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辰礼

虞桑总是早早备好了余安安的生辰礼物,从五岁到十五岁,他每年都有精心准备。

只是…从未亲手送过。

虞桑不愿意离开余安安,他知道余安安聪慧,相处时总格外小心。

他在三月找好了料子,亲手雕了只发簪,历时两个月,终于只剩下一笔。

月光清朗,虞桑坐在屋檐上,把玩在手中的刻刀雪亮。他有些心不在焉,发簪就差一笔,他却始终下不去手。

加笄后安安就要定亲了,余府对虞桑而言没有什么秘密,包括柏雁和余老夫人屏退他人进行的谈话。

玩弄人心是虞桑的天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服侍余老夫人四十余年的孤寡老嬷嬷的子侄忽来投奔,只剩下一名血亲的老人自然不会不管不顾,哪怕是要她出卖主家。

况且出卖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关于大小姐的消息而已。

虞桑自觉没做什么怀事,原先垂老的嬷嬷瞬间迸发了生机,如今得空出府就能含饴弄孙,应当好好感谢他才是。

她所得到的比付出的要少多,出卖主家带来的愧疚远远比不上她正享受的天伦之乐。

难道安安也喜欢容行止?

虞桑手中刀尖一滞,手心多了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腕洇湿了袖口,他却恍然未觉。

在余府里提灯巡逻的家丁瞧见了屋顶上的黑影,他正要照呼同伴去看,黑影忽然消失,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屋脊上还是一片虚无。

家丁揉了揉眼,再度看了过去,月光正好,清晖宁和。他顿时安心下来,刚才肯定是幻觉。

虞桑只是拿布条胡乱的缠了一下,药都没去上,他体质特殊,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随着年龄增长,这项优势也越发明显。

这点伤普通人要十天半个月,他一夜就能长好且不会留疤。他的脸如若是现在被划伤兴许根本不会留下印记。

虞桑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很上心,他的体质虽然特殊,也还没有到惊世骇俗的地步,吃错了药也会产生不适,被毒哑的嗓子至今未好。

他把怀里揣着的刻刀发簪放好,吹了灯仰头躺到床上。还是明天继续好了,在安安生辰前一天完成就好。

柏雁这两天看守的严,虞桑没机会再去找余安安,容行止更惨。

笄礼前三日戒宾,容行止现在连余府都进不得,现在正住到他的新老师家。也因为有虞桑捣乱,自宴会那天结束后,他偶尔也和余安安谈论过合曲,却一直没有和成。

容行止对此颇为无奈,不过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对虞桑很照顾。

余安安私下跟虞桑说这就是君子有容,这个容是指气度。

这可把虞桑气的不轻,他不在刁难容行止,开启了冷战。

独自一人的虞桑想把发簪好好雕完,然而这意味着余安安的成年的发簪他却始终刻不下最后一笔。

安安及笄后就要定亲,往后就该和另一个人更亲密了,再之后……虞桑不愿去想,强迫自己睡下。

“呼。”床上人惊坐而起,喘息声不断。

虞桑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脸色苍白难看。

他又做梦了。

……

余安安在窗前绣着大红色嫁衣,针刺破了指尖也只是用丝帕轻轻拭去,一针一线,一针又一线。

虞桑要给余安安上药却被挥开。

“阿清,我要出嫁了。”余安安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凤冠霞帔,一身红衣灼灼,刺的虞桑眼睛疼得直掉泪。

她望着虞桑,似乎没看到虞桑眼里的泪,唇角笑容依旧,“阿清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

虞桑仰面靠在床栏上,墨发披在肩膀上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往常春光明媚的眼中略显空洞茫然。

安安会不要他么?

