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辰时,楚允在喜酿楼旁的小摊前喝完一碗水后,抬头就看见自街一头向她走来的孟司辰和他的随从。
直到两人走近,楚允起身,面带笑意:“Hi,早安二位,见到你们可真开心。”
孟司辰蹙了下眉,他褪去昨天的酒气,看着楚允的眼神有些疏离,相比昨晚少了浪荡多了几分贵气。
“我叫全鹤。”随从却还是那副样子,吊里吊气,“昨日的事,我已与我家公子商讨,他想来看看情况。”
楚允:“我就知道二位都是有头脑的人。”
孟司辰道:“我不知你有何心思,但由你摆席确实于我无害。”
楚允看向孟司辰:“不仅于你无害,若是婚约没成,大可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孟司辰打量楚允,大概是将昨晚伶仃大醉时勾引时的样子忘干净了:“所以说,这件事于你有何好处?”
楚允想:是你。
笑笑道:“公子贵为宰相之子,若是恼了宰相,小女子还有活路吗?”
“可除非你有十成的把握,赴险与坐以待毙才会结果不同呢?”
楚允走近他昂起头:“公子怎知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孟司辰哼笑一声:“哦,是吗?时辰还早,我实在好奇你的本事。”
楚允勾勾唇:“献丑还请公子见谅。”
……
楚允随孟司辰走进喜酿楼,他今日的相看被母亲安排在酒楼的上等厢房。
喜酿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富贵人家的宴席都爱在这儿办,成就过许多京城良缘。酒楼生意兴隆,即使是早晨也似夜晚歌舞升平。
除此之外,还有能突显这儿是个富贵迷人眼的鎏金之地的景观就是,楼上楼下随处可见的观赏性辣椒。
楚允昨晚只顾着愤恨,竟完全没注意到。
金钱!满廊的金钱!
楚允边走边看,前面的孟司辰突然停下,她不注意就撞到了他身上,磕得鼻酸。
“看什么?”孟司辰问楚允,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允抬头,很不爽:这人咋醒酒就端起来了呢。。。
“辣椒。”楚允道。
“有什么好看的?”
“长得像元宝。”
孟司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她摸着鼻子眼泪汪汪昂头看自己,竟觉得有些俏皮。
他轻咳两声,一副装出来的优越感:“这东西确实贵得很。”
楚允趁机道:“这东西也妙得很。”
“何出此言?”
“公子想看我的本事,”楚允道,“可否允我一盆辣椒?”
“你的本事跟辣椒有何关系?”
“你允了不就知道了。”
孟司辰看着楚允的眼里闪过好奇,他觉得楚允比那些京城贵女活泼很多有趣很多,表面却不漏声色,点头。
他不知楚允听得他心声,有些想笑。
楚允去楼梯脚处搬了一盆长得最好的辣椒,店小二看到奔过来,全鹤拦住他,他才看到楚允身后的孟司辰。
孟司辰道:“记我账上。”
小二听了连连点头,走开了。
楚允乐了,起身也没多想朝孟司辰wink,竟把孟司辰惊了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这是…害羞了?
这人面孔可真多啊哈哈哈。
楚允大步跟上,来到了后院厨房。酒楼的后厨很大,此刻已经忙得热火朝天,摘菜的洗菜的切菜的、端盘的掌勺的报清单的,放眼望去唯一闲着的地方只有厨房角落的那口锅,楚允猜那是孟司辰预留的。
那灶台看得楚允心潮澎湃,她于是大步走过去,把辣椒盆栽放下。孟司辰走近,看看辣椒又看看锅,挑了个眉,示意楚允可以开始了。
好啊!
楚允撸起袖子,走到灶台里侧,顺溜地把辣椒摘完丢进水桶。
孟司辰问:“你这是做什么?”
“下锅。”
孟司辰和全鹤同时道:“下锅?”
楚允又从菜篮里挑了些蔬菜扔进水里道:“且看我操作。”
孟司辰和随从互相看了一眼,更好奇了。
锅下有火,等锅烧干倒油,油热放蒜,片刻蒜香扑鼻。
但这还不够香。楚允从水桶捞起辣椒,切碎,下锅。热油碰水,噼里啪啦,辛香裹着蒜香,一种在这个世界从没有过的气味把锅前的两人迷惑得一愣一愣的。
白菜下锅,翻炒七分死,加点酱油,糖提鲜,盛出。
楚允把酸辣白菜放到了孟司辰和全鹤面前,笑容满面:“尝尝。”
孟司辰和全鹤不约而同咽下口水,拿起筷子尝了尝:
“有味儿!”
“好吃!”
楚允:“哈哈!怎么样,老娘的厨艺可不是瞎吹的。”
孟司辰和全鹤被馋得忘了保持形象,连连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这辣椒…可以下锅的?”
楚允拿了个盆,边洗边回:“我早说了我是仙人,特地下凡来助孟公子取胜的。”
全鹤嚷嚷:“正经些。”
楚允洗好盆又往里倒面:“开玩笑,是我爹的债主来家里要债落下一包辣椒,我没见过以为是好东西就吃了。”
“你不怕被毒死吗?”
“毒死饿死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听她这样说一时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都沉默会儿,孟司辰看楚允开始和面便转移话题:“你现在要做什么?”
“糕点。”
全鹤嗤笑:“京城的糕点各式各样,你做糕点有何稀奇?”
楚允本专心和面,停下,抬头看两人:“我做的糕点必是稀奇的。”
全鹤与孟司辰又互看一眼,虽面上都没表露,但心里已经好奇到抓狂。
楚允听到了,她忍不住得意,一边得意一边从灶台旁的柜子上取出牛奶开始搅拌打发,直到出现浓稠状。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面前的两人甚至睁大了眼,牛奶他们喝过,却从未见过它如此形态。
孟司辰问:“这是什么?”
