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月底的天气了,小包子今日出门时特意换上了新制的一身衣服。自打进了福晋的正院以后,自己的待遇比从前真是提高了不少。便是除去每月给家里捎去的银钱,也能剩下够自己花销的。
今日是大厨房里头吕太监的生辰。吕太监可是五阿哥身边的老人了,约莫是在没分府之前就一直负责五阿哥的吃食,连陈太监也比不过去。
现在大厨房那边的几十号人哪个敢不把吕太监的生辰记在心上?小包子刚刚踏进大厨房的院子门口,就瞧见了往日的那些伙伴们三五个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山眼尖一下子便看见了小包子,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小包子,“哟,这不是小包子吗?怎么你还记得今日是咱师父的生辰?我还以为您攀上了高枝,不能够再踏进咱们这地了呢!”
对着许山的尖酸言语,小包子早已不放在心上。反正如今自己捞着了这么大的好处,别人酸一酸也是正常。
因而小包子只是笑眯眯地答道:“我可从来没忘了师父对我的教导,今日福晋特意给我放了假来给师父过生辰。”
许山听了这话又来了一阵气,自打小包子去了福晋小厨房那里之后,如今贝勒府里谁不知道福晋又大方又和善。能在小厨房干活,上面又没有这样的大太监压着,走哪别人还得给你好脸色。
再说大厨房这边,当初是自己从前院刘爷爷那边听了一耳朵,说是福晋醒来了便向贝勒爷讨要了一个小厨房。
福晋从前又不是在乎这些口腹之欲的人,与贝勒爷的感情多年来一直平平淡淡。因而许山想了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这个时候造一个小厨房不是熬汤药还能是什么?
因着自己与刘爷爷的这番缘故,许山在大厨房里头可是如鱼得水。能和前院扯上关系那就是能和贝勒爷扯上关系,许山将这消息一透漏,还有谁再想上赶着去小厨房。
当初小包子自告奋勇的时候,大家没少在一起等着看他笑话,可如今自己倒成了那个笑话。
小祥子上前搂着小包子,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有日子没见啊,你小子看着春风得意,可别忘了咱们啊。”三五个人也立马围上去,有说有笑打趣起来。
小包子无心和他们多聊,笑着敷衍几句便道要先去见过师父,这才摆脱了围着的一圈人。
吕太监平日里歇息的屋子就在大厨房旁边的一侧耳房里,里头每日有专门的苏拉打扫。
小包子轻声推门进去,里头还是和往日一样靠墙的一侧摆着一个床榻,中间是一套桌椅,一副躺椅,其余的便没有了。
吕太监正坐在他的大躺椅上面,捧着一个茶壶,一歪头瞧见是小包子走进来,“方才那会便听见你们在外头吵吵闹闹的,想着必定是你小子来了。”
小包子凑上前去打了个千,“今日是师父的生辰,我怎么能不来。”说罢从胸口处拿出了一个用青灰色的手帕包着的东西,他三两下便将那帕子掀开,露出里面一个色泽光润的玉扳指。
吕太监接过这一个玉扳指,对着窗子外头的光线细细打量了一会,才又露出那熟悉的笑容来。
“福晋可还喜欢你的手艺?”吕太监又摸了摸这个,这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看向小包子。
“哪里能谈得上这个?若不是福晋心善,不爱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我才能在正院待得下去。再说我的手艺还不都是从师父这学的。”
吕太监这才带着赞赏的眼神瞧着他,原来竟是没注意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包子了。
原先说是福晋要建一个小厨房,吕太监是没放在心上的,那会大伙都以为是福晋病了一场要用来熬煮汤药的。吕太监自然也是这么以为的,再说福晋一直都不大对厨房的事关注,一个小厨房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却没想到,这贝勒府里不知哪里出了错,自打福晋的这座小厨房建好以后,侧福晋和两位格格便三天两头地过去用饭,连弘昇阿哥也是。从前她们什么时候关系好成这样了?吕太监整日抱着他的那个紫砂壶对着茶嘴想不明白。
再加上这一阵子贝勒爷事务繁多,在府里用饭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因而大厨房这几个月做的最多的就是下人们的饭菜,吕太监都不知道自己的那口灶多久没开火了。
而大厨房里这段日子要说谁最高兴,那必定是一直和吕太监打擂台的陈太监。两人一直斗了许多年,但能给正经主子贝勒爷做饭的权利还是一直牢牢把在吕太监的手上。
这阵子能瞧见吕太监吃瘪的模样,陈太监可是捂着鼻子不知当面偷笑了多少回。
一想到陈太监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吕太监站起身来,又含着笑看了看小包子,“你小子倒是机灵,从前我倒没多留意。”小包子只蹲下身来替吕太监捋了捋裤脚。
“你便在福晋那里好好干着吧,你的这份孝心我都记着呢,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
因着给小包子放了假,今日张芙音特意让水仙拿着门牌出了府。“你就瞧着什么好吃就都买回来,咱们不差钱!买回来咱们一起吃。”
离着平日里用午饭的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张芙音就迫不及待如此交代水仙,“若是人手不够多带几个小太监,别耽误太久,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起来若不是小包子忽然告了假,张芙音也想不起来还可以去外面酒楼买些吃的。虽说自己要是想为了一顿午饭就出府还是麻烦了些,但是能享用一下外卖服务也是挺好的。