他明明就不剩下些什么了。

*

五月初五,卢州余氏大宴宾客。

车如水、马如龙。

宾客皆被绮绣,腰间所配玉环玎玲作响。

车抬礼品琳琅满目,血珊瑚、珍珠白玉衫、玫瑰紫釉六方瓶,珍品接连不断抬入府库,令人目不暇接。

来客中不乏需余老夫人亲自去迎接的贵客,尚未定亲,容家不好亲自前往,但超乎余家规格的贵客都代表着容家的友好。

年子号的掌柜也送来了祝福,宴席上的糕点都印着一个小小的年字,他们已经三天不外售,全面供应余家宴会所需。

年子号老掌柜与余家老太爷是至交好友,两人虽都仙去,两家至今多有来往。

年字号感激当年余家的倾力相助,余家欣赏年字号知恩图报的品格,如今两家相辅相成,可称世交。

仙女余念安这名号传了十来年,余安安本人今天才知道。

得知原由后,余安安震惊且无语,只得感慨乾国百姓丰富的想象力。

老道士一句空口谈的批命竟有如此威力,余安安对此感到钦佩,并且想送他四个字。

恐怖如斯。

余安安头疼的是另一件事,她该怎么向全国人民解释阿清没有疯人病,她也真不会治病。

阿清当初会攻击人也是害怕,没有发疯,更没有病。愿意跟她走,是因为她拿玩具引诱了小孩。

那只翠鸟就是证据。

真不是因为她是仙女,然后阿清一见她病就好了。

卢州本地还好,外地简直是越传越离谱。

余安安觉得她看得志怪小说里的神仙人物都是以讹传讹化来的。

她就是例子。

真有神仙,有本事飞下来一个。

不说百米高空,五十米高空能跃而不死,她就把人给供起来,天天烧香。

这肯定气运之子。

余安安正想入非非,逄春推门进来了,她换了身红色襦裙,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面色也红润许多:“小姐,时辰要到了。”

余安安应了声,“知道了。”

厅房中女性多配有珠玉钗环,衣裳华贵鲜艳,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可谓是花团锦绣。

一室暖香,笑靥醉人。

门开时,室内笑声戛然而止。

素衣乌发,药香阵阵。

少女伫立在门口,耳后的发丝有一缕被吹到了削瘦的肩上,一双眸子清冷如皎皎浩月,似风抚面而过似雾缥缈人间。

柏雁咳嗽两声打破沉默,牵着余安安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众人前,骄傲道:“此乃吾儿念安。”

室内不乏长辈,余安安微微欠身以见礼,随后安静的站在一旁。

今天她要当个没得感情的工具人,笄礼十七步,加完她得死。

柏雁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谁还敢说她的念安是病秧子,连人都见不得。

这些长舌妇再让她逮到,得把她们舌头给拽下来。

厅房里谈话声继续,余念安分明是小辈,却没几人谈及她。

旁人见到余安安的第一眼,感到的绝不会是亲和。仿若腹有诗书气自华,余安安只是站着就如冰似雪,无端的透出生人勿近的高冷。

一刻钟后就是吉时,众人没有多耽误,接连走出厅房前往庭院。

兴许是放松了些,有个跟余安安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突然惭愧道:“恨吾同为女矣。”

跟余念安同为女子,我感到很惭愧。

柏雁闻言眉开眼笑,温和道:“青晓言重了,不必过于自贬。”

余安安:“……”

娘亲你能不能矜持点,没看到后面几个姨母脸都笑僵了么。

等会你要挨打,我可不管你。

虽说她穿越也变成了古人了吧,有时候还真的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脑回路。

这名为青晓的女孩怎会突然想到这里。

庭院里宾客云集,丫鬟仆役在人群中犹如游鱼般来回穿梭,顽皮些的孩童追赶嘻戏,好不热闹。

余安安很久不曾见过这副场景,眸中不禁泛起两分笑意,略感动容。

虞桑也在人群里,他不大情愿的跟在容行止身后。

招蜂引蝶、浪荡子弟,人面兽心,他根本不配娶安安。

席间多有着儒衫的人找容行止攀谈,无论是时务、策、经义或法令他都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即便就算是意见不同,也不与其争论,只是抬眸倾听。

少年白衣谦谦,未及弱冠,已自成风流。

少女们自顾偷望着容行止,却不知早已面红耳赤,绯如云霞。

这应是少年第一人。

虞桑其实不该那么说容行止,要说招蜂引蝶,他一点也不比容行止差。

一贯鲜亮的衣裳、朝如浩日初生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分明是少年,却穿了一身樱花粉,木雕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眸里似有片片樱花飞落,春意荡漾。

他有双让人甘愿溺死在里面的眼眸。

宾客中有猜测虞桑身份的,见容行止对他多般关怀,便以为他是容行止的亲友。

虽说不知其名,但也能猜到他身份尊贵。

容行止可是姓的容。

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姓氏。

余安安知道今天自己会很忙,特别拜托容行止帮忙照顾虞桑。

虞桑对宴会不敢兴趣的,他来这儿就是为了等余安安。

所以余安安刚走出来,虞桑就发现了她,他几乎是瞬间起立的,少年衣裳明艳,襟飞带舞,下意识作出了翘首以盼的姿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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