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恢复了理智，但不是像传奇故事中赞颂的那样是被真情所打动的，而是因为暴怒。

这是绝对出乎齐蕙心预料的事。

但伊迪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也没有中止古祸仪式的打算。

这同样是出于齐蕙心预料的事。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出乎意料”，或许才是“合情合理”？

因为伊迪丝和戏剧社的这些人就是这样的。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

齐蕙心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讲经台下，被拉下神坛的伊迪丝近乎冷笑：

“艾达，你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以为你的小动作天.衣无缝？还是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唯一的朋友’？难道不是因为你将所有可能成为我朋友的人都赶走了吗？

“为什么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对我言听计从？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身边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男人、甚至连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都睡过了，所以才对我心怀愧疚吗？

“我不提这件事，是因为我不在意，但你该不会以为你能拿这件事来当作你对我忠诚的证据吧？！艾达，谎话说再多遍，也不会变成真的——醒一醒吧！”

艾达的脸色有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很快的，她又哭喊起来：“但就算是这样……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我们都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了——你怎么能想要杀我？！”

伊迪丝冷酷撕开了艾达：“最重要的朋友？你吗？别开玩笑了，我最好的朋友明明是——”

——是瑟琳娜。

伊迪丝最好的朋友，是瑟琳娜。

但瑟琳娜最好的朋友不是伊迪丝。

——那瑟琳娜最好的朋友是谁？

这一瞬间，伊迪丝脑中一片空白。

而下一秒，她瞳孔紧缩，骇然回头，在无数哀嚎的、哭泣的、哀求的人们中，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人：

苏茜。

瑟琳娜最好的朋友，她为之深深嫉妒的人。

但是……

从瑟琳娜离开后……一切就结束了。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忘记了苏茜，忘记了弗尔塔大学里还有这样的一条毒蛇潜伏着、窥伺着？

甚至她还让苏茜画什么海报？

该死！她怎么能忘记这样重要的事？她怎么能令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地？！

昏暗的血色摇曳着。

诡谲不安的光在教堂的彩绘玻璃窗上跃动，折射出不详的黑暗。

这一刻，莫大的恐惧如死亡般紧攥住伊迪丝的心。

在她几欲扭曲的注视下，她看到那张属于苏茜的脸向她露出微笑，猩红如血的嘴唇轻张：

“恭喜你。”

“抓到我了。”

伊迪丝的血液几乎在此刻凝固：

逃！

离开这里！

现在坐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人类了……那根本不是人类、也不是使徒能够抗衡的“东西”！

原来想要杀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瑟琳娜的鬼魂”，而是苏茜！

——逃！

一定要逃！

伊迪丝想也不想，丢下艾达，转身要逃。

——只要自己逃离这里，就一定能够活下来！

伊迪丝是这样坚信着的。

然而艾达的声音在她身后尖叫：

“别走！别走！不要丢下我！”

“伊迪丝！伊迪丝！不要让我死在这里！”

“不要让我留在这里啊——伊迪丝！！”

伊迪丝充耳不闻，踩过一路的鲜血，转瞬就来到教堂的大门前，即便身后的声音越发疯狂绝望，却也无法令她生出半点怜悯。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眼看教堂大门近在咫尺，甚至伊迪丝脸上都已经露出一分喜色，可下一秒，熟悉的声音炸响——

砰！

那是震耳欲聋的枪声！

而随着这一声枪响，伊迪丝的脚步也不由得在此刻停下。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

而后，她缓缓回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艾达手上冒出的一把枪——

一把和伊迪丝手中一模一样的、曾被两人作为友谊的象征交换的枪！

太可笑了。

“你……你——为什么……”

太可笑了。

“不要……不要……”

这一刻，伊迪丝出奇地没有感到痛。

她只感到自己体内的所有生命与力量，正随着胸口的血洞不断流逝、不断离去。伊迪丝努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想要挽回那些鲜血与生命。

但她的努力毫无作用。

“不要……不……”

伊迪丝的傲慢终于离她而去。

此刻，在众生平等的死亡面前，她是如此恐惧，而她脸上落下的泪水，也如此平凡。

一如那些普通人，一如那些一文不名的人。

“我不想死……”

“我还有……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做……我不想死……”

教堂的祭台边，艾达握枪的手终于颤抖松开。她满脸的鲜血、泪水和鼻涕，神色像是委屈，又像是暴怒，还像是疯狂：

“是你对不起我的，伊迪丝……”

她喃喃着，目光涣散，一遍一遍重复：

“不是我的错！是你……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的错！”

“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这一刻，小教堂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

