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S级高危分子‘匕首’已叛逃！！！】

【警报！S级高危分子‘匕首’已叛逃！！！】

【警报！S级高危分子‘匕首’已叛逃！！！】

不止是古堃基地。

七月五日曜初，苍脊突击营遍布各区的每个戎行驻地——甚至是外域联合基地，警报声一遍又一遍地尖啸，正拼命轰炸着所有人的耳膜。

大到超巨幅公告光屏，小到个人终端光幕镜片，任何一面投入使用的显示器上都有红光不停闪烁。

显然，某位李姓管理者企图利用这种视听扰乱策略，造成人心惶惶的形势，以便让目标无所遁形。

文清仪紧紧攥着那杯燕麦奶，白皙手背上甚至爆起了青色血管。

“我去找李树皮算账。”她低声说道，语气冷得吓人，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连严岳都险些拉不住她。

幸好此时警报结束，两人的通讯终端再次接收到一条加密讯息。

发信人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总教官——新唐安全总署的特别顾问：苏尾。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文清仪点开了讯息。

他们听到了一小段乐曲。

“听起来，很像是总教官以前弹过的，那种已失传的古乐器。”严岳皱着眉说道。

“对，也是她曾经的代号，‘琵琶’。”文清仪却被这段清冽而锋利的乐声点亮了双眸，“用总教官教过我们的解码方式，就可以用乐谱来破译藏在旋律里面的文字内容。”

她迅速哼了两遍，严岳听到第三遍，也跟着念出了破译完毕的句子：“‘勿慌，金蝉脱壳’？”

文清仪点点头：“是在说张旷。”

“难怪她说李校尉不会来找咱们麻烦，原来他是一心一意去找张旷的麻烦了。”严岳忍不住苦笑。

“那他完蛋了。”

文清仪笃定地下了结论。

只可惜，张旷目前已经溜达到四十光时之外，暂时赶不回来把李澍波校尉大卸八块，这属实有点令人遗憾。

但所有人也同样找不到张旷的踪迹。

调查结果显示，处于自动驾驶模式的0791号戎舰以最高时速，向着星域垂直上空的方壶岛——即苍脊突击营总基地的方向，一路狂飙了五个小时。

警报声响起的六分钟前，这艘小型戎舰骤然间跃迁急刹，随即又加速俯冲，一头扎进了新唐星域北部的茫茫深空。

谁也想不到，张旷这个神经病居然中途关闭了伯努利动力系统，任凭0791号戎舰在飞行过程中忽然自由落体，直至消失在尚未开发完毕的大片陷空地带。

最后坐标被随意定位在夕格兰特区深处，骄狂的驾驶员早已不知去向。

*

黄曜隐没在天幕边缘，化作一粒小小萤火。

浩州星界上空是整片漆黑，高悬在中央的红曜将云层也染出薄薄火光，酷似古时夕阳。

这轮“夕阳”之下，狂风挟着飞沙走石四处肆虐。

北有雍凉，南有定海，在古时都是边关之名。

千百年后的这一天，雍凉区年久失修的边境防护罩，正时不时被风暴敲打出闪电纹般巨大裂痕，又慢吞吞地进行着自我修复。

被认定为叛逃与失踪的张旷，此时早已换掉了苍脊制服，身上松垮垮套着一件洗得不灰不蓝的牛仔夹克，双手插兜站在一团七彩祥云上面。

当然，腾云驾雾只是古时神话传说——她脚下踩着的是一台光能源飞行器，出于个人爱好被设定为“筋斗云”的拟态。

这也只是新唐星域最常见的一种拟态。

还有人把自己的飞行器搞成佩剑、花篮、葫芦，包括各种珍禽异兽。在上一届的光能源飞行器拟态设计大赛中，甚至出现了一头哥斯拉。

跟随着风沙呼啸的步伐，张旷熟练而迅速地钻进了防护罩来不及修复的裂缝之中。

七彩祥云落地后，自动折叠为手掌大小的薄片。她将飞行器收进长靴的外夹层，又抬手轻触了一下右耳垂上那枚立方体水钻耳钉，小小的光幕镜片便闪现眼前。

【尊敬的用户‘十年一觉’，欢迎您再次登入‘云端’，我是您的智能助手SWAN。即将为您接入雍凉区的广播频道——请欣赏：纯音乐《过招》】

新的通讯终端里释出一段双路音乐，以诗句为词的旧唐京戏唱腔，婉转得令人心折。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张旷自漫天风沙中走出来，沿着整个星区里唯一一条大道直走，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雍凉这个地方资源贫瘠，自然也就人烟稀少。

来来往往的大多数是一些异域游民，包括但不限于把自己半个原装躯体替换成机械义肢的、进行基因嵌合改造可惜不怎么成功的……总之放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一个正常人类。

沿途遇到的怪人无数，却没有半点视线敢直接飘到张旷身上。

就仿佛，她脖子上不是一个暗红色颈圈，而是紧紧盘着一条会喷射毒焰的恶龙。

张旷目不斜视，直步走向了——路边的公共卫生间。

关上门后，她眼都没抬，先伸手一拳一个，接连捣碎了三个位置刁钻的针孔盗摄器。

接着掀开兜帽，露出满头乱翘的烟灰色卷毛。

她面无表情地揪了揪自己的齐耳短发，对这种长度感觉不太满意，当即决定再弄短一点，才更容易打理。

张旷脱掉身上外套，从背后摸出来一把怪异兵器：长约九寸，宽近三指，鞘柄合一，似刀又似尺。

甩动左腕，“咔嚓——哒”几声轻响，出鞘后彻底展开的刀身与臂同长，很像古时诨名“二人夺”的手杖刀。

刀身有十四字铭文：“万业所归铸此身，尽斩罪人皆如我”。

银亮刀刃上映出一双略微下三白的丹凤眼，瞳心隐绿，浓眉高鼻薄唇。

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位执刀者并不完全是新.唐.人.种。

当然，更不符合典型新.唐.人斯文气质的，是张旷那遍布周身蜜色皮肤上的异兽刺青：左臂盍将龙、右臂云吠虎、左肩逢凉鲲、右肩蛮圣狮、心口苍脊狼、背脊羽川鹤。

“震、巽、坎、离、艮、兑”这六方尊神的法相可谓霸道至极，却也压不住她眼神里透出来的凶猛气势。

举起刀时姿势恭敬，但张旷的语气却平淡得近乎敷衍：“冻火，又要委屈你了。”

