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闹钟,还没晃动几声就被无情摁灭。周惜彤坐起来,摸索到墙上开关,刺眼的白光充满整个房间,她有一瞬间失明,只好茫然闭上眼。
等视线再次回复,已经十二点十分。
今天作业写得快,洗完澡又乏又累,她扛不住疲倦只想昏头睡觉。害怕错过陆泽明的电话,还特意上了闹钟。
不知从哪本书上读到过,行为无论好坏,重复九十天就可以养成惯性。她与陆泽明只做了七十六天的夜晚朋友,却已迫不及待地接受,他是生活如影随形的一部分。
周惜彤每晚都在等他的来电,再困也要等。现在她趴在玩偶靠枕上,连刷微博都心神不宁,时不时退出界面,确认有没有漏掉电话。
陆泽明不会提前睡了吧。
正犹豫要不要拨过去,电话响起。心情像开口向上的抛物线,她忍不住笑,一边接听一边把脑袋缩进棉被,担心被父母听到。
陆则名没有立刻说话,忙着手边的事,好像思绪没有放在她身上。过了几秒,周惜彤能听见电器烧热的噪声,有些吵,然后才听见他开口:“这么晚,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周惜彤想问,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准时打电话。但顶着朋友的头衔,她没有兴师问罪的资格,只能顺着他的话朝下说:“那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进来,万一我真睡了,岂不是扰民。”
他愣了愣,笑得有些歉意:“为了撞运气,没想那么多。”
水壶转为红灯,冒出波浪般的白烟。周惜彤能听到它孜孜不倦的鸣叫,提醒他:“水烧开了,我先把电话挂断,你去忙。”
她本意是不想打扰他,但陆则名连忙说了句“不用”。给周惜彤一种,与她说话是世间头等大事的错觉。
电话那端的安静,让陆则名下意识把手机从挪到眼前,确认有无挂断。再将电话夹在肩膀,一只手拔掉插销,捞起烧水壶,兑进盛满蜂蜜的玻璃杯。
他用勺子轻搅杯底,声色叮咚脆,晃动的不止是水波,更是周惜彤拼命压抑的某件东西。
她咬着唇,小声说:“你在冲饮品?”
陆则名轻轻嗯了声,有些无奈:“有个醉酒的人在家里吐了一地,刚把她安顿到沙发,又做了清洁,差点没把我烦死。希望她喝了蜂蜜水,清醒一点,能自己摸到回卧室的路。”
“你爸喝多了?”
“是我妈。”
“看不出你还是个厨男。”
陆则名愣了一秒,眉梢上扬,把杯子咣铛砸在桌上,一字一顿地说:“周惜彤,老子没有性.生活也没谈过恋爱,不是处.男还能是处.女?”
这个人的脑袋到底装满了多少黄色废料。周惜彤把脸埋进枕巾,双手抓着床单,吃吃笑出声。
电话那端的人误以为是嘲讽,气得到处骂人,但她的笑声生生不息,惹得陆则名闭麦片刻,迟疑地问:“...没谈过恋爱很丢人么?”
周惜彤从床头翻到床尾,小腿勾着毛毯,整张脸都是上扬愉悦的。她忙着笑,抽空回答一声:“不丢人。”
他不可置信:“不要骗我。”
“我自己都没谈过恋爱,拿什么立场嘲笑你。”
他长舒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悉数扑过来,真实又清晰,就像躺在身边那样贴近。
耳朵滚烫,就像被人轻轻捏住,周惜彤闷进被子里,满鼻子沐浴露的果香。她偷偷的想,不知道他的床是什么味道。
年少的欲.望本就不经撩拨,他偏偏突然说一句:“我们都没有喜欢过别人,真好。”
暧昧如同火源,任它在谁心尖上烤一烤,都足以点燃一世界烟火。
她把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捂住嘴巴,害怕喜悦顺着嘴唇溜出来,却又想让他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正在心动。
“你笑点也太低了吧。”陆则名坐在餐桌上,长腿足够在地板画圈。他轻咳一声,强装淡然,但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了。
也许是她的动静太大,起夜上厕所的母亲敲敲她的门,厉声警告:“周惜彤,你要是再不睡觉,明天没人送你去汽车站。”
周惜彤觉得,世上最恐怖的三件事分别为:老师突击抽查背诵,众目睽睽回答不出来问题,以及,冯韵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卧室被推开一条缝,母亲的眼神不比生物老师和蔼多少,周惜彤连忙将屏幕摁灭,乖顺说声‘知道了’。等母亲的脚步于门外消失,她才把手机掏出来,喂一声。
他立刻回复:“我在。”
“你明天记得早点去汽车站,我晕车,帮我占个后排。”
陆则名看一眼手机日期,疑惑问她:“明天星期五,你要逃学?”
