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案1:卢公当街遇刺

在村口与村长简单交涉几句,佘则三人就直奔衣冠冢而去了。

衣冠冢看起来是一个石头砌成的坟墓,墓前竖了一块碑,写着‘梁氏夫人熏儿墓 愚夫立’。

衣冠冢修建在一片栾树中,四周种了鸢尾,不过还没到季节,也没有开花,只是绿油油的一片。

唐剡围绕衣冠冢走了几圈,又仔仔细细看了墓碑,用手指摸了摸阴刻的字迹:“这是梁大人的字。”

他看向十来步开外的茅草屋,重复付通那句话:“梁大人还真是长情。”

佘则往屋子里走去,唐剡跟在后面,问:“以清,你那头叫‘岩岩’的羊呢?”

以清说:“让它回三清山了,养在刑狱司也不方便不是?”

说着,小跑的跟上佘则,进入茅草屋。

佘则一边查看一边说:“通式房屋,两侧分别是卧室和书房,无隔断,能一眼将整个屋子的情况看清楚。”

心道:那只羊,就是为了来带我们找到刺客尸体的?

“屋内陈设古朴简单,但也看得出来并非一般人家使用。东西摆放整洁有序,使用痕迹明显,看得出来都是日常用的物品。”

佘则摸了摸桌面,说:“桌面有灰,但不厚,应该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唐剡打开茶壶,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茶壶还没洗,应该是突然离开,再也没回来。”

以清站在书桌前,说:“大人,这里。”

佘则走过去,桌案上放着临摹的字帖:“是梁大人的笔迹。”

唐剡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摇摇头:“一无所获。”

骑上马,说:“我就说,要是与案情有关,怕早就被凶手毁了。”

佘则也翻身上马,皱着眉头看着好几眼茅草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好一会儿,才策马离开。

…………………………

佘则陷入沉思,也没有回刑狱司,只信马由缰,漫无目的。

以清看着远去的背影,喊道:“大人,不回刑狱司吗?”

唐剡说:“你家大人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喜欢一个人闲逛,不用理他。”

看以清受教的点头,唐剡兴奋地说:“我们去看栾哥挖坟尸检吧,他那边可是要挖十三座坟,验十五具尸体呢。”

以清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婉拒道:“这不好吧?”

唐剡幸灾乐祸道:“这两天看他顶着一张‘挖不完,真的挖不完;验不完,真的验不完’的脸就想笑。走走走,赶紧去凑热闹……”

也不管以清同不同意,愿不愿意,拖着人就走。

…………………………

公主府内,佘则的母亲武威公主一身华服,是个年过六旬的妇人,正与回来看她的三女儿,康王妃佘纯说话。

“道宁丫头,这次又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儿来看我了?”

佘纯笑道:“还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是母亲没见过的?女儿也好意思来班门弄斧?”

说着,摒退左右道:“我要与母亲说说话,你们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是。”

等人都走了,她才小声与武威公主说话。

“母亲,王爷说康慕客反相已显,陛下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恐怕是祸非福。我们需得提前谋划,才能明哲保身。”

武威公主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

大圣朝以武开国,前期中央掌握重兵,只设置几个军镇御边,兵力不多,可谓居重驭轻。

武帝时期西出玉门,设安西都护府。为安定西北,北防匈奴,西震吐蕃,设置了十大节度使,共同拱卫京师。

时至今日,各大节度使拥重兵,节度藩镇政治、经济、财政、赋税等,京城宿卫却不过五万。中央与地方兵力悬殊之大,正是居轻驭重,尾不大掉。

……………………

佘纯将自己这边的消息分享给武威公主,说:“康慕客手握河朔三镇,拥兵超全国四成,且掌握了陇右闲厩这个马场。前些年就已经听说养义子八千,可谓是兵强马壮,实力不容小觑。”

“近来听说他以为防止匈奴南下为由,加紧训练士兵,叛逆之心,昭然若揭。一旦起事,必将倾覆社稷,到时候长安城危若累卵。”

武威公主是武帝女儿,与太上皇同父异母,也是当今天子的姑姑。

她自小在政治圈摸爬滚打长大的,政治嗅觉极其敏锐,她说:“武帝当初本是一番好意,设置军镇防范游牧胡族秋冬南下劫掠,是为防秋。可没想到随着武安侯、冠军侯相继离世,暮年的武帝深感自己一生穷兵黩武,空耗国库,下诏罪己,裁撤军费。”

“太上皇即位后,康慕客以从龙之功自请节度河朔三镇,贾衡本就怕他在朝中与自己夺权,他都这么说了,他有个不愿的,乐的顺水推舟的帮着请镇。”

怒其不争道:“当今陛下更是对贾衡言听计从。贾衡不愿康慕客回朝,只能不断地给他加封,落得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

虽然她家与夫家虽然都与贾衡家沾亲带故,但她是打心底看不上这个借着祖宗荫德,巧言令色上位,此后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行事卑鄙的贾衡的。

叹了口气,眼见自家江山岌岌可危,也是无可奈何:“我那个太上皇哥哥,醉心书画,美石美玉美人,除了朝政什么不爱?”

