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打扰了。”

“是客人吗?”古贺抱着一个巨型纸箱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抱歉,我现在稍微有点忙,能不能等一会儿?我把这箱包装纸放好后……”

“您不用着急。”对方温声回答,“不过我并不是客人,只是受人之托过来取东西而已。

“取东西?”

“嗯,是相泽老师叮嘱我过来的,说是他之前订购的东西这几天应该到货了。”

古贺回忆了一下,对方确实在这里定了几个浴盐球和下水道除味剂,扬声答道:“我记得的,这里搞定后马上给你送过来。”

“麻烦您了。”

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孩子啊,古贺心里感慨道……等等!相泽“老师”,帮他拿东西到家里,还是一个女孩子?!

“难道你是……”

他抬起头,一名看着约摸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映入眼帘——蓬松艳丽的赤红短发,乳白色的肌肤,红玉颜色的虹膜嵌在那双麋鹿似的眼睛里。见他看过来,对方十分腼腆笑了一下,她的五官之中几乎没有锐角,因此笑起来显得温柔而甜美。

他呆滞地盯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是……赤谷海云?”

“您认识我吗?”

“当然,我们全家都是雄英体育祭的忠实观众。”他将纸箱随便往地上一放,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我和我女儿都是你的大粉丝,可以给一个签名吗?”

“签名什么的……”她讷讷地回答,“我是说当然可以……还有,那个……感谢您和您女儿的厚爱。”

“稍等!马上!”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上,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这是我女儿的故事书,能顺便给她写一句鼓励的话吗?”看到对方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我是无个性,我的女儿也是……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的小趾骨有两节,基本确定不会觉醒个性了。”

“原来是这样。”赤谷叹息一声,“会有一段艰难的时光呢……孩子们因为缺乏共情上的教育,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意,您得多关心她的心理状态才行。”

“我明白的。”古贺苦笑一声,“毕竟也是过来人。”

赤谷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么就写‘祝’……请问您女儿的名字是?”

“她叫加奈,古贺加奈。”

闻言,赤谷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好像忽然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眼底弥漫着大雾——但也只是须臾一瞬:“很好的名字,那就写‘祝加奈小姐学业顺利,健健康康,最重要的是每一天都保持开心,海兔谨上’,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感谢了!”古贺接过故事书,“加奈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谢谢你,赤谷小姐!”

“您不用那么客气,只是一个签名而已。”

“不光只是签名。”古贺说,“是为了……很多事,赤谷小姐,你带来了很多事。”

女孩好像不是很适应这种直面的感谢,双手不自觉地捏住了大衣的衣摆,有些局促地回答:“是这样吗?那我希望都是一些好事。”

“我不敢打包票。”古贺爽朗地大笑道,“但对我和加奈而言已经足够好了。”

说罢,他又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幼态明显,但她的容貌确实很引人注目,远比电视中呈现出得要美(大抵是因为她在屏幕上总是满身的血),身材纤细苗条,发育良好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更不用说能考上雄英英雄科的,基本都是偏差值极高的怪物。

虽说世上无完人,但眼前这位也算是相当接近这一概念的存在了吧?

赤谷在这过分直白的目光下感到了一丝忐忑:“……古贺先生?”

“不错啊,简直是无可挑剔。”古贺摸着下巴啧啧叹道,“本来还以为那家伙是天生性格孤僻,没想到只是眼光太高了……真是一条让人羡慕的老狗。”

赤谷的表情更懵了:“那家伙?”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古贺摆了摆手,“耽搁了你不少时间吧?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然而在给东西装袋时,他又有点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情,神神秘秘地问道:“赤谷小姐,冒昧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你过来帮相泽拿东西呢?”

