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涵哥,这都凌晨三点了,你休息一会吧。”罗文杰趴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半死不活地说道。虽然他也想侦破案件,但也不必要刚工作就一连串遇到三起杀人案啊。

刚来就被抓去陵那江捞尸,虽然是全国最靠北的省份但这大夏天的强烈阳光也够人受的,他去了两天就被晒成了煤球。当时刚调来刑侦支队的张涵捷和他分到了一组,那怎么也晒不黑的冷白皮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他们两个连捞了许多天,只捞到了些垃圾、杂草还有小鱼,他有些气馁、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因为他们隔壁组就捞上来一袋尸体,那两人在打开塑料袋的瞬间就吐了,尸体经鉴定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这大夏天的,味道实在是无法言喻。

那之后紧接着就发生了地铁杀人案件,当天正好是他和张涵捷值班。怎么说呢,或许这么想不太好,可是他还是十分感谢这个案件,他不想再和其他人一起去大太阳底下捞那不知道在哪的脑袋和右手了。

他挠挠小腿上的蚊子包,江边蚊子的毒性可真强啊,这么多天还在痒。

哎,地铁杀人案还没什么眉目呢,紧接着就发生了第三个案件,在话剧院演出的演员突然发病,救护车还没开到医院人就没了。虽然他本身就有哮喘,这次死亡也是因为哮喘发作,但因为影响较大,传播较广,上面要求尽快查清真相,发布警情通报,安抚民众。

他们两个就被安排来帮忙,队长让他们先把手上工作放一放,全力查这个案件。他都懒得吐槽了,目前来看这两个案件性质完全不同,哪个该先办一目了然。再说这起案件有什么可查的?

他昨天白天刚看了一整天监控,晚上刚到家鞋都还没脱呢,就又被拉了出来。说是一丁点都不后悔选择这个职业是不可能的。他的新人士气已经被彻底磨平,现在只想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他双臂压在抱枕上,偏头看张涵捷,他都入行三年多了怎么还能这么精力满满呢?

那令人艳羡的浓密长睫毛下也是乌青的疲惫,眼睛使用过度出现了红血丝,可还是集中精力在看笔录。

他感受不到疲惫吗?

“你困的话就去休息间睡会儿吧。”张涵捷放下一份笔录,紧接着拿起另外一份,连个余光都没有分给罗文杰。

罗文杰沉默半刻,终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开口道:“我要和你一起奋斗到底!涵哥,我去冲咖啡你喝不喝。”

听到这话张涵捷终于舍得抬起头,他说:“我天生觉少,你去睡吧,不然红枣配枸杞喝再多也补不回身体。”

抱着柯基抱枕,拿着粉色爱心保温杯的罗文杰走到办公室门口外木木的脑袋才转过个儿来。涵哥也会调侃人?这可是个大发现。

张涵捷从众多笔录当中挑选出了五份摆在面前,这些都是和死者关系比较紧密的人,以及一位比较重要的工作人员。

他看向第一份笔录,它的提供者是这个演出团的团长。这位团长今年52岁,家庭和经济情况都十分稳定,他和死者关系良好,据他所言死者裴银是他看好的后辈,一直以来悉心培养,没想到第一次以男主身份登台演出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团长知道裴银患有轻症哮喘,他平时会随身携带哮喘吸入剂,但从没见他使用过,也没见到过他发病。

面试时也曾谈论过这件事,裴银坦言自己有哮喘病,不过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发作,这并不影响他的正常工作。

8月14日也就是昨天晚上18:30左右,李团长嘱咐这几位主演一遍注意事项后就去查看舞台布置,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直到19:30才又前往舞台,19:50几位主演到齐准备表演,在此期间他并未见过他们四个。李团长的办公室和四位主演的休息室分别在走廊的两端,走廊中部有两台监控,监控视频完全可以证实他的说辞。

如果说照射李团长办公室这面的监控充分地发挥了它的作用,那么另一台监控设备就是形同虚设,早在三个月前它就已经坏了,剧院领导一直以经费不足为理由不审批购买监控摄像头的申请,导致还原当天情景最有利的工具失去了作用。