“奶油。”
奶油,如此贴切的名称。
难道这些都是这位贫民姑娘发现创造的吗?
这一刻,楚允在面前两人的眼里要真似仙人了。
全鹤也不调侃了,问楚允:“你要做的糕点叫什么名字?”
楚允打发了奶油又拿了几颗鸡蛋开始搅拌,回:“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两人满脸疑惑。
楚允又道:“且看我操作。”
蛋黄液里加蜂蜜和酒,搅拌到蛋黄液颜色变浅体积蓬松就差不多了。这儿没有咖啡豆,楚允便找出茶叶煮出浓茶,加入蜂蜜和果酒调味后备用。然后是制作面片,将和好的面分开拍平放进锅里,来回翻面,至到烤熟。
材料准备基本完成,最后一步就是制作提拉米苏了。将面片浸泡在茶液中,取出,在面片上倒入奶油和蛋液,再放面片,涂抹奶油。第三片面饼封顶,渗下的奶油抹掉。
当当当!简单版提拉米苏就做好了!
因为制作奶酪不易,楚允减去了这个环节,口感可能没有那么绵密,但口味足以让这时候的人惊叹了。
楚允把提拉米苏放在一边阴凉处通风定型,面前的两人拿起筷子围上去已经要开吃了。
“哎哎哎,”楚允拦道,“稍等稍等。”
孟司辰和全鹤一副不满的表情看向楚允。
“一小会儿。”楚允又开始得意了,“我有的本事,各位可还满意。”
孟司辰和全鹤反应过来被楚允勾着走,全没了上位者的样子。
孟司辰尴尬了一瞬,正色道:“还行,勉强过关。”
楚允:你就装吧。
“时辰差不多了,”孟司辰道,“我该去接华姑娘了。”
楚允:“公子放心,我会列好菜单备好食材等公子回来的。”
孟司辰点头,叫上全鹤走了,只是半路又折回来,站到提拉米苏前,也不看楚允问:“这玩意儿好了没?”
楚允微笑:“没有哦。”
孟司辰便又带着全鹤大步流星地走了。
楚允看着两人,心情畅快极了。宰相之子实在是不过如此,喝了酒是粘人小狗,不喝酒“微端”,因为端也端不住。
想必极好拿捏。
楚允哼起小曲儿,开始备食材。她唱周董的《七里香》,尽兴唱大了声,惹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一个洗菜的婶婶走近,指着一旁的提拉米苏问楚允:“姑娘,这是何物?方才我与姐妹们就瞧见了,宰相家的男子在便不敢过来问。”
“是一种糕点,”楚允笑,正好提拉米苏定完型,便道,“婶婶可尝尝。”
婶婶高兴道:“真的吗?”
她声音有些大,旁的人听到也都围过来,闹哄哄道也想尝尝。
楚允于是一边给婶婶们拿筷子,一边想到孟司辰。
这家伙回来该伤心了吧?
孟司辰回来确实伤心了,一个时辰左右,他独自来了后厨,看到灶台上的糕点已不见踪影质问楚允。
楚允耸肩说:“我饿了,就自己吃喽。”
“你怎么不给我留点儿?”
“我为何要给你留点儿?”
“你!”
孟司辰即要顾着体面,又因受了馋恼怒,说不出话来。他不看楚允了,板着脸,倒有些可爱。
拿捏。甚好拿捏。
楚允轻咳两声,端起来,绕过灶台,走到孟司辰跟前:“别气别气,我教你。”
“笑话,我贵为宰相之子,竟要学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吗?”
“可你若不会,今日一别,就再吃不到了。”
孟司辰看向楚允,一急话就脱口而出:“怎的吃不到?把你留在身边不就好了。”
楚允看着孟司辰,听完有些发愣。
还有些心跳加速。
这人是不是不管醉没醉,都会耍酒疯乱撩啊!
楚允深呼吸,往后退一步:“华姑娘来了吗?”
孟司辰也知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嗯。”
“那…起火了?”楚允问。
孟司辰点头。
他看楚允开始忙碌,洗菜切菜,她看上去很瘦小,力量却似乎很大,提着木桶倒水,大国铲子用得也很顺手,孟司辰发愣的功夫她一盘菜已经盛出锅。
然后是第二盘、第三盘、第四盘……
孟司辰的目光随着楚允的动作不停移动,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摆了楚允的席,婚事大可能成了。
萍水相逢,仅半日,孟司辰已经对楚允生出许多好奇。
要别?可以。只是心中有些闷,并不是不舍,怎么会有不舍?就是有些闷。
孟司辰觉得这很可能是因为没吃到那份提拉米苏导致的。
小葱没了,楚允要去隔壁灶台拿些,转身时手腕却被孟司辰隔着灶台拉住。
楚允吓了一跳:老天,这是做甚?
孟司辰看着楚允,不知是不是楚允的错觉,她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含情脉脉:“我想雇你。”
“雇我?”
“你会的这些东西很新颖,必将在京城大卖。”
楚允一阵惊喜:“真的吗?”
孟司辰愣了下,他以为楚允会听不懂自己的话,可她的样子却像是一直在等着自己的话。
孟司辰松开楚允,清清嗓子,站直了:“其实本公子最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合作商,与华姑娘的婚约定下后,便会开始经营。”
楚允听完也站直了,深吸口气:“孟公子,这实在是求之不得啊。”
近午的太阳终以一个合适的角度照到站在角落里的楚允身上,孟司辰看着楚允,油然心生觉得她漂亮。
楚允看着孟司辰,则是觉得迎来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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