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搞错，小川居然在我家装窃听器！一定是趁我白天出去面试的时候过来的……”欧阳月蹙着眉小声嘀咕着，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声问道，“韩朔，这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韩朔摇头，一边淡定地脱掉西装，一边轻声回答道：“我敢跟他通电话，就已经料到他会有这些后续的动作了。不过他也只是怀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否则肯定直接申请拘捕令抓我了。事态的发展还在我的掌控中，他影响不到我，别担心。”

欧阳月接过韩朔脱下来的西装，挂到了门廊旁的衣帽架上。

“奇怪，小川没有钥匙啊，门锁也没有被撬的痕迹……”回到客厅，她狐疑地望向已经坐到沙发上的韩朔，“他怎么进来的啊？”

韩朔忍俊不禁：“你们家这种老式门锁，那家伙根本不需要撬，分分钟就打开了，以前也没少干过。”

他虚起了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片刻之后才又继续道：“明天我找人给你换把新锁，他打不开的那种，好吗？”

欧阳月撇嘴，怏怏地点头：“好吧……”

韩朔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见她走近，他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圈在了怀里。

韩朔侧过头，吻了吻欧阳月的鬓角，轻声问她：“开始找工作了？”

欧阳月乖巧地点了点头：“陆续面试了几家律所，感觉都还不错，我还在考虑去哪家……”她顿了顿，两手一拍，“不如你帮我参考一下吧？”

她说着，便要跑回卧室拿面试资料，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却被韩朔拉了回来，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欧阳月惊呼一声，瞬间羞红了脸，抡起拳头嗔怪着捶在了韩朔的肩上。

韩朔不以为意地笑，环住她的腰身，仰起头看她，声音温柔却严肃：“工作上的事你自己考量，不要什么都依赖我。好歹也是资深律师了，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未来的发展方向，依照自己的想法去规划就好，明白吗？”

欧阳月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才噗嗤一声笑了。

她搂住他的肩，压低声音促狭道：“韩朔，你刚刚讲话的样子好像我爸啊。”

韩朔哑然失笑，指尖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尽说傻话。”

客厅里渐渐弥漫起一阵鲜美的、带着草药香的气味。

韩朔仔细闻了闻，问道：“你厨房炖着汤？”

欧阳月这才恍然想起灶台上的汤，她噌地一下跳起来，一路哒哒哒地跑向厨房，急声喊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火，差不多快能喝了！”

她小心翼翼揭开锅盖，然后凑近些闻了闻，又拿起汤勺缓缓搅动了两下。尝味的时候，感觉稍稍有些淡，她又往里撒了少许盐。

盖上锅盖，将火转到最小，欧阳月转头朝客厅望去。

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韩朔，可知道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她的心里顿时浮出一片柔软温存的情愫。

她感到很安心，亦很幸福。

如此等了差不多一刻钟，欧阳月关了火，盛了满满一碗汤，小心翼翼地端着回到了客厅。

韩朔睡着了，身体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呼吸匀长，头微微低垂着。

欧阳月将碗轻轻放到茶几上，然后去卧室找了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搭在了韩朔的身上。

她尽可能地放轻动作，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一个动静吵醒了他。

欧阳月蹲了下来，安静地看着熟睡中的韩朔。

他的皮肤一如从前那般白皙净透，整个人却比读书的时候瘦了不少，下颌角呈现出一种坚毅凌厉的弧度。眉峰和鼻梁都很高挺，显得英气又硬朗，唇形分明的嘴唇，唇珠却略显丰润，缓和了他眉宇间的冷硬。

此刻的韩朔，眉眼舒展放松，静静地沉睡着，画面美好而静谧。

欧阳月下意识地抬起手，就朝男人的脸探了去。

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峰，下一秒，她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漆黑如墨的眸子，清澄且纯澈，深邃如井，又熠熠如星。

心脏忽地停了一拍。

即便爱了那么多年，她仍是禁不住怦然心动。

欧阳月缓了缓扑通乱跳的心，神色间透出淡淡的担忧：“韩朔，你的脸色有点差，这阵子没休息好吗？”

韩朔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嘴唇在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啄了一下，这才慢慢坐起身来。

“最近事情比较多。”他拉她坐到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我没事。”

欧阳月点点头，端起茶几上的汤递到了他面前：“天麻老鸭汤，尝尝看。”

韩朔挑起眉笑，接过来刚喝了一小口，就听到旁边欧阳月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好喝吗？会不会咸？”