张涵捷翻动着第二份笔录,这份笔录是音乐剧女二的。她还有个特殊的身份,死者裴银的前女友。

张巧虞,24岁,A大毕业,与裴银是校友,两人从大二开始谈恋爱,如今在一起已经差不多有六年之久,前不久因为小事吵架而分手。据此,她给出的解释是因为男方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排戏,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她排戏也很忙,但还是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伴他,但他却完全将她忽视,把她当成空气一般对待。

她认为裴银当时就是故意冷待她,故意找茬吵架,其实就是想跟她快点分手,好找下一春。

“我看他们俩早就互相有意思,不然为什么我们才刚分手,他们两个就进入了暧昧期,他们之前根本就不熟,都不怎么说话。”

张涵捷看完张巧虞说的这句话,上下阅读一圈,理清了关系,张巧虞所说的‘她’是同剧组的女主角饰演者李雯。

三角恋?怨恨和愤怒是典型情杀的导火索。

张涵捷继续向下阅读。

据张巧虞所说,当天18:35她看裴银和李雯眉来眼去实在烦闷,所以去外面透气调整心情,免得晚饭都被恶心得吐出来,正巧在走廊碰见保洁阿姨捧着一束花过来,保洁阿姨让她帮忙把花拿给裴银,说是一位粉丝送给他的,因为送花的派送员赶去送下一单,所以拜托她拿过来。

花?还真是蛮好看的,不过裴银恐怕无福消受。这几年恋爱期间他从没送过给她一束花,哪怕是假花。不过因为他有哮喘病,花粉可能导致病症复发,她也就从没计较过。

可这是粉丝的心意,他怎么能拒绝呢?

“我往回走时,正巧遇到他出来,我把花束直接递到了他的鼻子下面,他被我吓了一跳,应该是稍微吸入了一点花粉,他咳嗽了几声,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质问我为什么要买花故意整他。我本身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听到这话当时就炸了。我的性格比较急,平时有些暴躁。我虽然是故意把花递给他,想看他的窘状,但是看到他咳嗽时已经后悔了,再说花又不是我买的,我只是受人之托拿给他。”张巧虞自我辩解道。

虽然当时没有在她的对面,但通过笔录也可以感受到她态度的转变,前一秒还在推卸责任,下一秒就变得十分懊悔。人总是十分矛盾,虽然现在她后悔那样去做,但你让她承认那时的行为是错误的,她仍然有可能会极力反驳或者逃避话题。

“当时他咳嗽过后很快就好了,并没有使用哮喘吸入剂。我以为没什么事,后续也就没有再关注。没想到在表演时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要是早知道会这么严重,我一定不会把花拿给他的。我不应该把花放到他鼻下的。”

“是我害死了他对吗?”

“现在并不能确定。他虽然因哮喘复发而死,但引起哮喘发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

“请问在你把花递给他之后到表演开始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我和他吵了一会儿架,大概七点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只能暂停吵架去换衣服、化妆。”

“因为我化妆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换完衣服直接去了舞台没有回休息室。裴银有上台前喝水的习惯,他应该是回了一趟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都有谁在使用?”

“我、裴银、李雯还有闻陆洋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你为什么觉得他讨厌?”

“他总是针对裴银,觉得这个音乐剧的男主角就应该属于他,是裴银走捷径、攀关系才获得了主演机会。他不就是比我们早入团两年吗?就觉得自己是老前辈,比我们经验多。他是演得不错,但裴银也不差啊,裴银每天那么努力的提升自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个角色他当之无愧。说裴银是攀关系,把李团长当爹伺候那根本就是泼脏水,他自己未得青眼,也见不得别人好。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坏。忽略别人的努力,只是嫉妒别人获得的成果。我们是比他晚两年入团,可我们也是从龙套一点一点演上来的,又没有谁刚来就是主角。”

“这是他第一次演男主,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这估计也是我的最后一次登台演出了。”

张涵捷合上张巧虞的笔录放到一旁,他揉揉眉间继续打开下一份笔录。是昨天在音乐剧中饰演女主的那个人。

昨天他赶到现场时见到过她,与做事张扬外露的张巧虞相比她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张巧虞蹲凑在裴银的身边手里拿着哮喘吸入剂,看着医护人员做急救,赶也赶不跑。而她缩在人群中,紧锁着眉头,眼神迷茫无助,就在远处注视着倒地不起的裴银。看起来那么文静柔弱、胆小可欺。也不知是还没从戏里走出来,还是本身就是这种性格。

“昨天表演开始之前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呢?”看来问讯的人在面对她时也难免放轻语调。

“在到达剧院后李团长先给我们开了一个小会,他走了之后不久我就去换衣服化妆了。”

“大概几点去的呢?”

