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练成完整的兜罗绵手了吧!哈。”
安平王笑了,“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本王手中就有听雪庵和少林那两份。可惜,本王练了足足七年,才练成这两份。”
“戚雾晚,你的天赋令人恐惧。这样的你,岂是废物?”
戚雾晚道:“隔行如隔山。”
“放心,明面上有人,你只需私下行动。夜晚,才能看见更多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嘛……”戚雾晚紧皱眉头,“很为难啊。”
“不需要任何为难。”安平王道:“谁敢阻拦你,你就杀谁。”
“哦?哈。”戚雾晚笑道:“难道你阻拦,我也杀你?”
“当然。”安平王道:“淮扬盐税才是国库大头。国库本就不丰盈,偏偏火勒那群蛮夷,一没吃没穿就南下劫掠。与火勒这一战,已经花光国库仅剩的钱。如今的国库,老鼠都比钱多。”
“所以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能拿到钱,那做什么都对。”安平王严厉道。
戚雾晚点点头,“我明白意思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她扭头看向坐在上首椅子上的安平王,“此行必定阻碍重重,要想完成任务,杀人是避免不了的。但我杀了,却被弃车保帅,到那时,我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你一向思虑周全,本王也很看得起你。”他一挥右手,一卷明黄飞出。
戚雾晚接住丢来的明黄,是一道圣旨。
她戚雾晚的名字,工整地写在圣旨上。
“哈。”她笑了,“我如今倒成钦差了。”
“钦差的权力大得很。”安平王笑道:“这个天下间,有一种毒药,让人一旦中毒,就到死都戒不掉。这种毒,叫权力。”
“哦?”戚雾晚不解。
安平王道:“你想杀谁就可以杀谁,甚至还能将对方夷三族。所有见到你的人,都只会穷尽心机讨好你。权力这种毒,任何人只要碰一次,就永世戒不掉。”
戚雾晚抬起握圣旨的左手。
圣旨,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见不到。
“王爷,不论是护送使臣,还是这次潜入火勒,让对方内乱,人心不齐之时出兵,我无功也有劳吧?”她问。
“当然,本王怎会一直无好处驱使你?”安平王道:“之前我跟你说过,可以给你正四品武官职位,你不要。”
“我还是当个江湖人比较自在,这样,也能更好帮王爷,不是吗?”戚雾晚道。
“你这样的天才却沦落江湖。”安平王不赞同摇头,“那你现在要什么?”
戚雾晚叹息一声,认真道:“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觉得给你办事,应该要点什么。”
“慢慢想吧!你也好,本王也好,命都长得很。”
“好。”戚雾晚起身走出客厅。
她抄近路回戚家庄,专走荒山野岭。
山路陡峭,她只能牵着马缰慢走在山中。
前方一个山坡,野草中冒出一抹紫色。
走进了,原来是牵牛花,就趴在地上,却依旧开出紫色的花朵。
又走了一段,见一大片牵牛花,开得极好。
她牵着马来到山脚的村落外,看着种了白菜的地里,或种了水稻的田坎边,零星可见趴在地上的牵牛花。
有红色、蓝色、紫色,漂亮极了。
她牵着马在村外石板路上慢走,突然,看见一棵柿子树。
柿子树根处拥挤着牵牛花,十几根花茎缠着柿子树往上爬,在柿子树干上点缀出红色、蓝色、紫色的花朵。
她停下步子,看着紧紧缠绕柿子树的牵牛花。
清风徐徐,吹去旅人的疲惫,也吹动牵牛花摇曳。
她静静地看着,许久,突然自语,“荒山田野间,牵牛花自开。爱她红蓝紫,恨她花茎细。有树可攀缠,无依随尘泥。香亦引蝶来,无奈输桃杏。”
受制于人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之一生,当真只能受制于人吗?
回到戚家庄,一进院门,她目光骤冷,看向走来迎接的归雪,“是娘毁掉了我院中所有的花?”
归雪愧疚低头,“对不起,庄主,夫人她……我已经让人重新栽种,就和以前一样,可你还是看出来了。”
她沉沉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她精心养了多年的花,天热了遮阳,下雨了遮雨,她曾舞刀给她们看,也曾与她们诉说哀愁。
“庄主,听雪庵徐霜月几日前来到,说是拜访你。”归雪道。
戚雾晚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天空,大约未时初。“半个时辰后,我去客厅见他。”
她已经累的没有力气去想徐霜月此行目的了。
“真是稀客。”戚雾晚走进屋,坐到上首椅子去,端过茶饮了口,依旧精神奕奕。
徐霜月道:“你要去淮扬了吧!我随你一起去。”
“我有说过要带你?”戚雾晚奇怪问。
“多一个人,就能减少一分危险。”
“实话很伤人,但我还是想说,你的武功,只会拖我后腿。”戚雾晚歉意一笑,“抱歉。”
“若全天下的人都是你,那你也算不得天才了。”
戚雾晚笑了,让奉茶的丫鬟都去玩儿,她道:“激将法对我能有什么用呢?”
