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门外响起了几下小小的敲门声。

温暖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心里的烦躁，起身打开了卧室门。

门外站着她的弟弟，李之言。李之言抱着大半袋零食递到温暖面前，怯生生地说：“姐姐，这些零食给你吃。”

温暖楞楞地盯着他。几秒后，她接过零食袋，疲惫地问道：“还有事吗？”

李之言使劲摇了摇头，“没有事了。”

温暖对他笑了笑，轻轻关上门。之后，随手把零食放到柜子深处。

重新回到书桌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阿房宫赋此时背串好几句，拿出草稿纸想演算大题时，却迟迟没有动笔。温暖抹了一把脸，拿出手机随便找出一部恐怖片当背景音乐，又把柜子深处的零食袋挖出来，打开一包薯片泄愤似的吃了起来。

她今天格外的烦躁，看见唐云梅很烦躁，看见李之言很烦躁，看见李之言对自己示好更烦躁。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溃不成军。

你真的好没用啊，温暖。

一部电影播完后，温暖已经吃完了三包薯片、一袋巧克力和四杯布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限制地吃东西了。

温暖擦干眼泪，把零食袋放回柜子深处，做完一百下仰卧起坐之后又回到了书桌前。

语文和政治倒是用的一个教材版本，其余的虽然有些出入，但对温暖来说问题不大。她数了十个数，感觉到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摒除之后，又全神贯注地跃进了知识的海洋里。

等到她从知识的海洋里跃出来时，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12。

洗漱完后，她把自己卷成一个卷饼，默默开始数数，还没数到100，就昏睡过去了。

早上起来时，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一会儿梦到唐云梅和姥姥的争吵，一会儿梦到小学同桌吃完辣条后把油擦在自己校服上，一会儿梦到班长说自己有妈生没妈养，最后又梦到姥姥的葬礼。

怪不得头这么痛，十几年的经历在一个晚上又囫囵吞枣的走了一遍。

她压下呼之欲出的恶心感，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冷水洗过脸之后，她才感觉稍微好了点。

手机铃声响一下，是程霜发来的消息。

水霜霜霜：去图书馆学习吗？我们三个人。

温暖不温暖：去，几点走？

水霜霜霜：八点在你家楼下集合。

温暖看了一眼，现在才六点四十多。他们几个人还没有起来，温暖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拿出两颗鸡蛋，准备做个鸡蛋汤。

等温暖把鸡蛋从锅里捞起来时，唐云梅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温暖愣了片刻。

“这么早就起来了。”

温暖：“嗯，你要吃吗？”

唐云梅看着温暖熟练地弄调料，神色复杂地说：“我自己来吧，你现在都会做饭了。”

温暖点头，“姥姥行动不太方便，所以我就开始学着做饭了。”

唐云梅看着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惊讶地问：“你要出去吗？”

温暖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柜后，说：“我今天要和水霜还有文静去图书馆。水霜就是昨天给我送书的女孩。听说一中进度比较赶，我落下很多了，先补补进度。中午我不回来，你们先吃吧。”

一口气说完后，温暖没等唐云梅回答，抱起书包就跑了。

跑下楼时差不多七点四十，温暖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边背单词边等她们两个。

十分钟之后，夏文静拿着两根棒棒糖递到她面前。

温暖拿着棒棒糖左看右看：“现在棒棒糖都这么洋气了吗？这包装好精致啊。”

夏文静：“这是我爸爸去国外出差时带回来的。”

温暖点点头，“怪不得呢。”

“我跟你说哦，这座图书馆有百年历史呢。”程霜向温暖介绍市图书馆。

“哇，百年历史！那一定有很多藏书喽。”

“那是当然，你还可以办一张读者卡。哎，其实我挺喜欢图书馆原来模样的。古香古色的，多好看啊。但几年前，说是为了跟上现代化步伐，把图书馆重新改造了。搞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冲突。”程霜遗憾地说道。

“那太可惜了，好像见见古香古色的图书馆啊。”温暖也遗憾地说。

夏文静捣鼓了几下手机，递到温暖面前说：“来看一看它最后的模样。”