“嗯,我想想。不到七点。”

“有人和你同行吗?”

李雯:“有,我和闻陆洋在休息室里本想等裴银他们两个回来一起去换服装的,可他们迟迟没有回来,我们怕时间来不及就提前走了。”

“你们在那之后一直呆在一起吗?”

“没有。在快到换衣间时他说他要去厕所让我先去。”

“他去了多久?”

“几分钟吧,很快。我刚拿好衣服还没有去换,他就回来了。”

“那之后呢?”

“换完衣服化完妆大概七点半多一点,我看时间来得及就又回休息室看了一会儿剧本。我是那种考试前最后一刻也要看书的人,因为对自己没有把握,所以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

“后来呢?”

“大概七点四十五裴银也回来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去了舞台。”

“都快开始了,他回来做什么?也是回来看剧本吗?”

“不不,他是回来喝水的,他上台前有喝水的习惯。他还带回了一束玫瑰花。”

张涵捷合上笔录,有用信息也就这些。

他拿起第四份笔录,闻陆洋,26岁,饰演音乐剧男二。

这个人是他和罗文杰一起问讯的,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差把我讨厌裴银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丝毫不加掩饰。

据他供述,他那天18:50和李雯一起离开休息室,在走廊时隐约听到裴银和张巧虞争吵的声音,这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反正他们不会耽误演出,也就没去管他们两个。

“准备妥当后我直接去了舞台,李雯说她要看剧本回了休息室。她总是这样,那么点时间能看进去什么?”

在问起是否知道裴银患有哮喘病时,闻陆洋轻嗤出声,“当时李团长把他招进来的时候我就没看好。一个哮喘病人表演音乐剧?笑话。也不怕病犯了。你看怎么样,非要逞强,最后死在台上了吧。”

“你们平时训练时,他有发作过吗?”

“ 没有,一次也没有,很稀奇吧。老天应该也是看不过这种得位不正的行径,才要在这种时刻给他教训,让他知道人啊不要去抢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到罗文杰一脸不解,他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突然前倾,表情浮夸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裴银和张巧虞本身是一对,前些日子突然分手。裴银又火速地和李雯勾搭在了一起,张巧虞每天像个怨妇一样看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他们三个简直是一场大戏。上台都不用演,那本身就是他们三个的关系。”

“你知道裴银是怎么当选男主角的吗?因为李雯,她父亲是市领导,李团长想巴结他,正好有这个机会,就顺水推舟选裴银做主角。”

“李雯也是个蠢的,甘心跟个势力眼的渣男在一块混。”

现在只要闭上眼,闻陆洋的那副嘴脸就会出现在眼前,张涵捷甩甩头清空脑袋放下这份笔录。

他翻开最后一份笔录,是张巧虞在走廊遇到的那位保洁阿姨的笔录。

“我是在后门倒垃圾时遇到的那位送花的先生,他当时正在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打通,就问我能不能帮忙把花送进去,他还要去送下一单,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想着能帮就顺手帮一下。没想到裴银那个小孩竟然有哮喘病,真是作孽啊,谁想到他会因为一束花而死,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帮这个忙的。”

警察:“现在还没确定是什么诱发的哮喘复发,您接着说,您是亲手把花送到裴银手上的吗?”

“不是。我在走廊遇到了巧虞,因为当时还有活没干完,我就让她帮忙拿过去。”

“其实我也不想去那个休息室,我一个保洁去敲门送花也是很奇怪的。”

“是我害了她啊,俩小孩关系那么好,结果裴银因为她送过去的花死了,她该多难过啊。”

警察:“您在演出开始之前又去做了些什么?”

“打扫厕所,在走廊拖地。”

“好的,多谢您的配合。”

其实这几份笔录真正可供参考的内容很少,都是以个人角度出发进行的阐述。而且这几个人真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吗?李团长的早早离开,张巧虞的故意整蛊,闻陆洋的偏激愤恨,李雯的怯懦缄默。

裴银真的是因为吸入花粉导致的哮喘复发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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