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泽明就收到了一本崭新的英语听力书。只许掀开封面就能看到黄缪缪的八寸写真,高清彩印,被胶水死死黏住,用小刀也揭不开。
还附赠一行狗挠般的字体——我住艺术班,君在火箭班,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热水房。
照片中的少女坐在电子鼓上,绿色髦发扎成两束,摇滚手势,搞怪地吐一吐舌头,张扬的很。陆泽明凝视一会,把词典盖在上面,眼不见为净。
天气酷热,学校良心发现,把大课间的跑圈改为眼保健操。学生会负责打各班的纪律分,陆泽明别着红袖章,端着打分表,还没走进艺术班就闻到了烟味。
篮球在地上弹跳,又滚进角落,学生三三两两围成一圈,不是看八卦杂志就是打扑克,没几个人做眼保健操。他在表格上打个红叉,抬起头,看见黄缪缪坐在最后一排,腿胡乱翘在桌上,左手布着手游,右手夹着烟。
烟雾缭绕,连阳光都照不透亮,他静静的注视却刚好落进她的眼睛。
不顾同桌‘不要挂机’的哀嚎,黄缪缪把手机撂到一边,灭掉烟,把校服老老实实拉上,笑嘻嘻凑到他身边:“学生干部过来视察啦。”
陆泽明眼皮都没抬一下,满脸公事公办:“班长是谁?”
黄缪缪挺起饱满的胸脯,向他行军礼:“是我。”
“你?”陆泽明瞟她一眼,“你就是这样管理你们班的?纪律分扣完,这周的流动红旗不要想了。”
艺术班虽然松散,但如果不是班主任去外地调研,他们也不敢这么放肆。以往的学生会干部都会通融通融,点名批评就完事了,没想到这次遇到了刺头。
黄缪缪跳起来揽住他的肩:“别啊兄弟,就咱俩这关系走个后门不过分吧”,
陆泽明挑眉:“我们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那首情诗我可是琢磨一个晚自习才写出来的。”她期待地眨着眼睫,“借鉴了百度,**吧。”
“你说那是情诗?”想起她糟糕的遣词造句,少年忍住笑,“不怎么样。”
黄缪缪气的跳脚,发尾黏在鬓边与菱形的耳环纠缠,十足的太妹模样。但她的眼眸却像是用水洗过,比天光还透亮。不知怎么,他分心分神想到了周惜彤。
虽然气质天差地别,但神韵真的挺像。都是一样的无拘无束,像是永远遇不到值得皱眉的糟心事,当然,黄缪缪更狡黠油滑一些。
陆泽明回过神,眼眸乍然寒冷,任凭黄缪缪将他骂的狗血喷头都没有再回头。
她不是她,差得远。
陆泽明摆明了对她没兴趣,但黄缪缪似乎没有自知之明,不光尾随他窜来窜去,甚至还调查出他每周三都会在校门口执勤。
为了制造偶遇,她总是故意迟到,只等他板着脸,例行公事的问姓名年纪和班级。本指望能增进点感情,但陆泽明冷淡的很,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时间一久,黄缪缪倒先耐不住性子:“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总在周三迟到么。”
“你喜欢我。”他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一下,稀松平常的口吻就像在背方程式。
黄缪缪愣了一下,惊奇地瞪大眼睛:“不都说学霸高分低能,没有情商么。”
“认清现实,鸡汤少喝。”陆泽明淡淡撇她一眼,又将视线迂回进空气,懒得再说话。
“既然都被猜到了,不如爽快点。”少女踮起马丁靴,勉强将视线比齐他幽深的眼睛,大大方方扬起下巴,“要不要报名做我男朋友。”
黄缪缪站在槐树下,头顶是翠绿层叠的枝叶,势必与飞扬的卷发融为一体。她用雀跃的眼睛盯着他,日光流转,红唇被映得娇嫩欲滴,好像一副油彩画。
足以可见,她从不需要主动表达爱意,垂下眼睑,随处一瞧,就能让男人方寸大乱,来不及招架她的美丽。但少女百分百的笃定,却碰到了敌手。
陆泽明不吭不响地盯着她,过了许久,才反问:“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而后他果断收回视线,将圆珠笔别在登记表上,转身离开。
半分情都不留,真他妈糟心。
辉仔接到黄缪缪的电话是在晚上十一点。听出来小祖宗心情不佳,他连忙从床上蹦起来,骑上小电驴就朝酒吧赶。
舞池嘈杂,众生癫狂,一颗颗灯球转着蓝光,永不知疲倦。
绕过几群喝成阉猪的烂仔,辉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瞧着少女窝在U字形卡座,双腿翘在茶几,点燃一根烟,却又不抽,任它夹在指尖渲染无助。
“稀奇啊,咱缪姐不是至此从良不再翘晚自习了么。”辉仔向小弟借个火,吸一口又夹在耳朵上,欠欠的笑,“难不成是想我了?”
黄缪缪正嚼着西瓜,闻言,差点把籽吐到他脸上:“想你大爷,少美,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逼数。”
“呦呵,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辉仔不气不闹,反而端起果盘朝她靠的更近一点,“有啥烦心事,给我们讲讲呗。”
“给你说有毛用。”黄缪缪不屑地挑起眉,“谈过恋爱吗?”