他们理智终于回归，但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想象当帝国、当教会得知伊迪丝的死讯后会有什么反应，也无法想象目睹了伊迪丝死亡的他们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摇曳的阴影中，齐蕙心终于从长椅上站起。

她带着血色的腥风与死亡，一步步走到伊迪丝身旁，轻轻蹲下，一把抓起伊迪丝的红色长发，迫使那张布满恐惧和泪水的脸抬起，直视死亡。

齐蕙心微笑起来，声音柔和，一如伊迪丝记忆中的瑟琳娜。

“怎么样，伊迪丝？”

“满意我为你写下的结局吗？”

伊迪丝抬头看去。

她看到了一张不算熟悉但也并不陌生的脸。

极具异域风情的黑色长发，在记忆中总是礼貌微笑却又带着疏离感的黑色眼睛——那是一张属于异国人的面容。

苏茜。

苏茜是个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人，与温柔而热心的瑟琳娜全然不同，再加上那张一看就不属于洛克王朝的异国人的脸，无论是谁站在她们二人面前，都绝不可能将她们的身份认错。

但如今……这一冷一热、一生一死的灵魂，却好像在这同一具身体上糅合。

不是温柔也不是冷漠，不是“自己”也不是“他者”。

那是只属于怪诞的疯狂。

“你……你疯了……”

伊迪丝艰难地说着。

是啊，疯了。

苏茜一定是疯了。

因为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有人敢作出这种事？

难道说面前的这个家伙忘了她是谁了吗——

她可是伊迪丝·洛克，帝国公主，教会神官，未来更是必定会成为能跟国王平起平坐共治天下的圣徒、大神官！

还是说这个家伙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圣塔雅市的弗尔塔大学，是王朝的核心、帝国的人才库，更是王朝之主与教会领袖的视线所及之地！

而苏茜呢？

她不过是从一个边陲小国来到弗尔塔求学镀金的边缘之人。她的王室身份形同虚设，她的身份地位不堪一击，她们之间的地位如同云泥之别……她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杀她？她怎么敢？！

伊迪丝用力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死死盯着那双在黑暗中如火淬过透亮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哪怕一分惧怕——伊迪丝坚信，只要苏茜心理还有半点对帝国或对教会的恐惧，她就可以活命！

然而并没有。

除了怪诞的诡异，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伊迪丝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抖，而她的双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盈满了恐惧的泪光。

“……你是谁？”

她的声音颤栗。

“你是瑟琳娜吗？你……你是借用了苏茜的身体来找我报仇的瑟琳娜吗？！”

这个人绝不是苏茜！

“你是不是怪我误会了你？你是不是怪我逼死了你？可是，可是我没想这样的！瑟琳娜，这都是艾达的错——是艾达！是艾达将罪名栽赃给你的，是艾达害怕她跟小富兰克林偷情和帮助黑党逃跑的事暴露，才将这一切的一切都栽赃给你的，我只不过是受她蒙蔽而已！瑟琳娜，瑟琳娜，对不起，原谅我吧……你这么善良这么宽容……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是的，如今她面前的这个人，不可能是苏茜，而一定是瑟琳娜复仇的亡魂！

否则，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友情吗？可友情算什么？就连自称她最好朋友的艾达不也对她开了枪吗？

而如果这个人是苏茜，苏茜又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与疯狂？

——如果拥有这样可怕力量的人真的是苏茜，那她伊迪丝又算什么？！

——她伊迪丝怎么会死在这种籍籍无名之辈的手上？！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瑟琳娜。

她一定是瑟琳娜重回人间的复仇的亡魂！

这一刻，伊迪丝的神态并非祈求，而是近乎癫狂，近乎憎恨。

就好像口中痛哭着恳求原谅的伊迪丝，其实心中早就知道，她或许真的会死在这个夜晚。

齐蕙心看着伊迪丝，微微笑着，没有回答，只不过那个笑容分外意味深长。

伊迪丝大脑飞快转动，努力用残余的理智思考齐蕙心这个笑容的涵义。

她太过专心致志了，所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刻小教堂内众人看她的怪异目光。

“糟了……”

“伊迪丝她……疯得更厉害了……”

喃喃的，有人说出了大家此刻的心声。

原来，这会儿众人的眼里，竟根本就没有齐蕙心的存在。

他们看不到齐蕙心的步步紧逼，也看不到那由齐蕙心掀起的纷争与蛊惑之风。

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伊迪丝在即将逃出这个死亡教堂的前夕被艾达开枪击中胸膛，于是像发疯一样对着虚空呼喊瑟琳娜的名字、诉说艾达罪状的这一幕。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为听到了这样的隐秘而震惊，还是该为了看到这样的伊迪丝而恐惧。

