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没能听见晓颖的答复，但即便没有听到，楚玥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她大抵是真的死了。

可若真的是这样，她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幻境里她还能有个实体，可若是离了这个地方，她又会变成什么？

一个在世间游荡的灵魂？

或许吧……

她想出去，就是因为想要见到小文，可如今自己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她呢？

今日的太阳倒是正常了不少，楚玥背着自己的小挎包下了楼。

小文还是站在老地方，朝她招着手。

或许……留在这里也不错。

毕竟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又何必再去打扰那些活着的人的生活呢？

一路上的风景依旧，也没什么新奇的，楚玥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看着那些被她们略过的事物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从车上下来，楚玥缓缓伸了个懒腰。

小文将车停好，牵着她一同进了教学楼。

不知为何，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楚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她之前……有意识到过这件事吗？

不太记得了。

但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办公桌上摆着那张照片，向日葵已经不在了，连带着那些雕刻用的工具，一同留在了过去。

楚玥倒也不在乎，毕竟是幻境，那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随后又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水果刀。

其实楚玥是不太会削苹果的，但在这种几乎每一天都过得差不过的地方，她还是要给自己找些事儿干。

剥皮是项手艺活，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

确实，也就一愣神的功夫，刀就在自己的手心里拉了个口子。

创面不大，但很疼。

楚玥放下了手中的那颗苹果，手忙脚乱的在抽屉里翻找着碘伏。

恰巧，周文正好走了过来。

她一眼便注意到了楚玥手心里的那道口子，她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了过来。

她轻轻将楚玥那只受了伤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熟练的从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了碘伏和棉签，以及一卷纱布。

明明是楚玥的工位，她却比自己还要熟悉。

周文的动作轻缓，细细擦拭着她手上的伤口。

楚玥没有出声，但实际上还是有些痛的。

上好了碘伏，周文对着那道口子轻轻吹了几口气。那种细微的风带着些凉意，倒是能缓解一下手上的痛感。

“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文的语气颇为无奈，她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心疼的对上楚玥的眼睛。

“下次再有这种活儿让我来干吧。”

周文说着从桌上拿起那卷纱布，轻轻裹在了她的手上，盖住了那个伤口。

“不用啦，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楚玥无奈地笑了笑，小文这家伙……

“所以我说我来啊，免得你下次又把自己划伤。”

周文的语气带着些自责，楚玥望着她，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才划伤的手，她这个反应弄得像手上的这道伤是因为她才有的一样。

楚玥自己弄伤的她都要自责半天，要是自己真因为她而出了点事，她岂不是会疯掉？

等等……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就像是她曾在哪儿听过同样的话术。

那天幻境里的回忆……

是啊，如果说幻境里的小文是根据自己的记忆而生成的，那她都会自责成这样，现实里的小文……

“你、我，乃至于所有人，我们都是帮凶……”

那句话就这么慢悠悠地飘进了自己的脑中。

帮凶……

那凶手又是谁？

对啊，自己是怎么死的？

像是猛然惊醒，楚玥这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她，是怎么死的？

那句话，她大抵也能听出来其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所有人都是帮凶，那就没有人能够成为凶手。

除了……

楚玥自己。

自杀，可为什么？

楚玥想过无数种自己的死法，可能是他杀，也可能是死于意外。

可她独独没想过自杀。

人究竟有多绝望才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楚玥猜不到，幻境像是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跟着她的心跳凝结了一瞬，随后又再度恢复原样。

“帮凶……”

楚玥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

自己的死，和小文有关吗？

要是有关，小文岂不是会真的疯掉……

可自杀……那是一个人自己的选择。

即便现在就连楚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清楚一点，如果她的死真是因为自杀，那也和小文没关系。

她不可能把这件事怪在小文头上，那是她自己选的路，她没资格去责怪别人。

场景又在变化，隐约间她好像看见了小文的身影。就在那昏暗的房间里，她坐在床上，周围一地狼藉。她看着她抓着那个相框的手越收越紧，她在哭……是因为自己吗？

楚玥想开口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她伸手，想去抚摸小文的脸颊，但幻境就像是在捉弄她一般，戏谑地将那些画面全部打散。

又消散了……

那是现实中的小文吗？那张照片……是家里架子上的那个。

是啊，她不能留在这里。

她做不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现实中自暴自弃，而自己却在幻境里安稳度日。

她做不到……

她要离开这里，哪怕出去后自己就只是一个游荡在时间的灵魂，她也要出去。

她不忍心看到小文这个样子，这不是小文该有的样子。她应该是开朗的，会笑着跟自己说没关系，不把任何烦心事放在心上的乐观主义者。

而不是像她看见的那样……小文不会那样……也不该是那样的。

所以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见到现实中的小文，用她当年安慰自己时的话语来安慰她。

她要告诉她没关系，她要让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从未怪过她。

没错，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她的小文还在幻境外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