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哪怕戴着头盔都能清楚感受到它的存在。想来若是没有那一层外壳的保护，这种风打在脸上，一定会让人难受。

好在，小文每次来找自己的时候都会在后备箱里放一个头盔。楚玥心里清楚，那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在认识周文之前，那辆摩托是用来炸街的，可如今它却成了接送自己的专属坐骑。

楚玥坐在后座上，从周文身后环住她的腰。她抱得紧，虽然隔着一层头盔，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温暖，舒适，令人安心。

早上的空气很好，有着些湿气，没那么干燥。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来不及看见月亮升起，便又到了下一个清晨。

印象里，自己似乎许久不曾见过月亮了。就连早上是怎么起的床，怎么下的楼，她都不大记得。

但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楚玥没有细想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缓缓停了下来。

周文翻身从车上下来，转头朝着楚玥伸出了手。

楚玥将那顶头盔摘了下来，握住周文的手，轻盈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文将自己头上的那顶头盔取了下来，随之显露的是那飘逸的长发。

阳光的照射下，乌黑的发色逐渐变为浅棕，中间的过度自然，像是她本就如此。

安置好那两顶头盔后，二人一同朝着教学楼走去。

树上的叶子是浅绿色的，风从它们中间穿过，使其在树上舞动，沙沙作响。

那声音悦耳，像是有人在按节奏摇动着沙锤。

周文的肩上披着那件防晒衣，她两支手都插在口袋里，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楚玥带着那顶遮阳帽，静静跟在她身后。

“楚老师早啊。”

不远处两道身影并肩走了过来。

周文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调侃地开了口。

“怎么，你小子就知道和楚老师打招呼？”

徐秦枫尴尬地咳了两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文姐你太白了，都快融到光里去了，这才没看见。”

周文撇了撇嘴。像是想故意刁难他一下，她轻咳一声，再度开了口。

“我说，我们楚老师不比我白，怎么看见她了看不见我？”

“小文，别闹了。”

楚玥笑着开了口，周文还真是，在哪儿都能和别人杠起来。

见楚玥开口，周文讪讪地闭了嘴。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她，楚玥见她这副样子，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再抬眼时她对上了陈月的眼睛。

他就站在徐秦枫边上，眼中带着惊愕，就这么定定地望着自己。

楚玥呆呆地冲着他眨了眨眼。可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就像刚才的那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为什么他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搞得跟见了鬼一样……

楚玥觉着奇怪，刚想开口询问却猛然感到手腕一沉。

小文抓住了她的胳膊，她错愕的望着她，而她的眼中尽是不满。那种不满不是对自己，楚玥心下一沉，怕是有坏事要来。

“咱得走快点了，临时通知有个会要开。”

周文抑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转头朝着徐秦枫他们喊道，

“你们俩也快点，早上有个会要开！ ”

随即便拉着楚玥跑进了楼。

书上的鸟儿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都聚在最粗的那根枝干上。

楚玥不记得那场会是怎么开完的了，台上那些领导的话术都差不多。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内容，也不知为什么要翻来覆去的说这么多遍。

但领导不就是这样吗？尽可能的给手底下的人多派些活儿，给他们灌输一些无趣的思想。关键时候还可以拉出一个用处不大的背锅。

楚玥伸手，轻轻拨弄着桌上那盆向日葵的叶子。

背锅……若芸就是最好的例子。可能自己也背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明明自己这儿没出过什么事……

楚玥吐出一口气，一头栽在了桌子上。她歪着头，抬眼望着面前展板上挂着的那些照片。有向日葵，也有自己手作的东西，还有她和小文的合照。

“玥玥，十一点了，下楼吃饭呀？”

周文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在她的工位旁站定，轻轻敲了敲桌面。

楚玥将身子撑了起来，转头望着她，笑着应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楚玥走在树荫低下，那些光线时不时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她身上。

倒也不是难受，只是在她抬头时，还是会下意识去回避那耀眼的光芒。

楚玥的过敏症状已经好多了，最起码现在，即便她肆无忌惮的在朝阳下行走，身上也不会冒出那些令人畏惧的红疹子。

但她的眼睛依旧畏光。正午，太阳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会刺痛她的眼睛，她不敢抬头，只好带着帽子躲藏在阴影里。

周文走在前面，脚步故意放慢了许多。

“今天会上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

她两只手都插在衣服的口袋里，语气温和。

“什么？”

楚玥一时没太明白她想问些什么，领导开会说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难不成今天有新的内容？

如果有新的内容，自己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但……

“就是关于——”

周文转过身来，对上楚玥的那双眼睛。可明明她在开口说话，楚玥却什么都没能听见。就像是被消音了一样，她听得见鸟鸣声，听得见风拂过树叶时所发出的那些声响，却独独听不见她说的那句话。

楚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文，那种无助感就这么涌了上来，她抿着唇，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周文盯着她的眼睛，忽地，楚玥似是从她眼中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怔愣和诧异。那种惊愕她在夏源清和陈月的眼中都见到过。

可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很快那种神情便从她眼中消失了。

“怎么了？”

周文朝着楚玥歪了歪头。

楚玥望着她，有些忐忑的开了口。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啊，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停下了？”

周文的语气没什么变化。楚玥望着她，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树木自道路两旁延伸，一眼望不到头。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刚刚那是幻觉吗？楚玥不知道。或许只有她一个人发觉了他们的异常。

可那真的是异常吗？她总觉着那种神情应该是另一个时段里他们脸上的表情。

可为什么只有她能看到，而他们自己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样……甚至，连记忆都没有。

头很痛，思绪很混乱。

眼前的画面像是在闪烁一样，似乎在某个时段，她也和小文一起在这条路上漫步过。

那时的小文穿着那件淡紫色的外套，嘴里叨叨个不停。可她依旧没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大抵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她记不起来了。

楚玥的手抚上了额，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可周文却像是没注意到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周文的身影越走越远，她伸手，想开口叫住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忽地，小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玥，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