随即持刀挥向自己的乱发，三两下剃成个寸头，只比狗啃的效果稍微好一点。

再次踏上雍凉区中心大道时，张旷将外套甩到肩上，只一件黑背心搭棕金色工装裤，折回原状的尺刀冻火扣在后腰，长靴下又腾起了七彩祥云。

路旁建筑物如兽群低伏，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SWAN，检阅星标通讯留言。”向前飞驰的同时，张旷用思维感应向终端下达了一个指令。

【好的。您有一条来自星标好友‘袖箭’的留言：张旷，你身上的定位信号被我抹除了，暂时伪装成深空辐射干扰造成的技术故障。今日曜尽之前，你得想办法把监控装置拿掉。】

对于苍脊知名刺儿头‘匕首’来说，方壶岛的单人禁闭室差不多就是她另一间宿舍，每个月都要进进出出好几回。某些尸位素餐的人形自走垃圾，可能就因此产生了什么误会，才会妄想着把她当成一枚棋子任意拿捏。

“叛逃？”

张旷将这两个字在森白齿间碾过，同时心里已想好了李树皮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去完成一桩更有趣的交易——

光能源飞行器停在整个雍凉区最繁华的地点入口。

立体灯箱招牌已被狂风刮坏，原本凑成彩虹色的“埃文广场游乐园”变成了“土文场乐园”，而且只有红和绿最亮，看起来十分阴森。

栅栏铁门上锈迹斑驳，倒是与边境防护罩外的赭红色天空遥相呼应。

游乐园里外点缀的无数彩灯，却还在顽强地闪耀着。

一颗半径1737.10厘米的白底灰斑悬浮灯球——作为游乐园标志物的模拟天然卫星“埃文”，正沿着固定轨道在空中缓慢旋转。

它从高到低，循环照耀着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卡丁车赛道，最后是旋转木马。

尽管环境简陋，这座游乐园依然很热闹。

到处奔跑撒欢儿的人类幼崽不是很多，一些星际游民在此聚集，主要是为了摆摊做点小买卖。

张旷沿着“埃文”的运行轨道走去，路两边无数便携式霓虹灯牌有的高挂有的低放，摊位上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特色小吃零食服饰：比如桶装的沙巨蚁爆米，现烤的风干蝮蛇肉串，还有能把自己伪装成猫头鹰的羽毛斗篷。

她买了一包非常普通的玫瑰花味棒棒糖。

0791号戎舰自动飞行的五个小时里，除了睡眠之外，张旷补充了大剂量的浓缩营养液，把自己当成一株植物灌溉。

然而，那些营养液都是猕猴桃口味的，酸到她怀疑人生。

张旷撕开糖纸，开始寻觅游乐园里那只破旧的清洁机器人。却只看到道路拐角处，旋转木马旁边站着一个小丑，手里攥了大串飘飘荡荡的彩色气球。

张旷远远瞟了一眼，确信此人的品貌不俗：个子高挑，肩宽腰细，四肢修长，也只有这种绝世好身材，才有勇气穿着一整套白色圆点的红西装，把自己打扮成一颗……毒蘑菇。

清洁机器人还没找到，两条通讯请求同时在她终端页面蹦出来。

【‘张晞’请求与您通讯！】

【‘未知用户’请求与您通讯！】

“SWAN，接通‘张晞’的通讯。”张旷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下来。

光幕从眼镜片般尺寸被放大了八倍，两张笑脸同时闪现在面前。

妹妹张晞抱着毛绒兔子蹦蹦跳跳，将两只长毛兔耳朵甩出了残影：“姐姐！四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小鱼说这次家长会她没空，叫你跟我去！”

清甜童声还在故意拖长了尾音说“吁~~~”，苏尾从后面扑过来，一把掐住那张小脸蛋，将她漂亮得惊人的五官都揉得变形。

“烟朝你人没长多少，胆子倒是大了哈，居然敢当着我的面瞎扯，明明是你自己想让——”剩下的话被张晞反手捂了回去，师徒俩顿时闹成一团。

“知道了，老子明天就回去。”张旷烦躁地挠了挠头。

“载酒你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苏尾从小女孩的“魔爪”底下挣扎出来，把她托举到镜头怼脸的程度，“来来来，看着咱们小烟朝纯真无邪的大眼睛，你赶紧反省一下自己。”

被六岁的张晞视为毕生偶像的张旷无奈改口：“我，明天就回去！”

最后，她一脸麻木地点头答应了妹妹，明天见面时要“给对方准备一个小惊喜”。

切断通讯，张旷直直看向了那个毒蘑菇造型的小丑——手里的一大串气球，从进入她的视线开始，直到现在他半个都没卖出去。

“你好，我全部要了。”

小丑呆呆地转过身来，张旷用棒棒糖往上指了一下，随即塞回口中。

近距离抬头看向对方时，她忽然发现，在层层厚漆重彩的夸张妆容之下，这个人长着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如溪底碎金，美得近乎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