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随云站在原地,耳畔传来严柏痛骂声时,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视线缓缓移向一侧的任务栏。
之前为了逃命时视野更清晰,他将任务栏缩至最小化。现在点开来阅读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又自动接取的任务,才短短几行字,足以让他尴尬得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任务描述:经过一番查探,严家花肥并不是尸体做成的,或许是哪里产生了误会,侠士不妨再从其他线索查起吧。】
到这一步,系统任务竟然直接中断,接下来并没有任何提示了。
这坑爹的系统,要命的任务!
燕随云的脸色几经变幻,终于收放自如,他无视面前众人或愤怒或嘲讽的神色,面无表情,冷冷道:“行了,纵然没有尸臭,但是你们的花圃违反禁渔令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也不算冤枉你们。”
“还有,严家卖到郢州的牡丹花盆有手骨一事,也要向你们问询。”
等到天衡卫来到时,燕随云已然在大厅风轻云淡喝茶,置身事外,仿佛刚才尴尬的人不是自己。
这一出骇人闹剧暂时以乌龙收场。
杨环二和涂敕名两人也没想到这个结果,面对全身而退、不动声色的燕随云也只好打着哈哈,讪笑着想要重新拉近距离。
燕随云沉默不语,脑子却想到一个问题。
刘文好破损的盆被换过,当时为什么不见手骨,而在换了燕家花盆后,再次碎掉才见手骨。
当时他也想过,牡丹根茎发达,花盆的土依然成为了固状的土球,而如果是花盆碎裂,土球仍是一团便看不到其中藏着手骨。
现在想想,或许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在换盆后,手骨才悄无声息被塞进了花盆中。
如此一来,从开始就查错了方向。
真正的凶手还是得从刘家开始查起,天衡卫这两人他是再也不想作伴了,还不如利用一下成俏......
糟了!
燕随云猛的窜起来,将众人吓了一跳,各自还在惊疑中就见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某个地方疾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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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俏蹲在水缸里一动不敢动,饶是他体量再小,但也是一个少年的骨架,这水缸不过三尺来高,又是肚大底小的构造,里头有小半缸水,刚好淹没半身。他蹲在里面时间长了,脚麻屁股麻,腰酸背痛,连呼吸都渐渐有点吃力。
偏偏燕二说的话极为恐怖,而且他在缸里听得很真切:一长串人呼啦啦追着燕随云跑过去,那阵仗那架势,落在他们手里估计真会被做成花肥。
这样一想,心里又狠狠咒骂燕小狗,就是上了他的当才把他们带来,看刚才鬼鬼祟祟挖土的样子,燕小狗肯定不是学种花那么简单。又懊悔自己为什么偷摸跟着他出来,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一会儿又在想三姐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不见了,燕小狗什么时候回来救他。
这般胡思乱想,困意涌上来,他挣扎地点了几下头,终于还是沉沉睡过去了。
燕随云按着标记地点飞奔过来,将水缸盖子推开后,就看见里头的少年双目紧闭蜷缩在一块,他吓得内心突突跳,喊了几声,忙将人捞起来,探查还有鼻息,才松了一口气。
成俏被送回去后,成季略微了解来龙去脉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还着实笑话了一会儿,没想到大半夜成俏发起高烧了,连夜请大夫诊治,一行人闹出好大动静。
严柏严松两人知道东窗事发,而今只能指望着成家买下花圃,纵使他二人进了监牢,严家一大家子还有银钱傍身。于是也殷勤候在门外,亲自吩咐一众仆人丫鬟尽心伺候。
燕随云自责得很,也守在门外,不多时看见成季和大夫走出门外,忙几步上前。
那大夫背着箱子,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摇头叹道:“小公子一是在水里泡了整夜受凉,二是惊惧之下心神不定,寒邪入侵,以至高烧不止。老夫开的一帖汤药灌了也不见好,不知公子体质如何,不敢乱用药。”
话说出来,就是另请高明的意思了。
成季闻言不免着急,但也不强人所难,她吩咐底下的人赶紧奉上三倍的诊金,客气而恳切道:“老先生深夜前来治病,我家已十分感激了,诊金请您老收下,还请您老人家告知城里可有其他大夫可看此病。”
那老大夫哪料这千金小姐如此大方,忙千恩万谢地接过,刚要略作思考状,就听得旁边有人急急忙忙开口问询:“我听说盐州有个鲁大夫,医术十分高明,老先生您知道他吗?”
