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欧阳燕歌见凤武化光离去，喊道，“谁不知所谓，堂堂凤尊还下跪被打脸呢。”捂口又拍掌，嘀咕着，“气死我了，竟然迟一步。早知道就应该让凤武早点离开。”

又高声喊，“小仙女……我要走了，不出来送送吗？”

“滚。”荇菜在花涟待过的木屋里回一字。

欧阳燕歌在木屋外取出一枚卜算用的漆黑色天地珏，糅合成一枚珠子放在玉盒。

他朝木屋道：“小仙女，脚镯上的铃铛不少空着呢，这是我的幸运石，送你当铃铛珠，可以增强气运。你别不信啊。我走了，小仙女，真不出来送送我吗？”

这时，凤武去而复返，如巨兽般霸气落地，吓到了叭叭不断的欧阳燕歌。

欧阳燕歌：“凤尊，你怎么……哎……”

凤武没给他眼神，却一脚踢掉欧阳燕歌放在木屋门前石凳上的玉盒。

欧阳燕歌气得够呛，怼脸就骂他：“你踢我东西干嘛？四张石凳，你非得放离门近吗？过分了，无理取闹，莽夫吗？”

凤武当欧阳燕歌不存在，取出腰间玉匣扔在原来欧阳燕歌摆放玉盒的地方，嚅唇几次才出声：“……主人，这是还你……被火烧死的神风驹。”

长吸口气，又道，“当年，你落在阳梧山，我以涅槃火烧你是我不对。这么多年，你困我、折磨我、奴役我……总该出这口怨气。往后，你我恩怨两清，如何？”我们……重新开始……

久等没听到木屋里的动静。凤武长吸口气，睨向看戏的欧阳燕歌，冷哼：“朱红颖让你来找本尊。既然本尊已经在这，你也可以离开此地。”

“凭什么？”你让我走我还不走了。我爱去哪去哪。

欧阳燕歌要扭头就被抓住肩膀，“哎哎哎……放手……”

凤武完全不给欧阳燕歌反抗的机会，抓起欧阳燕歌就遁空离去，与半空的朱红颖汇合，直奔羽民国。

荇菜推开木门，遥看白云悠悠的蓝天，天际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

“两清？不过是我的奴仆，怎么就两清？”摄取重归石凳上的幸运石，以及凤武留下的玉盒，“一个分身，一个奴隶。嗤，因果相缠，剪不断理还乱。”

她放出神风驹，马匹火红的颜色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令它去灵兽峰生活。

贺喜在欢喜峰头瞧着天际来来去去的灵光，再也坐不住跑去莲花峰。

他看着在地里种菜的荇菜，憋几次，还是道：“我说弟妹妹，你已经嫁给我兄弟。虽然，我兄弟死了，可是他让你活下去。但是，你不能不守妇道啊。”

“你说什么？”荇菜撇眸，冷冷地睨去，嗤笑，“合欢宗守妇道？你怎么不找水幻说去。你不敢。”

“不是。水幻她没嫁人啊。”贺喜还要再说，一道冰棱直戳脖前，咬牙住口。

“好走，不送。”荇菜拍掉手上的泥，挥掉贺喜面前的冰锥。

贺喜切齿：一个火灵根修士怎么会用冰，这不是相克属性吗？当年，我送她上山也没发现有水火灵根啊。

他见荇菜离开，当即喊：“弟妹妹，我不是故意戳你肺管子。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吐不快，得为我花兄弟伸冤、鸣不平。”

“说。”荇菜立在木屋前，背对他。

“我花兄弟渡劫失败时，抓着我的手说：通知雷火寺龙弼大师，他可以证明，感应到他，他确实没死。话已经传给雷火寺，那边给做场法事，放话说：不再向合欢妖女追究惊蛰大师的事。”

荇菜发空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向脚边的杂草。这株长在门前的草生机勃勃，每每能得到进出屋子人的灵力馈赠。不论是花涟还是她，进出屋门都会避开它，只因它的顶端开一朵红艳艳的小花，很是可爱。

“继续……说下去。”