墨黑色的大门两旁挂着两串小小的红灯笼，上方是一方牌匾，写着尚书房三个字，斑驳的支柱还可以窥见历史厚重的气息。

“太可惜了。”温暖难过地说道。

三人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她们来得不算迟，可一二楼已经座无虚席了。

温暖从三楼往下看，密集的人群压得温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又无端地被这些人鼓舞到。

她踌躇满志地投入到学习大业当中。

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一看就是程霜写的。

“去吃饭吧。”

下面是一行娟秀的字，是夏文静写的。

“好。”

她解锁手机屏幕，已经12点了。温暖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跟着她们出去了。

“哎，可憋死我了，一上午都没说话了。”程霜说。

“吃什么呀，我的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着了。”夏文静问。

“火锅怎么样？”程霜若有所思地问道。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有吃过临江的火锅呢。”温暖笑着说。

“你没吃过的东西那就太多了，记得你第一次回来时，只要一出门你就一直咳一直咳。我们当时可害怕了，明明在幼儿园那会儿你都好好的。去医院一查，原来你灰尘过敏。”

夏文静点点头，“前十几年，临江空气确实不好。说到这个，暖暖，你现在还咳吗？”

温暖：“没有了。”

“所以我们可以放下大胆地去玩了。”程霜欢呼道。

夏文静举起手机给她们看：“这家吧，口碑不错，还挺近。听说又有新菜品了，刚好过去尝尝。我已经预约了，走过去应该刚好到我们。”

程霜捧着夏文静的脸含情脉脉地说：“太周到了，亲爱的。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

三人点了一份辣锅。

夏文静张大嘴看着温暖往碗里加了一勺又一勺的小米辣，吃惊地说：“我以为水霜加四勺小米辣就够厉害的了，没想到你更厉害。”

温暖笑了笑：“常规操作，常规操作。”

温暖涮了几下毛肚，程霜好奇地问道：“怎么样？”

温暖尝了几口说：“确实挺好吃的，但是不是很麻。花重那边的火锅又麻又辣，吃起来特别过瘾。”

程霜哀叹：“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尝尝花重的火锅。”

隔了一会儿，温暖又问：“一中可以住校吧？”

“可以啊。”程霜吞下一口午餐肉，继续说：“高二就要上晚自习了，一般会上到九点。所以，住得远的学生都会选择住校。”

温暖咬了咬筷子，问：“那你们住校吗？”

夏文静摇摇头，“不住。玉湖小区外面就有个公交车站台，坐两站就到一中。”

程霜：“我要住。住宿舍可比租房便宜多了。你想住宿吗？”

温暖搅了几下油碟，说：“还不确定呢。”

程霜：“没事，开学第二周才开始住校呢。你要是在家过得不开心就住校呗。”

温暖：“说的也是呢。”

温暖买的原材料中午就到了，回去的时候，她在收发室签好字后，和夏文静一起把它们推回家。

她仔细检查了东西，三角钢、三角片、手电钻、螺丝螺母、卷尺还有横梁。

好，东西已经齐全了，可以开始大干一场了。

她的卧室门大大开着，东西散乱一地。李哲论握着水杯经过时，吃惊地看着她，问道：“小暖，你是要做什么东西吗？需要我帮忙吗？”

温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做个书柜。这东西我熟，一会儿就做完了。”

“书柜？”

看着李哲论迟疑的模样，她小心地问：“怎么了？”

“我们其实给你买了书柜，只是还在路上。”

“呃，要不你们退了吧。”

李哲论想了一会儿，说：“你是要做多大的书柜？”

温暖把草图展示给李哲论：“这么大的。”

李哲论站在卧室门口仔细看了看，说：“那没事儿，我们买的是转角书柜，你可以放在你床旁边。还可以当个床头柜。”

“好，谢谢李叔叔。”

李哲论笑了笑，“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喊我。”

温暖朝着他点点头。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她粗浅地认为李哲论还算是个好人。她啧啧称奇，心里七拐八拐地想着李之言也许能这种家庭氛围下成长为一个“正常”的男性。

四十分钟之后，温暖推了推书柜，确定它不摇之后，把书按高矮胖瘦罗列好。

温暖满意地看着书柜，给自己点了个赞。

“太棒了，温暖。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虽说离秋冬还有几个月，但一时无事，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团黑色毛线，准备给自己织两件开衫和斗篷毛衣帽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