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案1:卢公当街遇刺

佘则换了一身灰蓝色的圆领袍,将领口翻开,露出孔雀蓝的领子来,腰间一副白玉蹀躞带,看起来尽显风流。

他拎着椰丝糖回到刑狱司,就看到唐剡、南宫令月、令狐鸿渐、付通正在带薪打马吊。

唐剡首先发言:“老大,来一圈?二筒。”

佘则摇头,左右看看,没看到以清。

问:“怎么就你们几个?”

南宫令月说:“栾哥还在尸检,松姐去布置今晚盯梢的人去了,碰!三条。以清不舒服,睡去了。”

佘则微微蹙眉:“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不舒服了?病了?”

令狐鸿渐冲唐剡抬抬下巴,说:“问回渊哥呗,明明知道以清哥胆子小,非要拉着人家去看栾哥挖坟尸检。八万,这不,把人吓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当场就不好了。”

话音才落,佘则已经一阵风的不见了。

众人也不管,持续戳马吊。

佘则拎着椰丝糖,快步走到以清放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有些犹豫,少许,还是敲了下去。

“叩叩叩!以清。”

“来了。”

屋内传来以清略显沙哑的声音。

以清披着外衫,打开门,看到是佘则,有些意外。

他侧了侧身,让佘则进去,问:“大人,有事?”

佘则将椰丝糖放在桌上,说:“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侧身,目光迎着走进来的以清,说:“在家看到有椰丝糖,想着你可能喜欢,就带了些来。”

以清略微诧异:“特地给我的?”

佘则笑着点头:“嗯。就当是把你抓进大牢的赔礼吧。”

以清笑笑:“谢过大人。”

桌上放着茶壶,杯子里剩了半杯清水,水面还在动,应该是才被放下的。

佘则伸出手背探了探,察觉是温的才放心。

以清给他倒了一杯水,又说:“大人,我没有泡茶……”

佘则不介意的喝了一口,说:“无妨。”

病中的以清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捧着自己剩下的半杯水喝了,想了想,歪着头问:“大人,为什么要抓我?”

佘则坦白道:“本案的案情你也知道,跟案件相关的人基本都死于非命。王家豆腐的夫人说你在现场出现过,我怕你遭人毒手,想着还不如借机将你关在巡案省大牢,周全你性命。”

保护性监禁?

以清点头,半信半疑,无甚表情:“哦。”

佘则带着几分歉意的笑了笑,继续说:“结果发现其实你与本案无关。后来还是想关着你,是因为我确实以为你是打着三清观名声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想让你长长记性,别去骗人。”

他并没有说谎,在以清越狱之前,他确实首先想到的是保护性监禁,之后发现又觉得以清作为道士,太过乖滑,想给他点教训。

直到看到他轻而易举的越狱,一德真人亲自捞人,还通过陆予方让以清留下,他才多了些心眼。

此刻他看起来十分诚恳,实则半真半假的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详细查探你说的话,就先入为主,令你身陷囹圄,蒙受不白之冤。”

他站起身来,后退半步,拱手作揖:“我在此向你道歉。”

面对对方毫无遮掩的剖白,以清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好一会儿,才带了几分凄凉,说:“大人,我只是一个二阶卿,您的身份地位,就是算真的把我关一辈子大牢,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更不必道歉。”

……………………

社会上君卿三九阶制,将人分了三六九等;官场上九品官人制,将官职分了三六九等。

君卿九阶制和官人九品制完美融合,将整个大圣朝打造成了上下尊卑森严,阶级流动性基无的固定状态。

上阶对下阶视若草芥,鱼肉乡里,颠倒黑白,逼良为娼,无恶不作,下阶却毫无反抗能力。

下阶若生出半分不臣之心,不到半刻,便被上阶蹂躏致死。

佘则乃是九阶君,虽然只是巡案省从六品提点刑狱,但身份贵重,乃是当朝郡王。

这样的人要捏死我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可他竟然郑重其事的跟我道歉。

难道他有所图?

佘则保持拱手的姿势,抬起头看着以清,说:“错了就是错了,与阶级无关,难道高阶贵族就不犯错了?”

又示弱道:“以清这是还在怪罪我,不愿意原谅我了?”

以清愣了愣,上前将佘则扶起,笑道:“我原谅大人了,大人快起来吧。”

重新落座,佘则才问:“好些了吗?”

以清点头,坐在一旁,说:“多谢大人关心。大夫说是风邪入体,不妨事,吃了药发发汗就好。”

佘则直接抬手,将手背放在以清额头,一手放在自己额头,探了探,说:“是有些热。”

他给他拢了拢披着的衣裳,说:“你胆子又小,身体又弱,受不了寒气,怎么也不知道珍重?陪着回渊混闹什么?”

