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002

少年做了一个很久的梦,在梦里,他记得自己像是被人绑架到了一个天台,那人不断用言语威胁着他,还威胁着另外一个人。

他记得,好像最后有两个人,拼了命的想将自己从最危险的地方拯救回去,梦里,他像是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他也不认识那两个人,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他一边想着,这人真是傻,明明知道的那个境地,怎么可能还能把人救的回去?

他虽是这样想,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枕头边却是一片湿润。

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微微皱起了眉,用手摸了轻轻的一下,脖子上除了细白的皮肤,空无一物。

他放下自己的手,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他这是摔傻了吗?他明明亲手扔掉了那条项链,却还要在醒来过后找它。

等等!

他的呼吸随之一滞。

他不应该是摔傻了,他难道不应该是摔死了吗?那么高一栋楼,他就这样从那上面一跃而下……

他的双手不知不觉的就捂上了自己的脸,满脸不可思议,他早就应该摔成渣渣了,现在就在这个,不知道在哪的地方呆着。

他放下手,一脸茫然的望向四周,这个布局……

有床有书桌,几个柜子在书桌旁边,应该是个卧室,并且这个装修,还挺像那种复古的中国风。

程悠然一个机灵,从床上蹿了起来。

他迅速查看了自己周围一圈的环境,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尚未干透的中国画。

看的出来,那几幅画其实尚未完成,但如果走近一些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幅画无论是笔触,还是作画者运笔的技巧,都可以推断出,这绝对是一个大师所做。

他随手翻了翻,画上似乎水墨未干,他也不敢乱动。

没有完成的画当然没有落款,他若是想要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便和这几幅画离不了干系。

程悠然环顾四周,一个矮小的书案引起了他的注意,桌子是纯木色的,看得出来,并没有经过仔细雕刻,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磨了磨,将表面粗糙的小刺磨去了。

作为装饰的雕刻也并不是很精细,几乎是很常见的样式,粗略概括了整个书桌,和整个书房中其他看上去完成度较高的家具不同。

书桌上很乱,几张卷轴平铺在书桌上,几张沾着墨的笔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白纸上,零星几个墨点显得十分突兀。

教练毛笔最尖端的那几根毛都是分叉的,纸面上的几个墨点看着都十分干燥。

程悠然轻声轻脚的走过去,小心的将笔拿起来,仔细端摩。

笔上也没有刻造笔者的名字或品牌,笔杆子用一根直白的竹子代替,打磨的似乎也并不均匀,握起来凹凸不平。倒像是自己做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白纸上的墨点,像是一排飞燕,由聚到散,布局自由,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搁笔的时候过于用力,一不小心甩到纸上的。

“这人走的真是着急,几乎是把笔甩了就跑,这纸难道不贵吗?”他心里默默的想,随手给笔顺了顺毛,又抬手搁回笔架上,把被弄脏的纸叠好放了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书桌乱成一锅粥,东西虽多,有用的东西却是一个没有。

桌子上是找不出什么东西了,程悠然又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不久,他又发现了旁边的书柜上似乎还放着一个卷轴。

那个东西倒是看起来相对干净整洁,况且一个书架几十个格子,只有那一个卷轴单独放在一个格子里,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他走上前去,小心的拿了起来,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柜子,一道浅色的划痕清晰可见,他慌忙将卷轴拿起来,却发现搁放卷轴的那一处,也是浅色的。

想是书柜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指甲缝里马上就有了一层污垢。

他嫌弃的拍了拍手,又将画卷上的灰拍掉,一边解开卷轴的袋子,一边走向那个凌乱的书桌。

程悠然俯首将书案上其余的笔和纸收拾了一下,在桌子上留下一大片空地,手中的卷轴平铺在书案上,于是一大片色彩迎面扑来。

这幅画应该是完成了的,但他现在却是没心情看画,他迅速的在画的下方找到了一排清秀的字。

字体不同,他认起来也是十分困难,不知是不是作者故意这样写的,一个落款看上去,倒还有几分艺术感。

“顾迟景?是这位画家的名字吗?”一时琢磨不透,他小心的拿起那幅画,这才对光仔细看了看。

他看着眼前的这幅画,一片青绿间零星的点缀着几个红,像是盛夏,又像是晚春。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笔,却将一片芬芳表现的淋漓尽致。

房里有些昏暗了,太阳的余晖也落了下去,想必已是傍晚,他方才醒的时候,还以为是日出。

程悠然不禁感叹,中国画居然也能美到这种地步,他以为,不听美术课其实没问题,现在才发现,不听美术课根本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幅画。

可是,如果用专业术语来形容,好像又太过死板了些。

程悠然一抬眼,卷轴上方也是用那种清秀的字体认认真真的写上了两个字。

“行春”

