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则考虑到这是在黎阳县,距离京城较远,且只有他们三人,并无支援,在别人的地盘上,多有不便。
其次未免把对方逼急了,狗急跳墙,毁了所有证据,最后一无所获,还将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便本着此事应缓不应急的原则,放慢了调查的速度。
“索性宝诞节要持续到七月底,如今还有时间。”
他和付通说道:“万事小心,我总觉得这黎阳县处处透露着诡异。”
付通点头,说:“放心老大,‘完美新娘’那边已经上钩了,说过几日给我看卿儿们的资料,若是有看对眼的,价格好商量。至于县衙那边,我大概去走了一遍,发现里面被改成了客栈,目前有很多外地客人住着,暂时没发现不妥。”
佘则点头。
以清背起小行囊,说:“按理说,庆祝诞辰,也就一天罢了,前后顶多三天。但是我之前听筠竹居的掌柜的说,每年都要庆祝至少二十天。”
他竖起两个手指头:“今年说是罗县令特别交代,要庆祝满整整一个月呢。我看他挣得盆满钵满的,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佘则也说:“这样的手段确实可以吸引远近的游客前来光顾,加上他们这里地道的黑猪肉,以及围绕黑猪的系列伴手礼,游客个个都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怕是一年的赋税就看这一个月,都已经有多不少了。”
说着,三人分为两队,付通继续去盯着‘完美新娘’和县衙;佘则和以清背起行囊,借口之前避雨时,掉了玉佩,前往义庄。
推开义庄的门,以清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此时才认真的打量着这个义庄。
义庄只有一个大堂,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个棺材,每个棺材都放在凳子上,隔绝地气。棺材前放着碗,碗里有些土,插了很多燃尽了的香。棺材板上没什么灰,应该是有人每日打扫了的。
义庄的地上还算干净,窗边放置着女尸的不见了,倒是在角落多了一个新的棺材,棺材前摆着一个破了的碗,三柱清香才烧了一半。
鬼佬从后面出来,看着佘则二人也不意外,自言自语到:“人啊,最怕三长两短;香呢,最怕两短一长。”
他看着新棺材烧出来的香,说:“喏,就是这样。”
以清好奇的问:“为什么?”
鬼佬说:“人,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要么就过去了,要么这辈子过去了;这香啊,两短一长,要么天气太潮湿了,要么买到假货了呗。”
以清一脸‘就这’的表情,鬼佬笑道:“小子,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以清看自己被戏弄了,嘟囔到:“还以为您要说,烧成两短一长会诈尸,我还想着见见世面呢。”
鬼佬大笑:“你这小子有趣,我喜欢。”
又问:“你们又来找什么尸体?”
看佘则二人对视一眼,毫不客气道:“总不能是来看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糟老头子的吧?”
“行了,借口呢,你们也别编了,我懒得听。”
以清试探的问:“先生为何要独自住在义庄呢?”
鬼佬一顿,慢悠悠抬起头,阴森恐怖的说:“因为,死人不会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
说着,还手舞足蹈的做着姿势,见二人都没被吓到,觉得无趣,问:“那个不禁吓的小子呢?也不带来给我玩一玩。”
佘则道:“下次定带他来见前辈。”
鬼佬站起身来,在以清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说:“我觉得你小子有些眼熟。”
以清:“?”
佘则条件发射的将人挡在身后。
鬼佬问:“你说你小时候在义庄玩捉迷藏,躲棺材里了?”
以清笑靥如花,乖巧道:“嗯,那些鬼都没找到我。”
鬼佬退后好几步,将以清认认真真打量了一圈,说:“我在这儿守义庄守了二十年,玩捉迷藏能玩到棺材里去,倒是没见过。”
以清听了,只‘嘿嘿’的笑了。
鬼佬却不多言,没头没脑的往屋檐下坐了,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佘则拉着以清的手,藏在身后,看着鬼佬的背影,走到他跟前,说:“晚生想请教先生,是否县衙每年的命案,都会送到义庄,再由家人认领。”
鬼佬目视前方,说:“本来是。”
佘则说:“那就是说事实上不是?”
鬼佬说:“若是有家人认领的命案,直接在县衙就领回去了,不会送到义庄来;若是无人认领,但有用处的尸体,也不会送到义庄来。”
他将烟锅在墙角下敲了敲,抖出烟灰来,继续说:“只有无人认领,又无用处的尸体,才会送到义庄来。就像那具女尸。”
“就是赵老二典给张财户家做小妾的那个?”
