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会前夕

北院中。

孙相坐在正厅的椅子上,高高在上,星纪跪在地上。

“副使可还能胜任?”孙相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茶杯,不给正眼。

“自进宫以来,副使恪尽职守,虽偶有差错,但胜在勤勉用心。您交代的事情,她从未马虎,相信副使今后定能为我重国造福。”

星纪说完,扣头参拜。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那老头是一国之主。

不过,他确实权势滔天,一人之下。

多年前。兴帝暗访民间遇到一个算命的,正是如今的钦天相孙怀海。他在路边摆桌算命,有人要算上一算,他却摇头拒绝,说只算有缘之人。

兴帝路过,被吸引:“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坐下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看看,我可是你的有缘人?”

他只看了一眼兴帝,沉思片刻,放声笑道:“今日你我无缘,三日之后,自有天降缘分。”说完他就收摊了。

三日后,兴帝突遇刺杀,一行人慌乱之际,又遇到他。

“我掐指一算,必有此劫。我已在此等候多时,皇上,这边请。”

兴帝还未来得及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皇上的。一会儿功夫,他就带着兴帝脱离危险,和护卫大部队汇合了。

兴帝把这次化险为夷,全归功于孙怀海的神机妙算。遂重金重权相许,将他请入宫中。赐“钦天相”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国占算。

所谓的“钦天女使”,正是孙怀海入宫之后向皇帝谏言而来。

“臣夜观天象,众星拱月,此乃大吉之兆。夜半之时,有大量流星划过,此乃上天示意,使者已降。寻之,用之,可保江山太平。”

就这样,星纪的人生急转弯。被迫断了婚约,一头扎进了这水不见深的宫中。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

如今孙怀海也54岁了。

薛情带着小满匆匆赶来北院,华芜姐和张夜在房间外的院子里候着。

张夜是孙怀海的心腹,整天冷着脸,大家都叫他大冰块。

华芜姐是星纪身边的人,看到薛情就使眼神。薛情看这眼神就知道,事情不好应付。

薛情隔着门向里面喊道:“孙相、师傅,我回来了。”

孙相眼神示意让站了许久的星纪坐下,然后说道:“进来吧。”

薛情推门而入,孙怀海率先开口问道:“去哪儿了,干了什么?”没有一个多余的字,那口气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定罪后的质问。

薛情不慌不忙,行礼后答道:“我去瞧了瞧下面继任大典的准备情况。”

孙怀海没有接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是好茶,可这杯子差点意思。”似是在品茗。

薛情见状继续道来:“我先去了尚服局。雪琴姑姑说我瘦了,要给礼服加一条腰带。”

“又去了尚仪局,惠心姑姑又带着我过了几遍继任的礼仪。我有些紧张担心,她还宽慰我,对我很是受用。”

……

其实薛情也是在赌,话几乎全是来的路上编造的。不过,事已至此,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他相信。

这么多年,这‘钦天女使’看似光鲜,实则更像是为孙怀海所用的爪牙。他时刻关注着,怕自己这利器被他人夺走。

薛情说完话稍等了一会儿,又继续补充:“对了,刚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小六。他又长高了,正往其他宫中送点心。”

孙怀海这才开口:“皇上明日在宫中设宴,庆祝凌云将军战胜得归。你准备一下,和你师傅一起来。”

“是。”

孙怀海刚才虽然没有对薛情的话做出评价,但他没有生气,就说明告一段落了。

说完他起身走了,薛情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你打算怎么圆?”星纪望着孙怀海离开的方向问薛情。

星纪对薛情了如指掌,知道她没少干荒唐事儿。今日,她知道薛情一定是偷偷出宫了。

尽管她知道薛情爱玩闹,也从不责备,次次都帮她掩护。可继任仪式临近,这次她有些担心。

薛情就回了一个字:“等。”

“小满,派人跟着张夜。”薛情对门外的小满说道。

孙怀海如果心中有疑,必定会拍心腹张夜去调查。一旦被发现撒谎,事情就复杂了。

凌府。

“圣旨到,凌云接旨。”一位公公直立中门。

一早就有人回报兴帝,说凌云已经进城。但他等到天黑都没见人影,于是派人来了。

“那位等不住了,走吧,去迎一下。”凌云闻声从书房起身,带着南风一起去迎接。

二人站定后,他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凌云将军智勇双全,屡建奇功。保我重国江山无恙。今特封为镇国大将军,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以彰其功。望卿继续保我重国河山。钦此!”

公公说完旨意,凌云恭身接旨:“谢陛下。”

“陛下还有口谕。”

公公靠近凌云,满面笑容,附耳说道:“明日陛下在宫中设晚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请将军务必提前半个时辰进宫,陛下要单独见您。”

“好。有劳崔公公。”凌云应答下来。

南风塞给他银两,他稍加推脱,最后还是收下:“将军客气了。”

回到书房,南风担忧说道:“看来,你可惹上了个大麻烦。”

“这麻烦,不惹也迟早会落到我头上。”,凌云似乎早有预料,“我还以为至少能拖到明天呢,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凌云对兴帝的单独约谈并不意外。自他决定荣耀加身而归之时,就无法避免皇帝对他产生忌惮。

兴帝这些年,轻文也轻武,唯一重视的就是占星卜卦之术。

边境水深火热之时,向皇帝发急报求援。他接到急报的第一件事,不是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而是先让孙怀海占卜这场战事的胜败。

不出意外,孙怀海占卜的结果全是‘取胜难于登天’这类模糊的话。既不说会失败,也不说会成功。兴帝也就心安理得的不给派援军,不按时拨粮草。

兴国外战惨烈,只有凌云近几年战绩颇佳。他的出现让百姓看到了希望,百姓一时间把他视为天降战神。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脱离自己的掌控。