水仙一一记着自家福晋的嘱咐,倒是用不着记在纸条上,毕竟福晋没有具体的爱吃的某样菜而是凡是好吃的都爱吃。
于是等到水仙再回来,跟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一一将食盒里的菜摆在圆桌上时,张芙音已经百无聊奈地又翻完了一本话本子。
到底是外头开了多年的大酒楼,张芙音打眼望过去,挂着红润汤汁的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清炒蕨菜,还有三鲜汤。水仙还带着几种时鲜蜜饯回来,最后又从怀里抽出了几本如今外头最流行的话本子。
木兰瞧见了,一边忙着给福晋布菜一边笑话道:“往日福晋熬夜看话本子你拦着不让,但凡书局上了新你倒是第一个去买。”
“啊呀,我怕福晋无聊没有新鲜的看嘛。”水仙嘟囔着说道。“福晋,咱们府里好久没请戏班子来唱戏了,若是你觉得闷了,咱们就叫他们进府来,叫上侧福晋和两位格格。”
张芙音尝了一口新鲜的汤,尝到了一点蕈菇和鸡蛋的味道,感觉还不错。听见水仙的建议,想到了从前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唱戏的,咿咿呀呀的。从前自己倒是没有仔细欣赏过,不过到了这儿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还是有点好奇。
因而张芙音咽下一口汤点头道:“也好,那这事就你去安排吧,挑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趁现在还不太热。”
“往日里咱们看戏都是在后花园那块的听雪阁,我这几日便去打扫归置一番。”木兰在一旁补充。
张芙音一边用着饭,一边听着水仙和木兰二人井井有条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宜,感觉到老天真是对自己不薄。这种自己只需要给出一个想法,就会有人负责之后的具体细节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可惜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午睡醒来没多久就听见守门的小太监来禀报,前院里来了个小太监递来了一份请柬。
请柬?张芙音穿过来已经快三个月了,还从没收到过一份请柬。自己也从没想象过要从这座贝勒府里出去,如何在外面一众历史人物面前大放异彩。
虽然府里的生活是略微有一些枯燥了些,但因为各种小说电视剧,对于九子夺嫡的正面战场,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张芙音将这份红底烫金的请柬展开,工工整整的绢花小楷,张芙音大致看了一遍,是八福晋后日要办一个生辰宴会。
这样的宴会张芙音应当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推辞,而那天到场的各大人物,张芙音想想就有些头痛。
自己只是想窝在这座贝勒府里吃吃喝喝而已,外面的那些权力斗争可不愿沾染上,万一得罪了这个或是惹毛了那个,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到时候又是各种繁文缛节,张芙音定了定神给自己鼓劲,反正自己去了只当是蹭一蹭免费的美食好了,其余的一概不放在心上。
张芙音拿着这份请柬默默想了半晌,再回过神一看,木兰和水仙已经开始琢磨着当日的穿着打扮和要准备的礼物了。
虽然张芙音略微有些那么紧张,好在身边的这两人是这样得力靠谱,因而也略微安心了些。
二十九日一大早,张芙音就被迫起了床。如今天亮得早,张芙音晕晕乎乎地站着,随着几个小丫鬟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地忙活,往外头望去,又是一个明媚的大晴天。
水仙端来漱口的茶水,再擦过脸之后,张芙音终于觉得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本来还以为能和刘侧福晋一起去,这样好歹大家也有个伴,谁知昨日雅尔丹着了风寒,刘侧福晋便也没心思再去赴宴了。
木兰从外头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福晋,马车都安排好了,您和侧福晋的礼物也都查看过了,一切妥当。”
等到梳妆打扮好,又用了些饽饽和粥先垫着肚子,已经接近巳时了,日头已经明晃晃地悬在头顶上。
张芙音这才带着水仙和木兰二人,身后又跟着一群伺候的小丫鬟和太监坐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八贝勒府去。
五贝勒府和八贝勒府离得并不太远,约莫着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张芙音的神思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一旁陪着的水仙见了,还以为自家福晋许多日子没有出府交际,心里难免紧张。便想缓解下,开口道:“福晋,今日的宴席也并不那么正式,我都给您打听好了,去的都是几位福晋和侧福晋,好像还有从前八福晋的几位闺阁好友,您都认识的,不用担心。”
张芙音听罢更是多了一丝担忧,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一个都不认识啊!
“反正您去哪都有我和水仙跟着。”木兰瞧出了张芙音的担忧所在,对着福晋的眼神安慰道。
张芙音点头附和,“那我可只管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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