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雾晚眨了眨眼,笑了两声,看向那名低头落泪的女子,“你也是被哈刹抢来的吗?”
女子沉沉叹气,“我家里穷,偏生娘又得了重病,大夫说必须要有人参,可我这样的人哪里有钱买人参?只能出关打算进山碰碰运气,谁料却被哈刹人给抓了,唉。”
那女子看着她有茧子的双掌,“看你那双手就知道是干活儿的,唉。我叫一卷儿。”
“啊?”戚雾晚愣住了,这是什么名字?
一卷儿叹道:“哈刹那儿汉女,要么是买的奴婢,要么是抢来的。”
“我是幼年时被哈刹人从人牙子手中买得,是第一个,头发又是卷的,所以叫一卷儿。”
”唉,我伺候哈刹大汗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他对我是有两分感情的,没曾想,他还是将我送出去了。”
戚雾晚见一卷儿低头落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闭嘴。
没顶没墙的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了六天,终于到了火勒大汗营帐。
送贡品的将军在火勒大汗面前极尽谄媚。
火勒大汗却只是坐在铺了羊皮的宽大椅子上,右手拿刀,割桌上烤羊腿的肉塞进嘴,对送贡品的将军爱答不理。
玲奴脸上笑意和崇拜的神色越来越深,冲戚雾晚道:“看到了吗?那就是火勒大汗,这才叫真男人啊。”
戚雾晚看向那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子,低声道:“我喜欢年轻高瘦,白净斯文的俊俏男人。”
“没品味。”玲奴不屑瞥她一眼。
火勒大汗看向缩手缩脚站在营帐门内的十八个女奴,皱起眉不高兴道:“那四个,一看就不是汉女。”
上贡的将军忙道:“是,那四个是哈刹最有名的美女,若是大汗不喜欢,以后便不再送哈刹女,只送汉女。”
大汗目光在剩下十四个汉女身上打转,最终看向玲奴,“你为何做我阏氏打扮?”
玲奴忙走上前一步,右拳抵住左肩,行了一个标准的火勒礼,“妾听闻大汗威名,早已将心许给大汗,知道哈刹将妾送给大汗,妾欢喜无比,立即换上大汗阏氏衣裳,迫不及待见大汗。”
“哈哈哈。”火勒大汗笑得张狂得意。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爱慕他的女人。
玲奴有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大而长的眼睛,而且还施了脂粉,看起来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玲奴见火勒大汗张开双臂大笑,立即走上前去扑进怀中。
大汗侍卫立即将账内闲杂人等驱赶出帐篷。
北方真冷啊,一众人就站在寒风中。
戚雾晚看向另外十六名女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也只能做出发抖的样子。
这风真冷真刺骨啊。
她想起在北海的那一年多时光,看尽北海四季。
但此刻的北海更冷,都已经飘雪,呼吸间刺得鼻子生疼。
营帐内的欢声笑语已经停了。
侍卫走进营帐后很快就出来了,冲送贡品的将军道:“汉女留给大汗,那四个哈刹女也留下,你的贡品大汗很满意。”
他叫来人,将戚雾晚等十三个汉女带入一个帐篷。
接下来便是每天劳作,喂马牛羊、打水、清扫。
戚雾晚在等,等了足足十天,火勒大汗才终于要见剩下十三人。
她与众人前往第一次见火勒大汗的帐篷,看见玲奴穿戴更加华丽,依偎在大汗怀中,脸上的笑容比十天前更加灿烂。
这一次,大汗挑了一个女子留下,剩下的人再次回到帐篷。
但这天晚上,玲奴来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哈刹女。
哈刹女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是马奶酒和香气四溢的烤羊。
玲奴看向戚雾晚和一卷儿,抱起双臂,笑道:“怎么过得这么惨?你们这样,是享受不到人生美好的。”
她冲身后两个哈刹女点了下头,“这些丰盛的食物,是我赏给你们的。”
一卷儿突然冲上去抓起烤羊肉狼吞虎咽。
戚雾晚坐在地上,低着头在想大汗多久才会见她。
一块烤羊排递到面前。
她看向吃得满嘴油的一卷儿,微笑接下烤羊排,“谢谢,我坐久了,腿麻了,起不来。”
“已经这样了,除了认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我不想再过每天劳作,晚上只能挤在这顶小小帐篷内,吃着那些又粗糙又填不饱肚子的食物了。”一卷儿嘴里塞满食物,说话时含糊不清。
“是啊,还有什么办法呢?”戚雾晚啃着烤羊排,语气满是无奈。
六天后,一个火勒女奴前来,“阿莱,恭喜你,大汗今天要见你。”
戚雾晚满脸都是惊喜笑容,“真是老天爷保佑,我都怕大汗忘了我。”
这天黄昏,戚雾晚穿着火勒阏氏的服饰,跟在火勒女奴身后,走进那顶最大的帐篷。
帐篷内只剩两人,火勒大汗见戚雾晚微微低着头,十分羞涩,笑道:“过来,这里有上好的马奶酒和烤羊。”
见戚雾晚低着头,人又瘦瘦的,以为她是羞涩,笑道:“你们中原的女人都这么胆小吗?”