夜幕降临。

到皇城的第一天,并凌云没有当初想象的那样顺利。

夜晚,他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的孤月。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皇城距离边关万里,远离了战场却没有远离斗争。

小满派出的人很快回来了。

“怎么样?”薛情问。

“一出星宿宫他就直奔小六处,跟小六交谈一小会儿后就离宫了,没再去其他地方。”

果不其然,孙怀海一出星宿宫就派张夜去找了小六。

其他人都是各宫局的重要人物,不便盘问。只有小六是个不起眼的,这也是薛情故意留下的线索。

薛情和小六子关系就像姐弟。出宫前,薛情特意让小满问了小六子今日的行程,打了招呼。

这几年,她没少用小六子打掩护,但掩护打到孙怀海身上还是头一回。不过也只此一回了,不能再用了。

薛府。

入夜了,一片寂静。

薛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烛光微黄,照在雕刻镂空的木制屏风上,本该是温暖的感觉,今日却显得十分落寞。

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薛情。

“若要动手,明日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薛怀瑾率先打破宁静,语气有些着急。

“我知道。”薛父脸上略显忧愁。

薛济远提醒道:“父亲,我们明日是否要动手?目前看来,若是要动手,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情儿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自上面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起,大家都在为薛情,为她从那个位置全身而退做准备。

然而,还没等到万全机会,薛情就要继任了,那时会更难。但贸然行动也不可行,一旦漏出破绽查到薛家,整个薛家都将万劫不复。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看着情儿走向火坑,什么也不做吗?就像当年皇帝从我们身边夺走她一样!”薛怀瑾有点激动的说。

自薛情被皇帝带走后,薛怀瑾一改往日爱玩的性格。闭门不出,一头扎在准备科举上。

他明白,只有入局才能有更多机会。如今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愧疚苦恼。

薛父听到他的话,像是被点醒,下定决心:“明日行动。”

薛母拍拍薛父紧张的手,薛济远和薛怀瑾兄弟相视点头,一桌人此刻心意已通。

对于薛家来说,明天或许会使一切都不一样,但是好或是坏,无人知晓。

长乐宫。

宫中灯火通明。书琴从大门小跑至房间:“公主,回信来了。”

房间里一位姑娘正翘首以盼,听到声音脸都红了。

“元昭公主,我愿与你一生一世。”

“前几日,我确实有些顾虑,如今看来,都不算些什么。他人或许疑我求利,但你知道的,我所求不过你我的爱情。”

读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快溢出来,欣喜和小得意在脸上尽显。

“书琴,我就说吧,他是我的。”李元昭对丫鬟开心地说道。

李元昭是三公主,为皇后所生,从小在宠溺中长大。如今年近十八,皇后亲自为她设宴,许她挑选俊才。但皇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听说这公主从小蛮横,个个都借口躲避。

她是某天偷溜出宫,在酒楼文会上遇到的沈书进。

文会上人言混杂,李元昭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自己。

一位书生侃侃而谈:“上面那位,把大公主二公主都送去和亲,对三公主却是不同。这皇室亦有高低之分,更何况我们这些穷书生。”

另一位附和说道:“据说大公主和二公主甚是心善,只这三公主德行不堪,却最受盛宠,当真是老天无眼,不公啊。”

沈书进本就对考试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听到别人议论这些有的没的,不想再听下去,接过话反驳:“上面是有偏颇,但‘彼之受宠,非彼之过也。’三公主的确正当盛宠,但这并不是她的错。”

李元昭本容不得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正准备上前时,沈书进帮她说话,她就作罢。李元昭的目光自那刻起就一直在沈书进身上,文会上听到别人叫他,由此得知沈书进的名义。

放榜当天,李元昭得知沈书进上榜,立马派人约他。一来二去,李元昭很快提出殿试后成亲,今日就是沈书进的正式回复。

其实她心中早有把握。从沈书进人过往来看,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一大助力,能帮助他一路向前上。否则,他一个毫无背景的穷书生,即使高中也难有出头之日。

李元昭拿到自己想要的回信,吩咐书琴收好信件,安心睡去。

月升月落,日光渐渐照亮夜晚,月亮隐退下去,天亮了。

到皇城的第二天,凌云很早就醒了,一早就在院子里**上身练武。

他手握长剑,目如炬光。剑随他的手而动,剑起风动,叶落潇潇,整个院子肃意顿起。他常年练武,胳膊线条坚硕。胸前、背上深浅不一的疤痕交错,显得有些寂寞。

重围之中杀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凌云也一样。

只见突然他一个腾空,在空中翻转后稳稳落地,手中的剑直抵南风眼前。

“将军!”南风刚起床,凌云就提剑相向,把他吓得不轻。

凌云利落收剑,往房间走。

“你这是干嘛呢?大早上就想杀我灭口了?”南风追上凌云,伤心地问道。

“好好练武。”凌云冷不丁说道。

南风更委屈了。谁不知道他凌云是出了名的不要命,酷暑冬寒从不懈怠。埋怨地说道:“就算是拉磨的驴,累了也得休息一下吧。”南风觉得凌云像从来不会累似的,无奈。

“昨天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不过,这星月姑娘所在的群芳楼倒是挺特别的。几年前突然出现在皇城中,背后之人无人知晓。若星月真是薛情,那事情太离奇了。”

凌云也想不通,只能慢慢查,不过群芳楼倒是还有一个突破口。

“再去群芳楼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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