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京城风云(三十一)

妻儿为质,宋勉还不得让干啥就干啥!

魏一楼的买家名单并不完全经宋勉的手,而是分由几人管理。将自己经手的那份名单交给柯三老爷,倒是容易。然,柯三老爷要的却是全部。

他对宋勉说:“倘若只从你经手的买家中挑一个,岂不正正暴露了你?你若被怀疑,被发现,依大老爷的手段,你还能活得下去么?你若死了,你那妻儿又能活得下去么?”

“若是将其它人手中的名单都交给老夫,老夫从中细细择选,必不会令大老爷有所察觉。”他拍拍宋勉的肩膀,语气甚为恳切,“你就放心好了,老夫必好生护着你,不会亏待你的!”

这一番话,听起来的确挺能打动人的。只是,还有一句话,柯三老爷并不曾说出口——“若是你死了,岂不可惜?这让老夫以后还怎么用你呢?”

柯三老爷在宋勉肩膀上拍了几下,宋勉的面皮就随着抽抽了几下。

他可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不会被柯三老爷的这几句话迷昏了头。只是,眼下,他也再无旁的选择,只得咬紧牙关——认了!

虽则将其它几份名单偷到手,颇费了些周折,但总算,有惊无险。

当将这份完整的名单交给柯三老爷时,换得的是柯三老爷的大加赞赏。

“老夫就知道你是个能干人,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宋勉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笑容来,低声恳求道:“三老爷,能否允小人见一见妻儿?”

“要见——妻儿——呀?”柯三老爷似乎没反应过来似的,腔调拉得长长,“哎呀,你着什么急呢?前几日不是才见过么?”

他捋着修剪得宜的长须,眯缝着双眼,微笑着望向宋勉,道:“你且放心,她们娘儿俩好着呢!吃得好,穿得好,睡得也好!怎么,你还不信老夫的话?”

尽管柯三老爷是笑模样,然,宋勉却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下直窜头顶,赶紧接话,“相信!相信!是小人僭越了!小人。。。。。。小人。。。。。。甚是思念她们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腰也愈弯愈低。

“你若好生听话做事,待此事一了,老夫自然会让你们一家团聚。”柯三老爷的眉眼依旧弯弯,可眼底却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气,“可若是出了差错,老夫就不得不小作惩戒了。”

“不会!不会!”宋勉急得“扑通”就跪地上了,“小人必当竭尽全力为三老爷办事,一丝差错就不会出!请三老爷放心!”

“唔——那就好——”柯三老爷又摇起来他那大毛扇子,摆起了自以为是的名士风流的派头。

这份名单,几乎囊括了西魏国近三成的顶级富豪。此外,还有一些邻国富豪。

席二老爷瞅着这名单上的字,又是羡慕又是嫉恨,咬牙切齿道:“怪道魏老大气焰嚣张,看看,手中攥着这些个人,能不嚣张么?换做老夫,老夫也能鼻孔朝天!”

柯三老爷亦做同想,只不过,他并不表现出来罢了。

“二哥,咱们有了这份名单,就等于知道了魏老大的人脉。将来,这些人脉由咱们来经营,只会更好。”柯三老爷眼馋魏一楼的人脉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名单在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幻做着锦佩玉的小人,与自己称兄道弟,笑语晏晏。

不久后,便发生了卢姓富商宅院失火宝贝被盗之事。

出事的次日,宋勉又偷偷来见柯三老爷,央他允可与妻儿一晤。这一次,柯三老爷忒大方地一挥手,允了——作为对宋勉的奖励。

然,当宋勉问起可否将妻儿接走后,却被拒绝了。

柯三老爷的话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动人,字字句句都是再为对方打算,“你急什么?你就不怕万一魏大老爷生了疑心,找你的麻烦?若单单是你,老夫也是放心的。可你妻儿怯弱,怎么能受得住魏大老爷的刑罚?你是魏一楼的老人了,阖该晓得他的手段——那可真是,啧啧,下手狠呐!你若真舍得,老夫也不拦着。只是,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怨老夫没提醒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勉也不是看不出眉高眼低的人,也就只能借着柯三老爷的话顺势而下,末了,还得做出一脸感激状来谢谢他的“好心提醒”。

其实,瞎子都能看出来,柯三老爷这是紧紧攥着宋勉的命根子,好令他指哪打哪呀!

