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屋内是通火通明的大殿,殿内靠墙的角落,乱七糟八的扔了一些泥塑的佛像的断壁残垣;一尊巨大的如来佛像被抠去了金箔,敲碎了,弃若敝履,断裂的佛头上还带着普度众生的微笑。
殿内正中心用石头围成了一个圆,圆心用细沙堆积成塔,上面压了一块圆形鹅卵石,石头上撒上了红色的墨迹。
八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用颜料画着着花样儿的人站在圆圈之外,他们口里‘呜呜咽咽’的不断念叨,虔诚的张开双臂,弓着背往后退了几步,又慢慢回到原位。
双手掌心向上,缓缓从身侧移动到身前,指尖向着圆心的正上方举起,异口同声。
“天道治邪,天斗除恶,为我祖灵,永继香火!”
“天道治邪,天斗除恶,为我祖灵,永继香火!”
“天道治邪,天斗除恶,为我祖灵,永继香火!”
…………
与此同时,在大殿十里外的树林里,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形石圈里,等分的圆两侧正中心分别用细沙堆积成了塔状,上面放了圆形鹅卵石,但是没有撒上红色墨水。
一个浑身**的男人被五花大绑,蜷缩着,放置在一侧的半圆中,身上湿漉漉的。
他动弹不得,张着口,却口不能言,只能无助的流着泪,看着八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围着圆圈,不断地礼拜。
舞蹈祈祷结束后,八人将圈内点了火,登时火光四射。直到男人被火光完全吞噬,煅烧焦黑,火势熄灭,他们才缓缓离去。
………………
十日的假期早已经过了,刑狱司的众人也从放纵中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本要就此离开的南宫令月也回来了。
就像他们说的,佘则是刑狱司的灵魂,只要佘则还在,他们就没办法真的放下心中这一份对正义的追求,完完全全离开这里。
清明已过,零星的小雨还是下个没完,令狐鸿渐看以清独自在屋檐下赏雨,拎着好吃的就凑上去了。
走进却看到以清面前已经放着如意糕和吉祥果了,略带醋意,嘀咕:“就知道送吃的,不解风情。”
以清也没听清,问:“说什么呢?”
令狐鸿渐摇头,心道:我还帮着情敌追你吗?
说:“没事,给你带了清明果。”
唐剡和佘则一路走过来,从佘则手里夺过自己的书,宝贝的抱在怀里,说:“这是阿乔给我买的,你想看,自己去买!”
佘则无语,说:“这种书,都是些逻辑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你堂堂刑狱司正经办案人员少看这些书,小心看坏脑子,改天分析不了案情。”
唐剡才不理会佘则,将乔岁野给他的《锄强扶弱志》宝贝的看了又看,确认没被佘则玷污了,才说:“你懂什么?”
佘则不想理会这个恋爱脑,心道:表白被拒,对方给你一本坊间小说就哄好了。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实在不能理解唐剡对乔岁野莫名其妙又炽热的爱意,每次听着唐剡跟他讲起,他都觉得鸡同鸭讲,不知所云。
看着沉迷在爱情之中的发小,他恨不得将他的脑子剖开,洗一洗,再装进去。
情爱这东西,就跟这坊间话本一样,会坏脑子。
远远看着在屋檐下赏雨令狐鸿渐和以清,唐剡说:“以清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怪不得把小霸王令狐迷的不要不要的,成日跟在他后面撒娇……”
“诶?你瞪我干嘛……咦咦咦!你跑那么快干嘛?”
唐剡摸摸自己的小心脏,说:“吓死人了,怎么一脸要杀人的表情?”
说着也赶紧凑上去,在线吃瓜。
佘则站在以清身后,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打开食盒,捧着清明果,喂到以清嘴边的令狐鸿渐,恨不得将令狐鸿渐当场剖验,看看他是不是对以清心怀不轨。
令狐鸿渐也不是省油的灯,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佘则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仿佛是自家的卿当街偷人,被他抓奸在床的模样,于是逗弄心起,故作亲昵的往以清跟前凑。
以清感觉到身后有人,用手推开身旁的令狐鸿渐,扭头就看到恨不得将令狐鸿渐扒皮抽筋的佘则,满腹疑问。
左看看令狐鸿渐,对上对方无辜的表情;右看看佘则,对方又是和平常一样,温柔的看着自己。
心里纳闷:我看错了?怎么感觉他俩之间怪怪的?
小心的挪开,侧到唐剡身旁,问:“这二人之间怎么剑拔弩张的?”
唐剡挥挥手,表示:“不知道。”
以清才不信呢,顺手拿过唐剡怀里的书,翻了两页,牙疼的问:“你还看这个?”
梅开二度,唐剡连忙夺回,说:“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对对对,我就爱看这个,我家阿乔给我买的。”
以清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一眼沉浸在恋爱中的唐剡,摇摇头,心道:没救了。
收回视线,看令狐鸿渐和佘则之间还是觉得怪怪的,摩挲着下巴,自问自答:“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佘则、令狐鸿渐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着他,异口同声:“不是!”