他用手轻轻的触摸那两个字,小心的比划着,想要模仿那位画家在写下这两个字时的情形。

黑色的字在纸上似乎还有余温,他抬起手,欣赏着眼前的这幅画。

“确实不错……难怪这个作者会把这个话单独放在一格。”

放眼望去,房间其实很小,一张小书案,一张床,还有一个小书柜就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了,这是一堆话和一堆书,却是让这个房间充实了起来。

程悠然绕着房间走了几圈,确认的这个房间里没有像古装剧里面那样的暗格,更没有其他躲着的人,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房间外。

他走到门前,小心的贴着门,仔细的听着。

“应该没人……”

至少目前已经确认了他自己所在这个房间是安全的,没有别人,也没有暗格,布局看着更像是一个书房加卧室。

他小心的将门推开一个缝,眯着眼睛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个房子的整体布局都和这个房间一样,十分简单,但并不寒酸,倒显得有一点清爽。

程悠然反复确认了没有人之后,推开门,小心的走了出去。

“是当贼的感觉。”

他用手捂住了脸,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啥。

“有一句古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话他都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现在这个情况,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环顾四周,的确,整个房子都是这种复古式的中国风,也难怪这个房子的主人要收藏那么多画,说不定他自己就是画画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府?他来的,你突然蹦出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程悠然在房子里面转了几圈,确认没有人之后打算去外面看看。

“最好还是确认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方便回去,免得其他人担心。”他在努力打扫自己那些迷信的念头,尽量用一个科学的方法来解释自己这一趟乱七八糟的经历。

老旧的门滋呀一声,门缝间蛙声一片,门却是怎么也推不开,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程悠然满脸疑惑,他往后退了几步,向前猛的冲去,只听砰的一声,门猛地砸在地上,掀起了一片尘土,程悠然扑倒在门上,一个劲的咳嗽,他也没注意看四周,赶忙去地下找门的尸体。

“这个房子的原主人,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们家这个门这么禁不住撞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十分尴尬的抬起头,门前,一个抱着菜篮子的妇女惊讶的看着他,就差把下巴掉地上了。

程悠然尴尬笑了笑,随后又将房门扶了起来,躲回屋里,假装无事发生。

“哎呦,好险好险,吓死我了”

他躲在墙后面,一个劲儿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的探出一个头,看着那个妇女抱着菜篮子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

“算了,还是熟悉下房子的布局。”刚才那奇怪的一幕,让他暂时放弃了出门的念头。

他并没有在意刚才那个女人的穿着,他也并没有注意那人的穿着,好像跟自己不太一样。

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整个房子只有一个客厅,一个比自己刚才那个房间还小的餐厅,还有一个长的不大像厨房的厨房。

程悠然看了一眼落灰的厨房,摇了摇头,方才只是随便看了一下家具确实是整洁,生活用品也摆放的较为整齐,他现在走近一看,整个房子里几乎没有不落灰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道。

“这阴曹地府也真是寒酸,我还以为会很气派呢。还有这人是真的懒,居然饭都不做,头一回见铁锅落灰的。”

他走出那个小的可怜的厨房,刚一出门,他立马注意到厨房的旁边还有一个紧闭着的门。

程悠然走向前去,礼貌的敲了敲门,整个房间除了敲门的回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轻轻推了一把门,还是推不开,他又向后面退了几步,准备旧计重施。

“对不住啊,这位朋友,对于像我这种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来说,知道现在的处境非常重要,所以……”

他向后推到了一定的位置,鼓起勇气,猛地向前冲去。

眼看着木色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闭上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向前砸去。

突然间,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回响,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只听那人十分着急的道。

“程悠然!不可!”

程悠然啊的尖叫一声,猛的刹车,向前扑了过去,他猛然砸在地上,又掀起一片灰。

“咳咳,谁……谁啊?”

他忽然心中一紧,呼吸都屏住了,四周望了望,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暗了下来,房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他现在所在的房门旁,有这一扇窗户,外面透进微弱的蓝光。

“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回来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奇怪的是,周围根本没有人,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细思极恐。

“鬼……鬼啊!!!”

一道响亮的声音划破天空,离得不远的几座房子先后亮起灯。

程悠然一把将柜子上的油灯薅了起来,警惕的盯着那个落灰的木门。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是在自己的耳边紧贴着,呼吸不自觉的变慢了,手还有些颤抖。

轻轻的,小心的。程悠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眼前的门,心说。

“这人怎么不出来和我说话?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吗?”