宋勉的妻儿是俩大活人,自然不能藏在鬼市十楼中。否则,人来人往的,若是一个不慎落进旁人的眼,就大不妙了。

于是,在柯三老爷的建议下,宋勉的妻儿被转移至京郊小岚山附近的一处小庄园。

这庄园是卞六老爷名下的产业,看守之人却出自席二楼和柯三楼——柯三老爷的算盘打得极妙——席二楼、柯三楼和卞六楼三座楼,出人出力出地盘,搅和在一起,尤其是卞六楼,这下就陷得更深了,想脱身都不成。而席二楼与柯三楼分别出人行看守之责,亦有彼此监督的意思在。

如此一来,这三座楼还真如柯三老爷说得,“其乐融融如一家”啊!

诚然,不得不说,柯三老爷委实算得上“足智多谋”。他将每一处每一点都想到了,算计到了。若是没有后面发生的那个意外,事态的发展真得很有可能如他所谋划的那般,而宋勉也必然会成为他手掌心里极好的棋子,如臂使指。

然,老天终究没有站在他那一边——他的谋划终究不是面面俱到,一个小小的疏漏便将他的谋划戳破了。

宋勉的妻儿被关在小岚山近旁的庄子里,一日三餐自有仆妇奉上,除了不能走出庄子半步,倒也还算过得去。

宋娘子是个没甚主见的妇人,一生所系唯有丈夫和儿子。如今,丈夫不得见,只能日日守着儿子。

当初娘儿俩个被“请”到柯三楼时,还是正月里。眼见二月将至,宋娘子也不晓得哪日才能返家,便想着给儿子做两套薄夹衫,还想着再给丈夫也做点衣物,便央了看守的人送些布料针线来。

她有了事情做,便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儿子身边。好在,庄子也小,熟悉了环境之后,她便觉得不必一直拘着儿子,让他耍耍也好。

结果,坏就坏在这“庄子太小”上了。

宋勉的幼子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不几日,他便熟悉了庄园中的每一块地方,很快,便玩腻了。这小小的庄园,怎么能拘得住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哦!

这日,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一片枯藤之后掩藏着的小小狗洞,刚巧允得他能钻出去。于是,淘气孩子就真得钻出去了。

当下,正月已过,二月暖意渐至,柳树梢头还没有冒出零零星星的鹅黄淡绿来,不过,河面上的冰层却在慢慢变薄。

小孩子踩着解冻的河面上,刚想放声大笑,抬眼忽见不远处的庄子墙影,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招惹来那几个凶巴巴的看门大叔。

虽年幼不晓事,可这些天来,整日与母亲在一起,多少也能感觉到什么——这些大叔,个个凶神恶煞,虽然不骂他不打他,可看着就不是好人。

还是偷笑好了,不然,万一被他们听到给找过来,只怕娘晓得了又要哭一场。

小孩子在滑溜溜的冰面上蹭来蹭去,感受着久违的自由和痛快。然,他并不晓得,二月里的河冰并不结实,看上去冻得硬邦邦的冰面下,渐渐消融。

他玩得开心,玩得忘情,以至于没有发觉脚下冰层上绽现出一道道白色的冰纹。

待得他觉出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过后,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塌陷的冰洞。随即,冰面上的孩子落入水中,一个小脑袋载沉载浮了数次之后,便很快消失了。

宋勉的儿子死了!

这于柯三老爷而来,绝对不能接受!

他脑中飞快地旋转——不成,绝不能令宋勉知道。他若晓得此事,必然癫狂。到时候,纵他娘子还在手里,可万一他狠得下心来,舍了他娘子,那老夫不得被他反咬一口?

可是,一昧瞒着宋勉也不可能——上一次,他为了更好地使唤宋勉,便“大发慈悲”地允他,每隔半个月,便让他们一家人见见面。

眼见这半月之期就在数日后,到时候,他哪什么给宋勉当儿子啊?

柯三老爷决定亲往那庄园一趟,看看能不能安抚住宋娘子。

马车急匆匆地离开柯三楼,在街巷中绕来绕去,兜了好几个圈子后,方往小岚山方向而去。

而与此同时,魏大老爷也收到密报——柯三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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