见他不语,戚雾晚笑了,“你明明就是想分我功劳。”
“都这么久了,你不是什么都不要吗?既然你不在乎果,那又何必在乎果子在谁手中呢?”徐霜月看她。
她摇头,“果,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也不想给别人。”
徐霜月半阖着眼沉思,“你其实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要什么。”
“是啊,所以就累积着吧!万一有一天想到要什么呢,这些可都是能兑换的啊。”戚雾晚道。
许久,徐霜月道:“那你可否帮我一个忙?至于要我用什么换,你说。”
“哦?”戚雾晚想了想,“老实说,我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
“那就留着以后用。桃树种下,本就不是眼睛一眨就能结桃子的。”他道。
戚雾晚喝了口茶,慢慢想了一会儿,“你要我做什么?”
“去静涛山。”
“静涛山?”戚雾晚想了想,“静涛山主人李春阳,此人已闭门谢客三十年了。”
“是,我需要你帮我扣门。”徐霜月道。
戚雾晚歪靠在椅子上,“奇了,你找他做什么?他如今也已花甲之年了。”
“你可愿帮忙?”徐霜月认真问。
戚雾晚想了想,“你不告诉我原因?但不管如何说,此事肯定与安平王有关,你一心想着立功,不就是想要他的爵位么?”
“原因啊,你确定你想听?”他笑问。
戚雾晚沉默片刻,认真道:“想。”
“二十五年前,丙午年九月,景隆帝被逼自刎,史称丙午之变。但是他的五个儿子不见了。”
徐霜月话音甫落,戚雾晚道:“所以你认为隆安帝的五个儿子躲在静涛山,受到李春阳保护了?”
“说实话,我不确定,所以才需要你帮我叩门。”徐霜月微笑道。
戚雾晚抿了抿唇,“可我要去淮扬。”
“我说了啊,我可以陪你去,但你嫌我拖后腿。那静涛山离淮扬也不远,你顺手帮我扣下门。”徐霜月语气如常,却小心翼翼去瞥戚雾晚脸色。
他不确定戚雾晚是否会帮他。
“好,我帮你叩门。”戚雾晚却答应了。
她看见徐霜月一脸不解,笑道:“既然你告诉我真相,那我帮你扣下门又如何?”
“静涛山之事安平王应该不知道。”她肯定道。
“这是当然。”徐霜月承认。
戚雾晚点头,“所以,你本意是想跟着我,以淮扬这件事做掩护,毕竟淮扬离静涛山的确不远。”
“嗯,但你不是嫌弃我么?”他语气无奈。
戚雾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笑道:“淮扬你可以跟我去。这样吧!淮扬之事,功劳你我五五分。”
“嗯?你今天心情很好吗?”徐霜月奇怪了。
她微笑道:“当然有代价。静涛山,你得带上我。”
“嗯?”
外头响起丫鬟声音,“庄主。”
“进。”
奉茶丫鬟走进屋,“千叶上人拜访。”
戚雾晚略一想,道:“将人请去千菊亭,我换身衣裳就来。”
徐霜月阴阳怪气道:“千叶上人并非蠢货,若要说的话不适合被人知道,他不会当我面说的。”
“待客应在客厅,我给你的待遇,才是最高的呀。”
“哈。”徐霜月道:“你急着见千叶上人吗?我倒是不急。”
“那好。”戚雾晚起身,“请稍候。”
戚雾晚来到西花园,远远见亭中坐着饮茶的千叶上人,边走边道:“正是赏菊季节呢,还请上人恕我未在客厅相迎之罪。”
千叶上人起身道:“满园菊花极美。”
“是呢,每到秋季,我最爱的地方便是此地。”戚雾晚在石凳上落座。
“不知上人见我,是有何指教?”
“不敢。”
戚雾晚看向两个丫鬟,微笑道:“你们去玩儿吧!”
偌大西花园仅剩两人。
千叶道:“我肯定,庄主的兜罗绵手已经练成了。”
“承蒙上人抬爱,是,一年前就已圆满。”戚雾晚眸光亮的就像夜晚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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