“当今陛下更是个雏儿,沉迷打马球,其余事一概推给贾衡。”

“当年要不是太子巫蛊之祸……”

想起当年那个将自己视若亲生,为求自保擅开武库的皇后;想起当年含冤受辱,惨死狱中的太子;想起东宫血流成河,哀嚎响彻长安,心中不忿。

她顿了顿,说:“算了,再追究也于事无补。”

佘纯担忧的问向武威公主:“母亲,可有对策?”

武威公主说:“各藩镇名义上是节度使,不如说是地方土皇帝。如今拥兵自重,越来越不听中央调配,早已经是心腹大患。不然卢令公也不会多次上书裁撤藩镇,将兵力收归中央所有。只可惜,但凡是个东西,都是易给难收,何况是掌握生死的大权?”

她冷笑:“裁撤藩镇?呵,哪儿有这么容易?”

略作思忖:“不过,河朔三镇地处北地,气候偏冷。康慕客是昭武胡人,本就不习惯炎热,又常年在河朔,就算要起兵南下,也不会选择夏季。”

“再说,春季水草丰美,正是养马放牧的时节。”

她眼中闪现精光,断定:“如果我是他,我会在春夏将战马养的膘肥体壮,操练士兵,趁冬季出兵南下。”

佘纯点头,说:“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武威公主笑道:“看来康王待你很好,连这些也跟你说。”

佘纯虽已经有一对子女,说起夫君,却也略带了女儿家的羞涩,道:“嗯,母亲放心,王爷待我很好。”

又接着说:“王爷说长安的折冲府兵最开始本是各大贵族子弟跻身朝堂的跳板,如今却被门荫制度拖垮了。那些贵族子弟不愿在军中吃苦,一遇到事情,便拿着钱在大街上随意找乞丐冒名顶替,战斗力实在堪忧。”

“若是真的两军对峙,恐怕……”

武威公主安慰着,说:“你也且放宽心,就算康慕客要起兵谋反,也不是今日说,明日办这么草率,我们还有时间筹谋。康王封地在建康,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别管我们,随康王南下才是要紧的。”

她打断佘纯,正色道:“我虽卸甲久居内宅,你父亲虽身居文官,可我们大圣儿女都吃素的。大不了扔了金钗,烧了书卷,重新穿上戎装,怕什么?”

拉着佘纯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且静观其变吧。”

说着,笑着看向佘纯身后,说:“允中,昨日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也不来见见我这人老珠黄的老母亲?”

佘则见礼道:“母亲,姐姐。”

又说:“昨日回来太晚了,不敢叨扰父亲母亲休息。”

佘纯站起身来,冲他招招手,说:“你过来。”

在外稳重的佘则遇到姐姐,也有血脉压制的时候,跟个小鸡仔似的,听话的走过去。

佘纯拉着他前后左右看看,指着他笑道:“我说,你那身扒都扒不下来的黑皮行头,怎么不穿了?”

武威公主这才回过味儿来:“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今日怎么想起穿这身了?”

“这些年给你做了这么多衣裳,你就非穿你那身黑皮不可,是怎么都不穿其他衣裳,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佘则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是钓鱼罢了。”

他捋了捋蹀躞带。

武威公主慧眼如炬,却不点破。

佘则看了看,桌上的糕点,是岭南的椰丝糖,问道:“母亲,椰丝糖还有吗?”

武威公主一副好大儿终于开窍的表情,欣慰的笑道:“有有有,你姐姐带了好些过来,你喜欢?”

佘纯疑惑的扫视他,问:“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甜食吗?”

她半眯着眼睛,凑上去,问:“你要带给谁吃?”

佘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说:“钓鱼。”

补充道:“最近有人在我身边放了一条鱼,我便想着主动加点饵。”

武威公主和佘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哦……”

又说:“瞧你这一身灰头土脸的,赶紧去换了。”

催促着他走了。

等佘则离开了,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皆心道:钓什么鱼?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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