他又回忆起刚才那道声音,虽然很急促,但能从语气里听出那种独一无二的温柔。

程悠然站起身来,赶忙四处找灯,找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一盏有灯丝的灯。

在厨房里找到了还没熄灭的火苗,小心那叫灯丝点燃,这才看见,灯中的油也不剩多少了。

他拿着灯又走门前小心的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他站门前,无措的看着那扇门,纯木色的门后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他又鼓起勇气站在门前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你出来说话好吗?我不是故意要拆你家的门的,回头一定赔给你!”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等那人回复,却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好像没有钱赔给人家。

那边的人像是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吧,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没有人会懵的。

“不用赔……我不在这个房子里,你悠着点,我没钱修门……”

那人过了半天才回答他,语气轻飘飘的,似乎正忙着干什么。

程悠然猛地打起精神,他看看周围,确实没有人,于是回答到。

“哦哦哦,好的好的,那你在哪里?这是电话吗?我怎么才能给你说话?”

他乱跳着的心终于平静了几分。

程悠然找了一把椅子,拉开坐下,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什么长得像电话或是对讲机的东西。

“我……应该在你的房间里……还有,电话是什么?”

“什么?!”程悠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在哪里?我房间……怎么可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穿越这个事情在他这块是真的不可能发生,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嗯……

他也没有仔细想那个人的后半句话。

那个还是用温柔的声音不慌不急的回答他。

“我也正奇怪呢,不过……你所在的应该是我家里,所以我也应该是在你家里。”

程悠然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

他其实也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一样反应那么大,或者说,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个好消息,应该可以排除自己已经死了。

“那你看见啥了吗?我看看是不我两互换的。”程悠然虽然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几分不相信,但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继续问道。

“嗯……书,全是书,我不大看得懂,但第一页有字,我猜应该是你的名字,所以刚才叫了你。”那个人回答着。

他那边安静的可怕,程悠然好像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不能听见他周围的声音。

“嗯……你应该猜对了,那我们应该是互换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应该是你的房间了,墙上挂了好几幅画呢。”

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心里实在摸不着门道,自己好端端的跳个楼,怎么就跑这种鬼地方来了?看这样子还是个需要扶贫的小山村。

程悠然看着房间里的画说道。

窗外已经黑透了,黑暗中零星几个星点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眼前还跳动着的火苗身后的是闪烁着的影子忽明忽暗。

程悠然静了许久,方才画上清秀的字,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又想起来那幅春行。

灯油越来越少,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叫顾迟景?”

对方愣了愣,没有回答。

程悠然好像意识到了这种奇怪的沉默,于是接着道。

“不是吗?我也只是随便猜猜,抱歉啊……”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程悠然站起身来,四周看了看,可明明知道没用,也许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吧……

不知怎么的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话说,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从楼上掉了下来,那他呢?他会不会也是……”

他想到这里突然不敢往后面想了,他来之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了吧?

程悠然捏了捏鼻尖,把灯拿着,走进了他最开始醒来的那个房间。

“这人是真的穷,电灯都买不起,居然还是用这种原始的油灯,但是没钱,还能做这种装修吗?”

他拿着灯凑进了仔细打量着墙上挂着的画,虽是寥寥几笔,却生动的勾勒出了鸟的样子,鸟的胸脯上零星几个白色的点,应该是它的花纹。

虽只是零星几个墨点,却像是点缀了整片星空星。

程悠然盯着画卷上顾迟景三个字出了神,心想“他说他不叫顾迟景,莫非这些画真的不是他画的?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跟一个大佬互换了呢。”

程悠然摇了摇头,那个人好像也没有否定他不叫顾迟景吧……

这个问题若是让他纠结,他又能纠结许久,心想现在不是巴结大佬的时候,他又抬起头,仔细欣赏了一下眼前的这幅画,这房间里面挂了三四副成品,但他却还是只喜欢这一幅。

他低下头,吹灭了油灯,画卷中的绿茵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孤独寂寞之感随之来到。

他摸索着躺上床铺,再盖上单薄的被子,不禁感叹道这人居然穷到连装空调的钱都没有,这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他在床上辗转了许久,迷迷糊糊间,突然想到,此时此刻,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也许,他正和自己一样吧。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墙面,粗糙的木面扎了他的手,他闭上眼,将整个手心覆在上面,一墙之隔,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和他一样孤独的人跳动的心脏,和他那似有似无的体/温。

“那个……你明天还会在吗?”

他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才醒过来不久,却总是觉得困的很。虽然也没忙活多久,虽然也没有忙活出来什么,但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身心疲惫。

他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问,虽然他知道,那人也许听不到。

“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你……来找我吧,我家还有空调……是我外公留的……还……好用着呢。”

他笑着闭上了眼。

“我之前一直以为,等自己再次睁开眼时,梦就该醒了,但现在……”

他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这个世界另外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尽管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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