但很快的，有人替他们做出了决定——

砰！

这是今夜小教堂内炸开的第六声枪响。

再度听到这可怕声音，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抖，掉头惊惧看向枪声响起之处。

而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了马林——那个隶属艾达三人小组的一员、总是跟在艾达和凯恩后憨厚笑着收拾烂摊子的老实人马林。

此刻的马林，竟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艾达的白色手枪，并一枪干掉了艾达，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众人对此目瞪口呆：

马林……杀了艾达？

那个老实人马林？他杀了他永远追不到的女神艾达？！

——哪怕杀死艾达的是乔治或凯恩，都不会给他们以这样的震骇！

面对众人骇然震惊的视线，马林握紧了手里的枪，用近乎阴狠的目光扫了教堂众人一眼。

“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了！今晚的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办法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

小教堂内众人都是一怔，而下一秒，这群天之骄子们灵光一闪。

“对……对！对！是这样的！”那个自称议员儿子的年轻人恍然醒悟，大叫起来，“伊迪丝发了疯……她以为有亡灵要来找她复仇，所以把我们都当成了祭品，甚至还杀了贝蒂娜和班克斯他们……结果这一切都被艾达看破，艾达气愤下杀了伊迪丝，然后我们又为伊迪丝报仇杀了艾达……”

“这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们是无辜的！在这件事里，我们是完完全全无辜的，哪怕是陛下或者是大神官冕下，都不能将这件事责怪到我们头上！”

有人愕然出声：“可是伊迪丝没有——”死？

蓦地，这个人卡壳了。

于是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在伊迪丝身上凝固。

此刻，伊迪丝也终于从这诡谲可怕的注视与氛围中回神。

她震惊地看着小教堂内的众人，看着这群平时里她根本瞧不上的卑下的人们，看着这些平时以被她呼来喝去当作毕生最大荣耀的人们，此刻竟对她流露出了露骨杀意。

这一瞬间，伊迪丝脑中灵光闪过，蓦然明白了苏茜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明白了对方为她写下的结局——

她要让她众叛亲离，亲身体会那被人活活逼死的滋味。

她要让她成为第二个瑟琳娜！

汹涌而剧烈的情绪如同炸弹在伊迪丝胸口酝酿，令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但伊迪丝却说不清此刻令她颤抖的情绪究竟是狂怒还是恐惧。

——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伊迪丝身前的苏茜消失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卷起的飓风骤起，轰然撞开了小教堂的大门，敞开了通向生的道路。

伊迪丝来不及思考更多，想也不想，拖着自己濒死的身体，在这危急关头掉头冲出小教堂。

而在她的身后，马林脸色大变，果断向那背影连开两枪，却都没有击中伊迪丝。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马林向着众人气急败坏地咆哮，“快追！如果伊迪丝今晚活了下来，那么死的就会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未来的大神官伊迪丝，在帝国人才库弗尔塔大学里，把代表着帝国未来的弗尔塔大学学生放上祭台，进行了一场被教会严令禁止的古祸仪式——这可谓是帝国近百年来的最大丑闻！

只要伊迪丝还活着，帝国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掩盖这桩丑闻、以残暴的手段消灭所有知情者，哪怕这些人正是这场仪式里的受害者。

而只有在“伊迪丝虽然作出了丑事，但她已经被艾达杀死，并且凶手艾达同样死亡”这样的情况下，帝国才会放弃暴力，以怀柔手段留下小教堂内的所有人，甚至给予他们安慰和封口费。

所以，简而言之，如果大家想要活下去，那伊迪丝就必须死！

“可是……伊迪丝是高级使徒……”有人这样回答，“我们只是普通人……”

马林恨铁不成钢：“高级使徒又怎么样？你没看到她快死了吗？如果她打得过我们，她干什么要逃？！”

“一定要快！”马林斩钉截铁，做下定论，“如果让伊迪丝撞上西校区的那群预备使徒，我们就完了！”

小教堂内众人的学习成绩或许并不怎么样，但他们却从小就通晓权力的运作，在权衡利弊的学问上更是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

因此，几乎就在马林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就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外头，黑暗的弗尔塔大学里，伊迪丝踉踉跄跄地跑着。

在难言的痛苦和坚持中，伊迪丝第一次发现弗尔塔大学竟是这样大，道路是这样长，长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而她也第一次发现，夜里的弗尔塔大学是这样可怖，以致于路边摇曳的树影如同鬼魅，甚至就连空中飞鸟的鸣叫都像是死神的呼喊。

