂过玉石桌面,荇菜朝镜子里艳光四射的女子笑了下,镜子里的女人颊面含笑,双眸却带伤,似乎哭感比笑意重得多。
低头翻过左侧台面上的袖里乾坤囊。
这只乾坤囊非常有趣,神识绑定后可以贴服在衣袖的内口,里面是花涟的全部家当:数不清的灵石、金银,丹鼎、丹药、存储药材的玉盒,用冰鲜方法保存的灵蔬、一把带流苏的法剑……取出法剑,轻弹剑身,剑吟清脆,宛如山泉轻流。
“你竟抹去灵剑上的神识。这样,法剑不会在你渡劫时被毁。你到底在拿什么渡劫?花涟啊花涟,怎么这么傻?”
一只陌生的浅红玉盒出现在荇菜的眼底。拿出玉盒,取出里面的三张枫叶,抚摸上面那句:“妻闲夫忙一座山,日日登峰顶簪花。”
眼泪砸在枫叶上,顺叶脉滴落在妆台。他想要得不过是岁月静好,夫妻同忙又同心,偏偏事与愿违。
荇菜抑制不住耸动肩头,又哭又骂,咬牙切齿:“黄椒,你个混蛋。”
天龙道的浮空城里,天尊大殿的深处,道祖天尊黄椒一身仙品白衣已经幻化为金红色泽。这代表他的神识被归来的花涟洗涤,引起情绪上的巨量变化。
紧闭的双眸下是游动挣扎的眼珠,蹙紧的眉心暴露他此刻的心情。
双手法指捏出的印诀锁住一道从外归体的魂识法印,正是花涟携带回来的天地同心魂命契。
如若法印入体,魂契相绑,真正是同生共死。
一时慎择,一念情动。
黄椒在归殿后也会一拍额头,生出生死抉择的挣扎。如峰起伏的红唇轻吐:“道机、慎择、天命、求何、情意……以魂求道,以情破境。情随法,意随心,一择定生死,慎啊。”
*
一个月后,荇菜在莲花峰的菜圃里种菜,旁边是欧阳燕歌在随意地洒水。
荇菜扔下铲子,朝闻声站直的男人喊:“喂,我种好,你浇死,究竟来干嘛?”
“反正不是来给某个伤心失意人算命。我来陪小仙女渡过情伤啊。听说渡过一场情伤得最好办法是开启另一段感情。小仙女,要不,咱俩试试?”欧阳燕歌随手御回水壶到架子上,挪近荇菜的身旁。
荇菜举起四爪铲子,杵在欧阳燕歌面前:“警告你别惹本尊,若你想死,本尊马上成全你。”
欧阳燕歌嘻嘻一笑,挪开铲子,又道:“你总要给我找点事做吧。这浇水拔草的活真不适合我。小仙女,你这样……在屈才。”
荇菜冷哼,继续伺候灵蔬:“究竟想怎么样?”
“不如,小仙女把凤尊还给天羽宗吧。”欧阳燕歌察觉她的火气,立时往后撤。
荇菜看向手里烧焦的菜,连铲子柄都冒烟。封冻铲柄,扔在地上。睨向往后躲的欧阳燕歌:“人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陪本尊一个月,倒是露出来意。”
欧阳燕歌摆手谄笑:“不是你想得那样……”被突然瞬移逼近的荇菜压迫地往后弯腰,弓成个直角腰身。
荇菜勾唇,探脚勾他的小腿,听着他哎呀呀摔在泥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欧阳燕歌躺在地上,看着她开怀的神情,不由露齿陪笑。
眼见荇菜又落脸色,他咽口吐沫,爆出个名字:“朱红颖,小仙女听过这个名字吧?”
荇菜一脚踢在他的膝盖,顺道下点追踪术:“知道,天羽宗护法。本尊结侣时她也来祝贺。”
“小仙女应该知道朱红颖为什么来祝贺吧?此外,朱红颖蹲守玉华镇,为什么不上山,小仙女能猜到吧?”
荇菜睨他:“究竟要说什么?”