鬼佬意有所指道:“什么赵老二,张财户的,不知道。只是这尸体没人要,也没用,就送来了。”
以清文:“先生,您一直在强调‘有用’,尸体除了入土为安,还能有什么用?”
鬼佬面带神秘,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说:“黎阳县最出名的黑猪产业,你们知道吧?”
佘则和以清不明就里的交换了眼神,点头,说:“略有耳闻。说是由带领他们迁居的祖先映彤娘娘驯化了当地的野山猪,解决了百姓口粮问题。”
鬼佬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佘则谦虚道:“请前辈赐教。”
鬼佬面露恶心,说:“黑猪一身都是宝,猪鬃可以做刷子,猪皮可以做鼓,猪肉猪血猪内脏这些更不用说,都可以卖钱。就连骨头,都可以剔出来磨成粉,喂鸡喂鸭,或者喂养黑猪。”
佘则快速反应:“前辈是说,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被当做了黑猪?”
他只觉得腹内翻滚,直犯恶心。
以清拉了拉佘则的衣角,小声说:“回春堂的掌柜在腌肉里吃出了人骨。”
鬼佬也听见了,说:“他家的腌肉铺子,都是不定期供应,即便是外地游客慕名而来,重金购买,说没有就没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以清恶心的脸色发青:“该,该不会那些腌肉,都是尸体做的吧?”
鬼佬默认了。
以清连连忍住反胃,好一阵,才缓过来。
佘则比以清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他经常出凶案现场,到底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乍一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
好一阵,他才勉强联系鬼佬前后所说的话,组织起来,问:“前辈您的意思是,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肉被做成了腌肉,骨头被剔下来用于冥婚,身体的其他部分分别都变成了买卖的一部分。”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后变成了牲口,被估算价值,买进卖出?”
鬼佬惋惜道:“或许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卖来卖去了。”
他提点道:“小子,你想,每年哪儿来那么多的无名尸体?为什么会送来黎阳县?骨头去了哪儿?身体的其他部分去了哪儿?”
又说:“我只知道这里面有名堂,但是我还不想死,所以不想知道其中的内幕,你想查就去查,查到了也别告诉我。”
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以清,又退回来,对佘则,说:“我跟这小子有缘。”
拍拍佘则的肩头,说:“好好待他。”
然后佝偻着,蹒跚着,往后面去了。
以清和佘则一脸懵逼,心道:怪老头。
回去的路上,以清说:“如果按照先生的说法,那么整个黎阳县上至提刑千户,下至衙差衙役,全部都是凶手,都参与了这条人命的链条。我们在他们的地头上,动他们的利益,恐怕不容易。”
他疑惑地问:“就像先生说的,那些尸体哪里来的?死后又去了哪里?”
佘则余光示意,说:“嘘……他们早就盯上我们了,此后定要万事小心。”
特别叮嘱:“尤其是你,不准擅自行动。”
他拉着他的手不放,软言软语:“知道你很厉害,什么都会,但是我会担心。”
以清听了这话,很受用,但是并没什么卵用,想着,带着你去查探消息,无疑是给我拖后腿。
干脆我直接去探一探县衙和夏府。只要涉及钱财,必定要分赃;要分赃,就得有账本;有账本,就有迹可循。
佘则装模作样的拿出一枚玉佩,故作大声的说:“原来真是那日避雨的时候掉在义庄门口了,幸好找到了。”
将玉佩放在腰间,小声跟以清说:“改日我们拎着好酒好肉来看前辈吧。”
以清现在听到‘肉’字有点犯恶心,说:“让我缓两天,最近别跟我提‘肉’字。”
佘则也觉得恶心,换了个话题:“昨日夏砺给我抵了帖子,说请我们三日后去府上赴宴。我以你受凉为由,拒绝了。”
“之后又说你在病中,不好劝酒,等你好了,定要去府上喝一杯,盛情难却,我已经应承下来了。”
以清眸深似水,没好气道:“是你自己想去会佳人吧?”
佘则看以清突然加快了步伐,愉悦的跟上,故作委屈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看以清噘着嘴不理他。
持续逗弄:“简州?”
以清觉得自己的气来的莫名其妙,压了压心头怒火,抿抿嘴,说:“干嘛不去?万一夏砺也巴结巴结我,给我也送个漂亮丫头呢。”
佘则可太喜欢口是心非的以清了,就这么打情骂俏的走回去,顺道把不远处监视他们的人也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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