贺喜没有察觉她的气息变化，继续道：“……花兄弟一辈子没下过几次山，与雷火寺更无关系。若他真扯上事，必是为你。你应该要知道他的苦心。

一月前，赖大回来给你做管事，领回来个男人。如今，天际火光熠熠，又有妖族来去……哎，你没说错，咱们是合欢宗，不守妇道也没事，但你避着点人啊。

啊……”

贺喜被荇菜汹涌的火气轰击地倒飞出去，砸在菜圃外，呕出一大口血。他颤巍巍地看向俯视的荇菜，委屈地张口：“你……”

“滚，以后莲花峰不请，不准入山。”

“你……”贺喜指着凶神恶煞、却又美得让人怒火攻心忍不住想叭叭几句的女人，最后衡量下彼此的实力，打不过又不能打，一下子遁地消失。

荇菜的眼神空茫，环顾莲花峰的四周，空落落的孤独感不期然袭来。山里的风还是那阵风，却再没有那个男人披着星辉明月从木屋里走来，衣摆拂过那朵小花时散落点滴的灵力，温暖又温柔地瞩目过来。

她仰天长吸口气，蹲下身来整理被火气灼死的灵蔬。

这个月里，荇菜按花涟留下的记忆不断地种灵蔬。它们又不断地陆续死掉，似乎种菜本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何况，忘记一段短暂又刻骨的爱恋。

清欢宗主因着贺喜的告状，前来莲花峰。看着勤勤恳恳种菜的荇菜，一言不发地离去：沉溺情殇的女人哪有空红杏出墙，恐怕是贺喜这家伙想要欺友妻吧，得阻止他骚扰莲花峰。

水幻因着水玲珑的相请前来莲花峰，瞧着喂灵兽发呆的女子，转身离去：没法劝。有些伤，靠别人渡不过，只能靠时间和孤独疗愈。

数月过去，半月尊者落在菜圃，瞧着翻土的荇菜，莞尔道：“翻土时将灵力藏入土壤，确实是好方法。但是，你的灵力只能加速种子的死亡。”

荇菜握紧锄头，看着脚下的黑土：“为什么？我明明按照他留下的方法种植，却一直种不活。这已经是第一千零七十八次……”

半月尊者沉默，这意味眼前的女人已经想那个男人一千零七十八次。

不动声色地走近，轻笑出声，她蹲下身捏把荇菜翻过的泥土，感应过后拍掉泥土：“你的灵力太过均衡。毕竟，尺有长短，人有参差，种子也有强弱胖瘦，所谓虚不受补，壮不过盛。”

荇菜思量着，从腰包里取出一把种子，细细地挑拣。

半月尊者瞧着她动静相宜的神态，满意地点头。凑近荇菜的耳旁，指点道：“这颗胖，哎，对，这颗瘦……”

两人把分类后的种子安土壤内的灵力含量分开播种。

撒完种子后，荇菜起手掐诀准备洒水。

半月尊者一把握住荇菜的手：劳作数月，双手依旧光滑如新，真是好苗子。

打断她的法诀，呵笑：“偷懒啊？本尊记得那小子亲手洒水。”

荇菜抽出手，转回木架子上拿水壶，亲自洒水浇灌。土壤里的灵蔬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杆，快速地生长出两片绿叶。

半月尊者：“够了。过犹不及，再浇下去，它们又该因灵力过盛而烧死了。”

荇菜听话地放回水壶，又去拔掉被灵力滋养而生的杂草。

听得进劝，尚可教导。

半月尊者含笑点头，忽然道：“知道什么是合欢道吗？”

荇菜头也不回：“男女身／下那点事，不就是合欢？”

“浅薄。”半月尊者瞧她的手伸向下一棵杂草，“等等。”

荇菜回过神，刚才这人用了清音术。合欢宗有言惑术迷人，自然也有清音术醒神。

她终于拿正眼看去：女子姿容曼妙，与清风山野相合，油然生出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亲近感，花草是她，山峰是她，风月是她，岁月也是她。

“这叫法相。”半月尊者看出她眼里的痴迷，自顾蹲下身，贴近荇菜的面前，指向她手边的杂草和灵蔬，“你瞧瞧，这是不是相合？”

“相合？草、灵蔬？”荇菜不解地收回手，“法相是合体期修士修炼出来的神通，分为文、武两相。”