“放了凤尊。”欧阳燕歌起身,拂过净尘诀,拍掌道,“朱红颖至今不找小仙女的麻烦是看在天龙道羽化生来参加婚礼的面上。此时,你放凤尊回去……”
“你怎么知道凤武在本尊这?阳梧山大火整整烧一个月,连山都烧黑,修为半残的凤武早被三色焰烧成灰烬。”
欧阳燕歌越听越想笑,认真分析:“小仙女一身火气,身穿凤翎羽衣,足挂凤尊修炼的五色本命神羽之一的火翎羽。
这火翎羽明显是凤尊最新修炼出来的本命羽,足以证明凤尊尚存,而且就在你这。如若凤尊再不回归羽民国,天羽宗和羽民国皇室必有大战。到时……”
“你是天净宗的人,却为天龙道做事。”荇菜一语点破他的动机,转手放出衣衫不整、喝得醉熏熏的凤武。
凤武一落地,手中的酒坛子就滚在泥地。凤眸锁住熠熠生辉的荇菜,眸光、面庞显现挣扎迷茫色,已经看不到别人。
荇菜没看凤武,朝欧阳燕歌道:“正好本尊也懒得养鸟了,他答应本尊的事也已做完。你要他,就直接领走吧。”
凤武被忽视,猛地看向欧阳燕歌,大喊:“女人,他是谁?”
“跪下。”荇菜轻眯凤眸,无声吐字。
凤武吧唧一下跪在泥地,周身火光冲天,怒不可遏:“你当着别人的面让本尊跪?你喝醉那天是怎么……”
“凤尊,喝醉那天是指……”欧阳燕歌举手挡在眼前又打开指缝。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探听本尊?”凤武自觉颜面尽失,不容外人窥见。祭出一道涅槃火灼向欧阳燕歌。
荇菜眼见欧阳燕歌躲开,火苗落点是花涟种的灵蔬,当即祭出灵力收起火焰,转头一巴掌打在凤武的面庞。
凤武被扇得眼眸发红,不可置信地仰头盯向荇菜。女人怎么可以反复无常,变幻脸孔?
“你这个女人……”
“啪”得一声,又是一巴掌。荇菜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闭嘴。”
“你……”想睡老子那天可不是这样……
“啪”,又是一巴掌扇来。
凤武接连被打歪的脸露出狠辣的表情,垂着脑袋,扣紧的掌心流出炙热的鲜血。血落在泥地,发出滋啦声。
他撑着膝盖、哂笑着站起身,似乎距离疯魔只一步之遥。
欧阳燕歌感受到他的杀意,本能就挡在荇菜的面前。
凤武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一个挡火,一个挡杀,被气笑。看着她冷肃冰艳的面庞,反倒舍不得杀她。何况,也杀不死她。
冷笑道:“放我出来是打算让我回去?”
“在问问题前,加上主人两字。”荇菜在欧阳燕歌肩后淡然道,脑子里也想起那荒唐得一幕。
喝醉的水玲珑问过那充满色彩的问题后,荇菜醉醺醺地进入汤池殿洗浴,在自抚满足时一念神动进入蜃珠洞府。她根本没想到会进入蜃珠洞府,只是一念神荡,身影消失在汤池,落进凤武的怀。
难得有酒,凤武正喝得兴起,半空掉下个湿漉漉的赤身紫眸美人。眸光水润、满目春情,肤如凝脂、声如春啼,是个男人都会对这等绝色女子心动,何况一只正值壮年的雄鸟,他当场被迷得一塌糊涂。
木屋的地板上,两人颠鸾倒凤,互亲互抚,只差临门一脚就成好事。咕噜噜的酒坛被两人撞滚到木屋的楼梯口,摇摆几下后砸在冰面,发出撞击声。荇菜在紧要关头理智过笼,拂开凤武,落回莲花殿的汤池。
酒后乱性,真就一塌糊涂。
凤武在蜃珠洞府里丢了美人,岂不心痒难耐、念念不忘。他把一切都怪在捣乱的酒坛子,抱着它又骂又爱,从对荇菜的恨、记、想、思、念……到此刻又回归恨。
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一月的女人竟为别的男人挡火,被气煞了。
“主人,您是打算放我回羽民国吗?”凤武咬牙切齿念出几字,眼神一点没给面前的欧阳燕歌,只盯向荇菜撇开的侧容,越瞧越火热,燥得想按死碍事的男人。
“记得杀掉狐羽,本尊要他的精魄。”荇菜没看他,转身离去。
“是。主人。”凤武咬牙应下,眼神落在欧阳燕歌处,瞧着他那谄笑的脸越发觉得恶心。
摆脸骂句:“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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