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套雕刻的工具，就像是有人刻意摆在那里，期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发现。
闲来无事的时候，楚玥会用雕刻来打发时间。
她什么都雕，摆件、簪子、小木头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会雕的。
说来也巧，晓颖进来的时候，楚玥刚好把手上的那根簪子打磨好。
周文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她觉得把头发盘起来过于麻烦。但给晓颖的话就刚刚好，无论是从发型上还是气质上，都很衬她。
“楚老师，在干什么呢？”
侯晓颖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楚玥将手中的那支簪子举了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好看吗？”
她问道。
“嗯。”
晓颖朝着她点点头，笑的温婉。
“我帮你戴上啊？”
楚玥笑嘻嘻地望着她，晓颖有些许的诧异，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送我吗？”
“嗯。”
楚玥冲着她眨眨眼，将那支簪子举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这我怎么能收呢，毕竟是楚老师你幸苦雕出
来的东西。”
“好花配良人，更何况簪子？”
楚玥说着，起身绕到了晓颖身后。她将她的头发简单打理了一下，随即从桌上拿起镜子，将它举到了晓颖面前。
“你看。”
镜中的晓颖确实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把头发盘起来后看着比往日要更温柔些。
忽地，镜中那根簪子莫名重了影，像是又和什么叠在了一块儿。
楚玥直愣愣地盯着那支簪子，仍旧是木制的，只是上面的花纹不一样了。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就像是老旧的照片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纸香。
“要不说小玥你手巧呢，真是什么都会。”
晓颖把手搭在了那根簪子上，她将镜子放了下来，转身对上楚玥的眼睛。
“哪有，明明晓颖你会的也很多啊。”
是自己的声音，可楚玥没有开口。看来又是回忆，这话是过去的自己说的。
“我？算了吧，除了每天批作业，和训话以外我还真想不出我会些什么了。我现在在课上讲文言文的时候画的那些画，就够那帮孩子笑话我半天的了。”
晓颖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会吧，不是都说语文老师是什么灵魂画手吗？”
“楚老师，这话从那些孩子嘴里说出来就不会是什么好词了……”
侯晓颖笑的颇为苦涩，楚玥尴尬的笑了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唉……不过小玥，你的工作量还真是不多啊，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清闲就好了。”
“主任，班主任的工作量其实都挺大的……”
楚玥会这么答晓颖倒也不意外，她这么说果真唬到她了。
“好啦，我当然知道班主任工作量大。大家也都是在忙里偷闲嘛。”
晓颖笑着接了她的话，那根簪子就那样别在
她的头上，倒是越发贴合她的气质了。
画面一转，那支簪子被人取了下来，就这么攥在手里。
那张办公桌上还摆着当初团建时拍的大合照。
晓颖握着那支簪子，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着有些许苍白。
她用手抚着那根簪子，它本来就被打磨的很光滑，手摸上去也不会觉得粗糙。可见，做这根簪子的人一定是个细心的，不然也不会将它打磨至这种程度。
视线里，侯晓颖望着那支簪子叹了口气，将它放回了一旁的笔筒里。
楚玥不知道自己在以什么视角来看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观察着画中人的一举一动。
晓颖为什么会将那根簪子放回去？
她想不明白。
就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也不知道。
但眼前的场景依旧在变换，像是在跟着这支簪子走一样。
她在看它看到过的东西。
有晓颖上课时的场景，也有开会时的。
而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了墓园。
楚玥看不清面前的墓碑上写了什么字，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在城郊。
晓颖往地上摆上了一束向日葵，在起身的时候，她看见了周文的身影。
小文的眼中是带怨的。
可她为什么会这么看着晓颖？
“你还有脸来？”
小文的语气咄咄逼人，看上去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晓颖留。
“我觉得我应该来。”
侯晓颖的语气平静，楚玥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面前的周文却不屑地笑出了声。
“你应该来？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我，乃至于所有人，我们都是帮凶……”
小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苦涩地笑着，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楚玥想开口安慰，那些画面却在伸手的瞬间四散开来，徒留窗外的鸟鸣声。
“你、我，乃至于所有人，我们都是帮凶……”
小文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向日葵……
忽地，楚玥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抬起头，向四周望去。
晓颖早已不在身前，可一转身，她又出现在了门框处。
黑色的长裙配着散落的长发，那是她一贯的穿衣风格。
“晓颖！”
楚玥开口叫住了她。
她转过头，眼中是快要溢出惊愕。似乎那时夏源清和陈月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晓颖。
楚玥对上她的眼睛，斟酌片刻终是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
从梦中惊醒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
侯晓颖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贴上脸颊，还是滚烫的。
大抵是出汗了，头发有些湿。
窗户是半开着的，风缓缓吹了进来，带着些凉意。
许是刚才的动静大了，胡雁君从一旁坐了起来，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关切，很温和。
侯晓颖没有开口，只是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正浓，月亮还悬在天上，圆圆的，像是能映射出什么一样。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小玥，那声音，她不会记错的。
“还是差一点，只差那一点就能告诉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