以清拉起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又看二人之间实在诡异。
一个倒茶,一个礼貌的谢过,便抬起手挡住嘴,继续装傻充愣的和唐剡蛐蛐:“大人是不是喜欢令狐?”
喝茶的佘则泼了茶,倒茶的令狐鸿渐撒了水,两个都扭头错愕的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以清抱歉的抬起手,又从自己的嘴角划拉过,示意自己闭嘴。
唐剡在一旁憋笑憋得内伤,心道:允中,你确定以清真的是你口中那个心思缜密,武艺高强、深藏不露的泽被苍生?
佘则气定神闲道:“令狐,告诉泽被苍生,我有事找他,请他有空来找我。”
令狐鸿渐突然被点名,反应有些慌乱,说:“啊?好。”
接收到以清传来的信号,令狐鸿渐追问:“老大,是什么事啊?这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传话。”
佘则想了想,打算赌一次,余光盯着以清,说:“关于左氏遗孤的案子,他应该有兴趣。”
以清镇定自若,毫无破绽,除了手指不自觉的搓着衣角。
令狐鸿渐不明就里,说:“哦,好。”
心道:看以清的模样,没有半点反应,左氏遗孤的案子不就是梁大人的案子吗?老大查到什么了?不行,找个机会得探探口风。
…………………………
夕阳西下,‘寻觅’今日也是门可罗雀。乔岁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打烊了,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靠近柜台,小心道:“将军!”
乔岁野抬了抬眼眸,褪去了周身的慵懒,带了几分不悦,一言不发,不怒自威。
那人连忙回话:“将军放心,周围都清理干净了。”
乔岁野惜字如金:“说。”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乔岁野,说:“大人说,请将军看着办。”
乔岁野打开纸,是一张名单,他勾起唇角,带着阴气,吓的那人瑟瑟发抖。
心道:北地无人不知,将军胡琴,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见血封喉。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了对方的霉头,命丧于此。
乔岁野将名单记住了,揭开柜台上的油灯灯罩,点了火,放在里面,烧了。
心道:不如我再加把火,才有意思。
‘叽……叽……叽……’
三声鸟叫,是他们的暗号,意为有人来了。
乔岁野抬抬下巴,示意。
那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图画,放在柜台上,用正常说话的声音,说:“乔老板,这就是我闺女,前几日被张三骗了出去,就没回来,还请你帮忙找找。”
看唐剡进来了,那人礼貌的打招呼:“唐老板。”
唐剡因着成日在‘寻觅’出入,附近街坊都十分熟悉,乔岁野不在的时候,还帮着看店,大家都戏称他是‘寻觅’的二老板了。
“你回来了。”
乔岁野习以为常的说了句,又拿起画像,问:“被穷书生骗财骗色?”
那人连连点头。
乔岁野收了图像,说:“行,我接了,有消息了通知你。”
那人道了谢,才走。
乔岁野见他走了,这才关了门。
转头看唐剡正百无聊赖的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坐着,笑问:“饿了吧?今日做了红烧肉,要吃吗?”
“要要要!”
‘寻觅’是典型的前店后居的环境,唐剡听着红烧肉,眼里冒光,跟屁虫一样跟着乔岁野往后屋去了。
一边打岔一边偷吃,被乔岁野打了手:“先去洗手!”
这才悻悻的说要去打水,结果趁乔岁野不注意,又偷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气的乔岁野拿起水瓢就扔过去,结果扔在门上,‘哐当’一声。
唐剡从门外冒出一个脑袋,嘴贱道:“你这准心真不行。”
乔岁野二话不说,抄起擀面杖,追着唐剡就要打。
唐剡边躲边撩拨,从背后直接偷袭,将人抱了满怀,像狗一样的撒娇,蹭蹭,道:“阿乔……你就接受我嘛,好不好嘛……”
乔岁野不为所动:“不好!放开!”
唐剡不依不饶:“为什么啊?”
乔岁野说:“说了八百遍了,我对你没兴趣。”
唐剡持续掰弯:“那你还让我做‘寻觅’的老板?”
“那是街坊叫的。”
“你给我做饭吃。”
“两个人吃饭比较香。”
“你偷偷雕刻我的木人小象……”
“…………”
乔岁野无法辩驳,登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却完全没办法挣脱,一脚踩在唐剡叫上,气道:“给我滚出去!”
唐剡心满意足,‘嘿嘿’一笑,往一旁闪了,作死说:“阿乔你就是喜欢我了,还不承认……哎哟……还来?我去洗手啦……”
看着飞过来的擀面杖,唐剡快速闪躲。
‘寻觅’内,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唐剡借机回到店内,站在柜前,趁乔岁野在做饭,悄悄揭开油灯灯罩,在里面捡出一张烧过的纸,快速收起,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后屋。
乔岁野在后厨带着笑,做着饭,心道:机会已经给你了,至于能牵扯出多少东西,就看你的本事了。
可别让我失望,回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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