跑，跑，跑！

一定要离开这里！

不管再如何痛苦……她一定要活下去！

伊迪丝一路向前跑着，跑得跌跌撞撞，跑得晕头转向。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远，只是强撑着最后的愤怒与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肯就此停下。

可濒死的身体到底跑不了多远。

当伊迪丝终于跑不动了、跌坐在地上时，她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

这一刻，伊迪丝突然发现自己身下的地面好像并不是弗尔塔大学常见的鹅卵石路面的触感，而是冷硬水泥铺就的地面。

这里是……

伊迪丝茫然四顾，而后脸色大变。

——这里是天台！

这里就是瑟琳娜在一个月前跳下的天台！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伊迪丝想也不想，手脚并用，在莫大恐惧的支配下就要离开这可怕的天台。

然而下一刻，戏剧社的众人就追了上来，从唯一的出入口涌入，面目阴沉地将伊迪丝包围，把她唯一的退路牢牢堵死，也把她一步步逼到了天台边缘。

“伊迪丝……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吧？”

马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的枪指着伊迪丝，瞳孔紧缩，扭曲的脸上肌肉抽搐，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

“我们只能这么做了……我们不想死……所以只能让你去死了……你一定不会怪我们的吧？！”

伊迪丝感到自己的身体冷冰冰的，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干了，以至于连被冒犯的愤怒都无法生出。

她笑了一声，声音里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自嘲。

但接下来，伊迪丝也懒得理会面前的跳梁小丑们，只用目光在人群不断搜寻，试图找到那个编写出这场可笑命运的人。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伊迪丝朝着虚空大喊。

“这就是你想让我感受和体会的吗？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你想要我后悔是不是？还是想要我忏悔？但我告诉你，我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忏悔！”

伊迪丝的语气狠戾，说得斩钉截铁。

但她的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毫无疑问，伊迪丝是恐惧死亡的。

这世上，能够看着他人死亡而无动于衷的人比比皆是，可又有多少人会不畏惧自己的死亡呢？

戏剧社的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看来伊迪丝是真的疯了。”

“是啊……真遗憾。”

“真可惜啊，伊迪丝……”

他们说着遗憾，脸上却满是喜色。

齐蕙心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一幕幕的荒诞可笑在自己眼前上演，神色冰冷，就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其实事实也的确如此。

除了在某些关键时刻推波助澜外，齐蕙心并没有插手更多。

这起事件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的这一地步，其中的每个变化、每个转折、每个决定，都是他们亲自做下也亲自走过的。

是他们自取灭亡！

眼见天台上，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被她曾看不起的“小人物”们一步步逼入绝境，站在天台上摇摇欲坠，齐蕙心轻笑一声，终于从人群中走出。

这一刻，世界如同画卷定格。

戏剧社的每个人，在这幅画卷里都只剩下一道单薄的剪影……唯有齐蕙心与伊迪丝二人，活生生地站在这定格画中对峙。

对面，伊迪丝看着齐蕙心，脸上是绝望的癫狂和恨意：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瑟琳娜？你就这么恨我吗？”

但转瞬，伊迪丝又柔和了神色，就好像两人还是曾经的好友。

“我错了，瑟琳娜，我知道我错了……你忘了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你曾经为我做过那么多的事，这不就代表着我对你是重要的人吗？你曾经帮过我那么多回，所以一这一次也请帮帮我吧！瑟琳娜！帮帮我吧，帮我活下去吧！我还有那么多的事要走……我的人生还那么长，我不想死啊！”

顿了顿，伊迪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而且——而且你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也是因为我的帮助不是吗？如果不是我，现在的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所以瑟琳娜，对不起，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伊迪丝瘫坐在了地上，哀哀哭泣。

比起以往她高傲知性的形象来说，如今的她的模样是如此可怜可悲。

但齐蕙心心中没有丝毫怜悯，一把提起她的衣领，走到天台边缘站定。

伊迪丝脸色大变。

此刻，她脚下的虚无感，无时无刻不在向她昭显着死亡的逼近，而她唯一能够抓住的，竟只有那只随时会将她丢下去的手！

“不要……不要……”

伊迪丝死死抓住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恐惧道：“不要这样对我……瑟琳娜……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不要这样对我，我们是朋友啊，瑟琳娜！”

齐蕙心看着她，目光平静，既没有复仇者的快意，也没有受害者的悲愤。

齐蕙心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

不等伊迪丝回答，齐蕙心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想要说是为了复仇，但不是的——不是那样浅薄的理由。”

这一瞬间，伊迪丝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像是垂死者看到了生的希望。

然而下一秒，齐蕙心就毫无征兆地松开手，毫不留情地将伊迪丝从天台上扔了下去。

“——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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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个存档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