老大夫闻言不由惊讶看向说话的燕随云,奇道:“老夫正是要说鲁大夫,没想到小孩你也知道他,不错,鲁大夫不仅医术精绝,更是妙手仁心,你们快快带小公子东陂巷口的回春堂,他就在那里。”
就连一旁的严柏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接话:“成三小姐,这鲁大夫算来也是严家花圃的熟客了,他爱花如命,是个和善的大夫,不若我兄弟二人为小姐引路。”
引路是不成了,天衡卫一众虎视眈眈,严家花圃的人一个都出不去,所幸杨环二和涂敕名到底顾着不能耽误无关人等的病情,且他们还是借着成俏“护卫”的名头混进来,当下也通情达理,同意成家人放行。
涂敕名微笑道:“燕小哥,既然线索不在盐州,我们便一同启程回郢州回禀段大人吧。”
燕随云没有答话。
涂敕名和杨环二相视一眼,又欲再问。
“不敢耽误天衡卫办案,二位先请吧,”燕随云盯着他们,道,“成家公子因我缘故生了病,我必定是要等到他好点才回去的。”
“何况,你们要试探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严家花圃到底有没有藏尸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说完此话,燕随云就要离开,杨环二皱了眉头,他体型大燕随云一倍不止,正欲挡在前路拦下,被涂敕名制止。
“大人吩咐不要轻易动手,且让他去吧。”
既无关人命,严家一事便交由盐州的官府接手,杨、涂二人彻夜赶回郢州复命,至于如何一五一十向秦荀禀报,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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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不大,白墙窄门,里头用一堵墙隔开外堂屋和内院,堂屋坐诊、内院安置卧床的病人,略微拥挤。成府一行人显得嘈杂且惹眼,为此成季只带了两名童仆。
燕随云是坚持要跟屋外等候的。
要知道这里的医疗条件远远不如现代,一场风寒会要人命的。虽然成俏与燕二处处不和,两人争锋相对,但毕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燕随云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何况是自己将他扯进这摊事里头,如果不是当时形势危急,将人急匆匆塞进储了一半水的缸里,又忘记此事,他何来此无妄之灾。
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要不说鲁大夫妙手仁心,听成家的两名童仆说大夫只是望闻问切一番,轻轻扎了几针,又唤药童熬了汤药,一碗灌下去,成俏持续一晚的高热便渐渐退了下来。
不等成季松口气,喜极而泣上前道谢,鲁大夫又缓缓摇头,示意她借一步讲话。
这借一步就借到了门外,正好燕随云就等在门口,两人打了个照面,燕随云连忙上前恭谨地行礼,答谢他前段时日地救命之恩。
鲁大夫一眼便认出来,惊喜地上下打量他,抚须道:“看来你小子的的确确是体格异于常人,短短几日便已恢复得□□成了,实在是令人称奇!”
这话说完,他上前拍了拍燕随云的肩膀,眉眼带笑,对这名被救回来的少年十分欣慰感慨。
燕随云忙道:“全赖鲁大夫医术高明,我才捡回这条小命。实不相瞒,里头的成小公子是我的好友,全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掉进水里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不等在这里见他痊愈不能心安。”
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鲁大夫才知晓原来里头躺着的小公子和燕随云是一起的,他和蔼道:“这位小公子高烧已退,代老朽开几副药喝下,应无大碍。只是——”
话音一转,他看向成季,询问道:“小公子胎里带了不足,自幼体弱多病,老朽说的可对?”
成季连忙点头,应道:“正是。”
鲁大夫沉吟一会儿,望了望屋里仍在昏睡的成俏,神色凝重。
“成小姐,小公子的脉象初探时细弱游丝,与平常羸弱的孩子无异,但再探又觉还有一丝脉象飘忽不定各自不同,相互交错,这着实怪异,可是幼时有什么遭遇?”
成季没有立时回答,燕随云好奇看她一眼,见她面露难色,迟疑道:“小弟幼时总是生病,先父和家母到处求药,也许是药吃多了也不一定?”
此话说的含蓄,但鲁大夫已然听出对方并不吐露实请,也只得作罢。所幸成俏高烧已经退了,只等醒来再喝几次药或可无虞。
燕随云才稍稍放下心,刚走出内院来到堂屋前,迎面就碰见个熟人,竟是刘文好长子刘伯思。
“燕二,你怎么在这里?”
他身后还跟着名家仆,正扶着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乱语的一位老人,不是刘文好还是谁?
燕随云始终记得刘文好是因自己问询才发病的,乍一照面心下又升起一丝惭愧,心想莫非是来找鲁大夫看病的。
两人寒暄几句,刘伯思果然是带着家父从郢州来盐州找鲁大夫求医。
“家父的病只有鲁大夫能医治,盼着这次后可不要再发作了。”
燕随云记起之前刘伯思也提到过,刘文好的癔症一直是盐州的大夫治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巧,就是鲁大夫。
两人在异乡相逢,不由多说了几句,正站在堂屋门口,燕随云不经意望一眼,见里头已然歪歪扭扭地坐了几个。
为何说歪歪扭扭,是因这几位病人无一不是眼歪口斜,更有缺胳膊断腿的,要么就是如同刘文好一样神志不清之人,乍一看下去,成俏的高烧不退反而是最轻的病。
“你看着他们觉得奇怪?”
“这些病者有外伤、中风、手脚残缺,还有神志不清的,病情有许多不同,鲁大夫难道都擅长吗?”
按照现代人的观念,生病了去医院看病先得挂号,粗略一点有外科、内科,还要根据身体各器官分别看不同的医生,尤其是像刘文好这样的病人,应该看精神科。
所谓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古代的大夫哪怕不能做到那么细,但是这些病人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病,如何看?
刘伯思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面上满满的敬佩之意,解答道:“你有所不知,鲁大夫对这些病人特别用心,旁的医馆要么不愿意医,要么开出极高的价钱,你再看看——”
他略微低了声音,示意燕随云看向堂屋几个衣着寒酸的病人,继续道:“这里许多病人都是贫苦人家,鲁大夫医术高明,就连诊金都收得少,自然都来这里看病。”
实乃医者仁心,高风亮节。
燕随云正要赞叹几句,堂屋外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由远及近,骇人得紧,引得众人纷纷仰脖望去。
“鲁大夫,鲁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当家的吧!他昨天半夜突然发疯又用手挖家里的墙,怎么拦都拦不住,直挖到两只手都见了骨头,血都要流干了啊!”
这声音凄厉,话语更是骇人。
众人惊诧纷纷看向那女人,就连刘伯思也停下寒暄,往热闹堆里凑。
燕随云也想一同近前,才往前迈出两三步,忽觉视野一顿,一行金黄色的字缓缓浮现。
【系统:已为您自动接取主线任务-人手花疑案系列-墙中何物】
这就、这就触发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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