“相泽老师生病了,不便外出。”赤谷轻声答道,“体温降得也不是很顺利,应该是之前积累的疲惫一下子爆发了吧……”

“那家伙一直是这样,要么不生病,要不就把一整年的病生完。”古贺说,“他生病的时候脾气很烂的,要是他凶你,你就凶回去,反正事后他自己会后悔的……不过,他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哦!虽然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那家伙其实私下也有很温柔的地方,一直单身但公寓总收拾得很整齐,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前科,收入高却不乱花钱,最大的生活开销就是买很贵的猫粮给路边的流浪猫……”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绝对没有骗人,虽然这家伙值得吐槽的地方也很多,但结合这些优点,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人至今还是单身很可惜吗?”

“三十岁也不算很……”看对方激动到仿佛是拍卖员拿着小锤子狂敲桌板的模样(希望老师的浴盐球不会出什么问题),赤谷从善如流道,“确实如此,您说得很有道理。”

古贺又强调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赤谷用自己最真诚的口吻回答:“是的,他是一个好人。”

古贺对这句话——或者这一系列对话都感到很满意,他将纸袋递给她,没意识到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全然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

互相道别后,赤谷推门正打算离开,这时古贺又叫住了她。

“嘿,赤谷小姐。”他的声音和之前相比没有那么爽朗了,掺杂着些许窘迫,“其实……不,虽然和我相关,但这本质上也算是相泽的私事,所以我不该主动向你透露这些,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相泽消太是一个很棒的人。”

他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赤谷还是朝他露出了微笑:“我明白。”

“但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又或者你想更深入地了解为什么他是一个很棒的人,可以再来找我。”

“我会的……如果老师同意的话。”她微笑着,“只是我从不怀疑这句话。”

×××

相泽消太的体温降到了37.5°,依然高于正常体温,但精神已经恢复了泰半,对于职业英雄来说,这种隔靴挠痒般的不适基本可以置之度外,能够重新投入工作了……当然,对相泽本人而言,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不用再对着一个烧水壶发呆了。

笃笃笃——客厅外传来了敲门声。

相泽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大门:“进来。”

“打扰了。”赤谷海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她今天穿着实习助手的制服,肩上还有尚未融化的雪粒,大概是从事务所那边赶过来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如果你不是忘带了钥匙,那么敲门的意义在哪里?”

为了方便对方进出,相泽把公寓的备用钥匙交给了她——当然是暂时的,等到他痊愈后就会收回来,否则这像什么了?搞得他很热衷于和这个女孩分享他的**空间一样,又不是什么空虚寂寞的孤寡老人……

尽管从前天开始,对方陆陆续续帮他打扫了房间,叠了衣服,补全了家用医药箱,做了全套的消毒工作,帮他换掉了洗漱间有点堵塞的水管……是的,对方还会换水管,如果不是因为赤谷海云的厨艺实在不堪入目,他或许真会怀疑她其实是来报恩的仙鹤。

总之,虽然她这几天——好像、有那么一点——表现得像是这栋公寓的女主人,但她并不真的是,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十五岁小鬼,被一群狂蜂浪蝶包围着还以为他们只是要和自己成为志同道合的同伴,她一个超标的笨蛋。

“我这边也有自己的顾虑嘛……”赤谷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应该说这是我对老师的体贴才对,您难道没发现我基本不会在您睡眠期间进入您的房间吗?未成年的女性独自进入单身成年男性的家中,至今却没有发生什么令人尴尬的场面,正是托福于我的谨慎呀!”

在说什么蠢话呢,你进到这栋公寓里本身就很让人尴尬了……相泽原本还在腹诽,看着女孩游移不定的眼神,似乎慢慢品味到了什么。

“在想什么呢?小鬼。”他毫不留情地给了赤谷一个脑瓜崩,女孩捂住额头,委屈地发出像小狗一样的呜呜声,他(努力)充耳不闻,“不要有埋怨,这是给脑子里装满黄色废料的小姑娘的惩罚。”

“好过分……老师是大魔鬼。”赤谷别过脸——相泽可以保证她绝对做了一个鬼脸,至少是个吐舌头的动作。

总之,经过一系列没有必要且没有营养的争论后,他们终于可以来谈一谈正事了。

赤谷海云简单地将她同雨野的谈话复述了一遍,相泽知道她肯定隐瞒了什么……来者不善,雨野和她的对话氛围不可能那么和平顺遂,他们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龃龉,但对方既然选择了一笔带过,他就不会刻意追问。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想知道雨野找你的原因?想知道他和我的关系?还是想知道他们被退学的真相?”