韩朔淡笑，看了她一眼：“不会，刚刚好，很好喝。”

他说着，继续慢慢喝起来。

欧阳月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随即莞尔道：“我想着你做卧底，神经肯定随时都是紧绷着的。天麻定风安神，应该能帮你缓一缓。”

韩朔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也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以前是谁说自己当不了贤妻良母的？”

他说着，几口就将剩下的汤喝完了，然后转头看着她：“这不是做得挺好吗。”

欧阳月也不在意韩朔的调侃，拿走他手里的碗放到了一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要不要再睡会儿？”

韩朔愣了一下，随后自然而然地枕着她的大腿，侧躺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嘴角浮出一抹温情的笑：“那就稍稍再睡一会儿好了……”

他感觉到她轻轻替他盖上了毯子，手掌覆在他的臂膀上，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

韩朔顿觉心里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一觉，韩朔睡了四个多小时，睡得很沉，也很安心。

欧阳月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斜靠在扶手上，脑袋歪到一边，脸上搭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韩朔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心中满是怜爱与温情。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又将毯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晚安，欧阳。”

他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去。

走出楼栋口，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韩朔抬眸，目光扫过不远处花坛后的一辆黑色的福特蒙迪欧，锐利而森冷。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刚一接通，不等对方出声，韩朔便声色凌厉地开了口：“非要等我出来才肯叫你的人撤走？你要查我，我乐意奉陪，但我决不允许你利用她。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很抱歉，约谈取消！”

电话那头，秦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挂断了。

韩朔将手机揣回西装内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仍锁死在那辆福特汽车上。

几分钟之后，车子点火发动，迅速驶离了。

韩朔这才沉沉地吁了一口气，抬头朝欧阳月家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走到自己的车子前。

上车，点火，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

次日傍晚，韩朔在常去的江堤最东段，跟秦仰山碰了头。

秦仰山看到卓卓立于堤边的韩朔，背影瘦而挺拔，面朝着平缓的江面，沉寂无声。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韩朔转过身来，淡然一笑：“秦叔。”

韩朔摸出烟盒，递到秦仰山面前。

秦仰山却轻拂了下手：“叔叔早就戒了……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韩朔夹烟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将未点燃的香烟塞了回去。

以前秦川教他抽烟，他吸过一次差点晕过去，果断就放弃了。后来入了这个圈子，他就逼着自己学，慢慢就习惯了。

如今，习惯竟已变成了自然。

韩朔将烟盒揣回兜里，垂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秦仰山看了韩朔一眼，忽地正色道：“小川带着特搜组在偷偷查你，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

韩朔失笑：“您知道了？”

“那傻小子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可我毕竟是局长，他敢瞒着我，他的组员可不敢。”秦仰山无奈，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干脆我安派他去北京，正好公安大学有个短期培训，就让他在那边呆两个月，省得给你添乱。”

韩朔闻言，怔了一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秦川暴跳如雷，与秦仰山大眼瞪小眼的情形。

那样的画面，他曾经寄居在秦家那些年里，早已见到过无数次了。

而每次最后的结局，都是秦川表面被秦仰山收拾得服服帖帖，心里却极不痛快，拽着他跑去天台抽闷烟。

韩朔紧抿着唇，笑意仍从嘴角溢了出来。

“不用，没事的。小川要查，就让他查吧。”韩朔摇了摇头，“聂氏兄弟现在在我手上，新诚集团跟金三角勾结、制毒贩毒，还有洗黑钱的证据也都拿到了。我已经开始准备收尾了，只要最后逼聂永基交代出所有制毒工厂的位置，警方这边就可以实施抓捕了。”

其实，秦川现在查他，或不查他，对韩朔而言真的无所谓。

秦川手里没有证据，一切调查的根源全凭臆测，能用的手段，无非就是暗地里跟踪、监视，逮着机会装几个窃听器。

但韩朔行事一贯严谨缜密，滴水不漏，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破绽，很难。

与新诚的这场战役，如今已经打了三分之二了，主动权始终都在韩朔手上，他胸有成竹、稳操胜券。

到时候，他会把所有的证据当作礼物送给秦川，也算是对这六年最好的解释了。

韩朔说完，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不过，有一个人，我比较在意，他也许是个变数。”

秦仰山不解：“谁？”

韩朔眉心微蹙：“陈孟飞。”

秦仰山怔忡了数秒，脸色大变。

“小朔，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