小弟们怪里怪气地吹口哨:“缪姐你睁大眼睛看一看,在座个个精兵强将,别说搞对象连处都没啦。”话尾还没落下,就遭到老大的一顿爆锤,辉仔摆着手解释,“那是他们脏,我和他们不一样。”
黄缪缪哦一声,口吻低落:“我有一个朋友向男生表白,但结果不太好,对方拒绝的贼彻底。像这种状况,还有没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小弟们互相看眼色,没人敢搭腔。辉仔捏着酒瓶子,笑容僵在嘴边:“哪个朋友?”
黄缪缪神情一滞,没好气地说:“问屁,说了你也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我可就畅快说了。”辉仔灌几口啤酒,腿一横,踢翻脚边的垃圾桶,吊儿郎当地笑,“没戏。”
“放屁!”黄缪缪噌地站起来,勒紧罩在身上的宽大T恤,上下比划,“姐要腿有腿要脸有脸,陆泽明长狗眼的吧,居然看不上我。”
居然是他。
脑海里闪过陆泽明的清瘦剪影,还没回忆到脸,就被嫉妒及时掐灭。辉仔牵起唇角,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省省功夫吧,强扭的瓜不会甜。”
扯开铝片,金灿灿的啤酒冒到手背上,黄缪缪垂眉吸一口,披散的卷发挡在眼前,沾满了麦芽香。她背对舞池,没有前来打扰的光,暗影蔓延到身躯,像是一重保护。
正当辉仔碎着心,担心以为她会哭的时,黄缪缪却抬起眼,尖尖的下巴高昂,倔强说着:“管他甜不甜,管饱就行。”
喝完酒已过凌晨一点。
出门就是阴雨天,连路灯也拯救不了它的漆沉。辉仔去开他的小摩托,黄缪缪喝得昏昏沉沉,蹲在路口刷朋友圈,一抬头,居然瞧见了陆泽明。
他撑着伞,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穿off white的卫衣,拇指粗的链子垂在胸前,随着步伐叮叮作响,嘴巴里哼着歌,像是没有玩尽兴。而后他从兜里拿出钥匙,摁开停在路边的车,刚要钻进去,却被人拦住。
黄缪缪吹声口哨,振振有词地说:“总算被我逮住了把柄,未成年开车,小心我去派出所告你。”
“大姐你谁啊,几个菜就喝成这样。”陆则名有一下没一下地嚼口香糖,挥一挥右手示意她起开,却被她反手抱住,怎么都扯不走。
“想赶我走是吧。”她打个酒嗝,“那就报名做我男朋友。”
那时的陆则名刚刚学会打碟,入门级别,没什么技术,却因为一张脸场场叫作,引来无数趋之若鹜的女生。
缠住自己的人满身酒气,显然是从酒吧跟来的。陆则名掰开她的手指,眉头皱紧,飙出一串脏话:“你他妈有病吧,自己起开,别逼老子骂人。”
虽然是近乎一样的外表,但眼前的陆则名神情乖张,说话欠揍,像是被石头砸入的水面,有起有伏,情绪外泄,不再是一坛捉摸不透的死水。
太不一样了。
风把神志全部吹醒,黄缪缪观察他半天,向后退一步:“你不是二中的陆泽明。”
陆则名睨一眼她系在腰间的校服,拉开车门,不耐烦地问:“当然不是,我可以走了吗。”
-
中午放学,人群鱼贯而出,拖着长影子向食堂赛跑。
班里人去楼空,陆泽明将书本在课桌码好,做了几道题,这才不疾不徐走出教室。他故意磨磨蹭蹭避免与她碰面,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堵住了。
黄缪缪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啃三明治,细柔的阳光把皮肤照得发亮,她眯起一只眼,出声抱怨:“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饿死了。”
陆泽明没有太多表情,大步迈过,纯粹把她当空气。黄缪缪也不恼,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在身后狂踩他颀长的影子。
“你刚才上了什么课。”
“...”
“你马上吃什么。”
“...”
“我昨天在酒吧遇到一个长得特像你的人,你别不信,几乎一模一样。但我觉得,你比他要好很多。”
眼前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黄缪缪来不及猛刹车,额头磕到他的肩膀,疼的直流泪。还来不及责怪,陆泽明就微微侧起脸庞,问她为什么。
其实,没有为什么。
只是陆则名与她一样,都是与世界作对的顽童,永远幼稚,永远不知分寸。太相似了,黄缪缪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事物。
但她不知道。这是陆泽明一次被坚定不移地选择。
——
等周惜彤醒来,天光大亮,身边的床单凉塌塌,早就没了人。
她掀起被子,没精神地跪在床上,刚想拉开百叶窗,却发现一滩殷红的血迹。女生的小通病让她下意识算了算日子,推迟三天,基本正常。
好不容易把被套扯下来,门铃响了。
她将被套塞进塑料盆里,抄着盆,一边冲过去开门一边抱怨:“早知道昨晚睡觉不乱动了,留了一滩血,好像洗不掉了。”
门开了。
一个极其肖像陆则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白天穿西装,不是跑业务的打工仔,就是腰才万贯的数钱老板。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大的多。
陆昌平静静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饶有兴致地笑出声:“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最近忙着准备考试,有些拖拉,实在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Chapter40.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