以清挂着淡淡的微笑,就这么看着佘则,比起在办案时严肃认真、沉着睿智,稳重可靠,明察秋毫的佘则,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佘则略带了几分怨气:“看我一会儿怎么罚他。”

说着,打开牛皮纸袋,说:“一会儿喝了药,吃颗椰丝糖,睡一觉,等睁开眼,病就好了。”

………………………

‘姐姐,好冷……我好怕………’

‘别怕,姐姐在……简州你在发高热!别怕别怕……就像我们平时捉迷藏一样……来,吃颗椰丝糖,闭上眼睛睡一觉,等一觉睡醒,姐姐就来接你。’

……………………

“吧嗒!吧嗒!吧嗒!”

佘则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比面对毫无头绪的无头公案还手忙脚乱。

忙不迭地从怀里拿出手帕,给盯着椰丝糖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直落泪的以清拭泪。

“这是怎么了?我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以清看着眼前的男人,愣愣的问:“大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我们明明认识才不到三天,都算不上朋友。”

佘则一怔,反而坦然笑道:“不知,对一个人好需要原因吗?”

佘则的面具太真了,真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有几分是假。

以清完全信以为真,心里苦涩:你这样的光明磊落,如夏日阳光明媚,不掺杂一点瑕疵。相比起来,我真是太卑鄙了。

以清擦干眼泪,放了一颗椰丝糖在嘴里,由内而发的绽放了笑容。

“大人,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温柔。”

被夸了‘温柔’的佘则就这么嘴角带笑的莅临刑狱司办公区,把还在打马吊,马上自摸杠上花的唐剡拖走。

以切磋为由,带着不顾同僚身心健康的怒气,将人狠狠揍了一顿。

原来,你吃软不吃硬。

……………………

夜幕已经降临,以清独自坐在桌前,看着椰丝糖,心里堵的难受。

椰丝糖,姐姐也很喜欢吃。

想起自己初次见到佘则,发现他似乎非常吃自己装可怜这一套,之后便变着花样在他跟前装起来。

自己明明已经装了二十年的卿,起初只是为了活命,听师父的话,装成沉默寡言的卿。

后来发现,装的楚楚可怜,柔柔弱弱,很好玩。

便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博取对方的同情,自己躲在这张假面后面,看着被愚弄的世人,大笑特笑。

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现在。

这样玩弄人心的手段,让他觉得自己恶心又无耻。

他叹了一口气,整理心情,起身换了夜行衣,推开窗,感受着春日的晚风吹过他面颊,蒙上面巾,一跃而出。

他轻功极好,快速到了梁府外,也提前知道祝松关于盯梢队的位置部署。于是轻而易举的避开,躲在暗处,守株待兔。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矫健而来,他暗中打量着。

“喵……”

以清学着猫叫,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快速将人引到一旁的盯梢队盲区。

他压低嗓子,音色浑厚低沉:“姑娘,昨晚就跟了我一个晚,今晚还来?”

对方的声音不似女子那边清脆空灵,反而多了几分沉稳中性:“你知道我跟踪你,还沉得住气?”

以清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没找到姑娘想要的东西之前,你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黑衣人并不反驳:“也就是说你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语气带着肯定。

以清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眼中露出几分阴狠:“你说是就是。不过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

说着一跃而起。

黑衣人不疑有他,正中以清圈套,整个人直接暴露在祝松的盯梢队跟前。

心道:遭了,中计了。

被盯梢队缠上,只能远远的看着以清往城南方向跑去。

以清确定没人跟来,才调转方向,向平远门外张家村,熏儿的衣冠冢方向而去。

他经验丰富,在茅草屋里探了探,很快找到了暗道,侧身从卧室雕花床的背后暗门进入,直通地窖。

他端着油灯,慢慢摸索着往下走,心道:白天就觉得不对劲了,外面看着茅草屋并不小,可屋内面积却略显局促,比室外看起来,不就是小了这么一个房间嘛。

暗门后连着的楼道有些陡峭,在尽头转弯进去后,是一个与地上建筑差不多大的房间。

他将房间灯火点上,将这个不大的地方一目了然。

房间的右侧拉了一张图,上面有些墨渍;房间左侧靠墙处放了一张长桌,桌上乱七八糟放满了文本资料;桌后墙壁上拉了一张白布,上面用无数根红线缠绕了一些记号。

靠近楼梯这边散乱放了些茶杯,杯中茶垢已经发黑,茶汤生了霉。

看起来主人应该很久没来过了。

房间的尽头有一堵墙,墙体颜色偏灰,与其余三面墙颜色不一,大概是另一个室。

粗略审视完毕,他先从简单的一头看起。

他走到右侧,图画映入眼帘,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墨痕,惊的愣在那里。

这是……大圣军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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