“花小子教你很多啊。他也拔草，但他不像你这么拔。”半月尊者拂过杂草，杂草的生机消散，而旁边的灵蔬又长出一片叶脉，比旁边的灵蔬都大一圈。

荇菜种几个月，第一次看到长出三片叶的灵蔬。以往不是没发芽，就是发芽也只能长出两片叶，再后来烂根而死。

“他也不是这么拔草。但是，你是怎么做到？我一直种不好。”

“呵，这就是合欢啊。”半月尊者足尖点地，浮空而起。周身风流，引来闻道而动的鸟雀、花蕊，尽皆相合相缠。

自然灵力包围中的半月尊者舒服地嘤呤了声，轻歌曼舞，天地浮游，“你瞧这天和地，风和云，远如日月星辰、寰宇时空。近在我身边的花叶鸟雀，触手可碰如你身边的灵蔬杂草，去感受它们。

它们正在合欢，万物皆在合欢。物与物的合欢，人与人的合欢，人与道的合欢，自然与法则的合欢，此乃：同欢。”

“合欢、同欢？”荇菜接住飘落的桃花瓣，这是果树林里的花瓣。空中的鸟儿高亢地啼鸣，扑翅间追逐花瓣，游走在半月尊者的周围，正在经历一场与花的狂热爱恋。

体内的《玉石还阳功》流转得越发快，感受到某种召唤，向半月尊者漂浮而去。

半月尊者与荇菜伸来的手十指相缠，悠悠笑言：“你以为的合欢仅仅是男女身体那点事？”

“合欢不就是通过交/\合的方式，吸取他人的灵力提高自己的修为？”荇菜应道，却在半月尊者的指尖、眉梢、眼眸……周身，感受到“她与自然岁月合欢”的奇妙意境。

“你还是个刚入道的小姑娘呢。有着逆天的功法，无上的资质，却没有匹配的道境。”

半月尊者松开荇菜，游走在花鸟的包围里，倾斜身姿，舒展四肢。樱口发出一声轻轻地应呼天地喘息得：“a”。

这是一声春天般的高亢春鸣，引动自然法则，勾出万物与生俱来对春的渴望。

合欢宗境内所有生灵皆在这一声“啊”里被唤醒，放下正在做的事，呼应着发出一声从心底而生的：“啊……”

人有声、树无声，或心旌或动摇，皆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声，这是对春的召唤。

荇菜捂在心口，一股轰击神魂的情被引动而生，潮不期而至。

轻轻地喘息着，被半月尊者搂进怀。

她望入一双蕴藏天地道法的美妙眼眸，藏着无上大道，名曰：合欢道。

合欢宗的大殿上，清欢尊者捂住发出叫声的嘴巴，扇了扇发热的面颊：“老祖宗发什么春，真是防不胜防啊。”

水幻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殿：“门中的大灵兽峰乱套了，怎么连鸟兽都不放过，你快去管管。”

“啊？我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禽/兽？这是老祖宗的天地同欢道啊。”

“半月尊者这是要干嘛？”水幻抹把淌在脸侧的热汗，“不行了，我得去泡冷泉。”

清欢宗主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水幻一脚踹去：“你快去看看灵兽峰，玄龟和仙鹤都搞一块，鱼和鸟也在合欢。”

不说灵兽峰，欢喜峰上的贺喜抱着他的药鼎在蹭啊蹭，遑论门下定力不足的小弟子们。

距离稍远、尚有理智的弟子已经逃离合欢宗，情不自禁的弟子相对眼就抱一块。

整个合欢宗一片春天，各种灵兽嗷嗷叫唤，树木的根系在地下交缠，枝上的花叶摇曳盛开，吸引追逐的鸟雀带来合欢的快乐。

半月尊者仅凭一声就能引出女子极致的快乐。搂住酥软的荇菜，虚浮在半空的鸟雀花海中。

两人皆是无上容颜，芙蓉面上春光潋滟，美得令人恍惚，让人忘却人间烦恼。

“小姑娘，这才是真正的合欢道。天地自然本就合合相生，行云流水，万物尽在欢愉，视为一道，名曰：合欢。

旁人不懂你的苦，你的泪落在谁的心头？

既走此道，该悟此法：吾心欢愉，吾道畅快，悲欢苦乐尽皆为欢，吾道又名：天地同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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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