“陆泽明你白天除了写试卷,是不是完全不问窗外事。”周惜彤拿起马克杯,灌了一大口凉水,有些呛嗓子,“明天学校组织去琅州游学两天,要在外面住一夜,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琅州。”他仰起头,嘴角扯起嘲讽的笑,撑起桌角的手指攥成拳头。厨房没有开灯,阴影打在他泾渭分明的五官上,有些阴冷。“学校真会找地方。”
挂掉电话已过一点。
陆则名把蜂蜜水放在茶几,捡起落在地板的枕头,拍了拍,垫在夏逢冬脖子下。借着月光,他能看见母亲正在酣睡,张着大嘴,花掉的眼妆满是乌青,有种行尸走肉的倦态。
他默然看一会儿,叹口气,轻声走到浴室放水。
蒸气吹得皮肤发烫,陆则名坐在浴缸边上发呆,再抬头,正好对上一面晕出雾气的镜子。他用手把它抹干净,仔细端详身上的棉质衬衫,浅蓝牛仔裤,以及耷在额前的头发,嫌弃地闭上眼睛。
“陆泽明到底是有多土鳖,怎么就被他糟蹋成这样。”
他用运动发带将刘海束起,从抽屉翻出推子和剪刀,对着镜子咔嚓几下,突然嘟囔一句:“都聊三个月了,好像还不知道周惜彤长什么样。但谁让这一年多只有她肯和我说话,即使不好看,老子也认了。”
头发大片落在地上,人字拖踩上去,后脚跟有些痒。
陆则名把推子扔进抽屉,胡乱摸一把又短又平的寸板,将脸怼在镜子上:“ 靠,爷这么好的品相,用来网恋实在太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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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特意挑选的日子,没有风,枝叶不动,杲杲日光打在巴士车窗,将薄霜照的晶莹。
车里开着暖气,周惜彤拉开白色羽绒服,露出梅子色紧身毛衣,坐在后排吃泡芙。
她的位置恰好能将车内尽收眼底。难得不用上课,每个人都挂着很大的笑容,前后吵嚷着打趣,从书包掏出零食四处分享,还没出发就已经在规划,晚上究竟去谁的房间打牌。
以周惜彤当下的年纪,理所当然的以为,不用学习就可以得到幸福。但很多年后她才发现,人生最简单的快乐,早就留在与分数较劲的昼夜。努力几分就可以获得几分的日子,很难再有。
到了发车时间,班长站起来清点人头,怎么数都少了一个人。司机不耐烦地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在他准备下车抽烟的时候,陆泽明自前门出现。他对班主任说声抱歉,直接走到以后一排,挨着周惜彤坐下。
他穿着与气质相符的驼色大衣,白色休闲裤,脖子上系着粗线围巾,像盏刚煮开的茶水,温热足以润喉。只是戴在头上的棒球帽,怎么瞧怎么突兀。
周惜彤将泡芙盒子放在他腿上,顿了顿,疑惑指着自己的脑瓜:“这是什么出游造型?”
“御寒。”说完,陆泽明将泡芙原封不动塞给她,从包里掏出本经典范文,放在膝上仔细端详。
她将脑袋伸过来,好奇看一眼内容:“你难道不知道,在车上低头看书会反胃吗?”
陆泽明垂帘下落,她将粉粉糯糯的脸颊置于书上,手指随意翻着页,纤细的眉毛拧成一团,似乎在吐槽范文里的遣词造句。而书本下是他的腿,隔着一层布料,仍能感受她说话时的共振。
他没有表明任何情绪,直到车子经过减速带,剧烈的抖动把她从身边震离,陆泽明才觉得像打开窗一般舒适。
无关讨厌。而是心跳失衡,有违他的生物原理。
巴士前排在玩歌词接龙,周惜彤觉得无聊,塞上耳机开始补眠。巴士晃晃当当,旅途尚且遥远,坐在身边的人翻书规律,都给她大胆入睡的安稳。
再醒来已经过晌午。脖子有些疼,她揉着后颈坐起来,呆了三秒,直到嗅到书本的油墨气,才回忆起是从哪里爬起来的。
窗帘忘记拉上,冷白色日光没有温度,把车窗照成十字,落在陆泽明紧闭的眼睑上。
他低着头,脸颊完全偏袒她的方向,睡相很好,没有任何让人幻灭的举动。羽绒服的毛絮落在他的肩膀,而五分钟前,这个位置则被她占据。
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生着一张清爽干净的脸,又有向上的自制力,无论走在哪,都不会有人吝啬自己的爱慕。即使做值日与她下楼倒垃圾,都会引起一众来回流转的目光。
不心动是假的,但此时此刻没那么热烈也是真。
周惜彤不明白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
好羡慕周姐能和两个人搞对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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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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