赤谷觑了他一眼:“您提了三个问题。”

“那就一个一个回答。”

她沉默片刻,启唇道:“总体上,这三个问题都有一部分和我的目的有关。其一,雨野前辈来找我的原因,我已大体有数,也当面予以了答复,但我来这里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其二,雨野前辈的身份,我已经通过一些渠道有所了解,他是去年一年A班的优等生,也是上一届雄英体育祭的冠军,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您看好的学生之一……”

“……他曾经是。”相泽说,“也只是曾经。”

赤谷顿了一下:“我很抱歉。”

“你不用总是说那两个字。”相泽垂下眼睑,“雨野是很优秀,这点无须否认……如果不是我的干涉,他会在雄英顺利毕业,成为一名社会声誉很好的职业英雄,至少不会比白井差。”

“然而您还是将他除籍了。”赤谷说。

“不只他一个,整整二十个人,无一存留。”

“……一定是相当艰难的决定吧?”

“二十个人,十几年的梦想,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地掐断了,即使还能继续,也要一直背负曾被退学的耻辱。”他淡声道,“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或许等我听过原因后会回答您的。”

“真是慈悲,米里哀主教。”相泽心里感到了嘲讽,但他用更调侃的语气盖了过去,“不怕我才是严苛冷酷的恶法,他们才是冉阿让吗?”①

赤谷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先了解一下这错误的经过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口音?”

“法语口音。”说着,她轻巧地弹了个舌,好像嘴里含着一朵花。

相泽很想表现出惊讶——但事实是他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尤其在他知道对方会换水管之后。

于是他继续道:“你真的想知道?”

“噢,耶稣啊,我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先生。”

“……不要再用外国口音说话了。”相泽抿了抿嘴,“如果只是因为过分旺盛的好奇心,那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你和他们是THE考试上的对手,搅进这件事里对你而言没有好处。”

“我确实没有迫切地想知道……准确来说,如果对方不是出于感情上的发泄才真情流露,仅仅是因为我的好奇而去回忆一些对他们而言不太好的事,都不是我所希望的,就像很多冠以‘回忆录’之名的纪录片一样。”

相泽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通过眼神表现得很明白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可如果有人借着信息优势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妄图抹黑我老师的名誉——出于学生的义务,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容许的。”赤谷的声音很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无论您认为这是对我的考验也罢,是我想要探听他人**的借口也罢……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到真相,至于究竟一切是对是错,就交由这结果来决定吧。”

相泽第一次露出了怔然的表情:“你要去翻当年的案卷?”

“是。”

“……你就那么喜欢白费功夫吗?或许只要你再追问一句,我就会告诉你。”

“如果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确实已经足够了,但我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她说,“因为我的老师是一个很棒的人,他绝不会毫无理由地做出这样的事——我想证明这些,这是谁的回忆都做不到的,唯有真相。”

①米里哀主教和冉阿让:出自《悲惨世界》,米里哀主教是个圣徒式的角色,温柔慈悲,在彻底了解一件事之前绝不轻易做判断。冉阿让是小说的主角,25岁时为了抚养姐姐的7个孩子去偷面包,被判5年苦役,中途三次越狱失败,总计服役19年,他的遭遇和当时法国过分苛刻的教条式法律,以及贫苦的社会情况有很深的关系。

纠正:关于结尾,如果要类比的话,雨野和33的回忆属于原被告自述,都带有主观性,而海云要做的是类似于法官的工作,需要综合其他证据作出最后的判断。原被告自述是证据的一种#跑到其他行业当社畜几年后居然连这种基础知识都犯错,这大概就是当年偷懒只刷题和背特殊知识点的代价吧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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