戚雾晚道:“大汗是英雄,妾只是女奴,怎么会有大汗的气魄呢?”
火勒大汗大口喝着马奶酒,认真点头。
戚雾晚奇怪问,“大汗喝这么多酒不怕醉吗?如果醉了,中原的军队打过来,大汗能上马吗?”
“打过来?哈哈哈。”火勒大汗狂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可知养寇自重是何意?”
“妾勉强读过几本书,大约明白。”戚雾晚道:“大汗的意思是,没有你,中原的将军就不必存在了。”
“嗯?读过书,你会写汉字吗?”火勒大汗惊喜问。
“会。”
火勒大汗十分高兴,冲她招手,“过来。”
“是。”戚雾晚乖巧走过去,坐在他身侧,端起酒喝了口,不习惯这味道,但却是微笑道:“妾从未喝过这般好喝的酒。”
“我火勒的马奶酒,当然是世上最好的酒。”
火勒大汗说话间,戚雾晚提起金酒壶倒了一杯马奶酒,喂给火勒大汗,“妾与玲奴阏氏一般崇拜大汗,请大汗赐予妾喂您一杯酒的福气。”
她左手将酒递过去,右手圈住火勒大汗脖子。
她的主动,让火勒大汗高兴。
下一瞬,戚雾晚右手五指运力,一瞬间便掐断火勒大汗脊椎骨,人连一声惨叫也没发出便已成为一具尸体。
戚雾晚平静地走回她待了十六天的帐篷,看向十一名女子,“走,我带你们回中原。”
“回中原?”十一名女子一脸茫然,最终点头答应。
她又去找距离最近的玲奴,可玲奴听到她的话嗤笑道:“别在这儿妖言惑众胡言乱语了,凭你说这话你就是头蠢猪,看你那不聪明的样子,你都看不明白我这颗心早就属于大汗,这辈子都不会离开!”
戚雾晚转身去见一卷儿,说出同样的话。
可一卷儿却惊讶看她,“你在胡说什么?我在火勒待得多好啊,为什么要回中原?”
“你不是说你根本不想来火勒么?”戚雾晚狐疑问。
“在火勒,我只需要伺候一个大汗,就会有无数女奴伺候我。但回到中原呢?大汗很宠爱我,虽然在这里我吃不惯,但我不用干活儿。”
“唉,我也是闲得无聊,跟你这种蠢货说话。”
一卷儿拿过首饰盒,捡起一个镶嵌红宝石和绿松石的金镯子戴上,冷笑道:“离开火勒,我根本没法再过这样好的日子,也没法再佩戴漂亮的首饰。”
戚雾晚转身离开,带着十一名女子往营帐后走去。
北方大漠的夜晚是那么黑,但十一名女子跟在戚雾晚身后,不论摔伤多严重,硬是没出一声。
后方的防卫比较松散,一行人离开后,戚雾晚还牵走十二匹马,带着人往东走。
天已经亮了。
火勒大汗死的突兀,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大汗位置已经争吵了一天。
天已经黑了,前方黑夜中却火星点点,铁骑冲来,厮杀中鲜血与残肢断臂洒在地上。
戚雾晚的任务已完成,剩下的,是铁骑的事。
安平王府客厅,戚雾晚道:“那十一名女子,还请安平王帮忙安置,给她们一个好去处,她们以前过得极苦。”
“这多简单。”安平王笑了笑,“你似乎是个从不让人失望的人。完整的兜罗绵手,你练到什么地步了?”
“王爷想听我说哪个数字呢?”她问。
安平王笑了声,“疑心病是个人都有,不必这样警惕,本王只是好奇罢了。”
“我的任务是什么?”戚雾晚直截了当问。
安平王笑了,“这件事就有点儿麻烦了,而且会有些耗时。”
他神色一凝,“你可知天下谁人最富?”
“最富的,当然是拥有天下的皇帝陛下。”戚雾晚道。
“你明知这不是本王要的答案。”
戚雾晚道:“淮扬盐商,富甲天下。”
“对,你这次任务,就是去淮扬查盐税。”安平王看向戚雾晚的目光凌厉如刀。
戚雾晚眉头紧皱,神色尽是狐疑,“淮扬盐税,我一个江湖人去查?安平王,我并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玩不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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