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零一八年夏

江桦的教学楼都成四方围楼状,每个年级各一座围楼,楼与楼之间每层楼都有连廊连接,除此之外,学校还修了一条贯穿全校建筑的“风雨连廊”,从最北端的教师食堂连通到最南端的校门口。

因为风雨连廊的存在,在江桦,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没带伞”都不能作为迟到的理由。

教学楼南北通风,南墙北墙都是连廊,可以看风景,东西两边才是真的教学楼,双楼对望,一楼五层,一层四个班,每层都有厕所,除教室外是级部办公室和各科组办公室,还有可以开小灶和小组讨论的空教室,以及负一层有一个可以容纳全级学生的地下会议厅。

文实、理实、竞赛和国防四个班在四楼,体育、传媒、舞蹈和美术四个特长班在五楼,三楼是重点班,一楼二楼是普通班。

林彦拿着唐崖的饭卡从教室出来,走到四楼的时候,忽然拐了个弯,走了出去。

胖虎问:“干嘛去啊?”

林彦头也不回:“有事,你先回去吧。”

胖虎莫名其妙,赶着去超市,便自己下了楼。晚自习10点20下课,学校超市10点40就关门了,他得抓紧。

林彦走到四楼,右转第一个班是国防班,国防生跟其它学生不一样,普通学生平时上课要穿校服,国防班的学生上课也穿军装,军绿色的短袖上衣和迷彩军装裤,鞋子也是统一的,能进国防班的都是狼人中的狼人,不仅身体素质过硬连续三年每天都要承受五点半的晨训和晚训,且都是理科生,成绩排名始终维持在全级前两百。

此时他们班里还有一大半没走,跟美术班一样,都在搬桌子搬椅子换座位。

林彦路过国防班,往后面的班级走,国防班后就是竞赛班,中间隔着一个数学科组办公室。

林彦走两步停一下走两步停一下,像个来偷窥美色的高一新生。

他还没走到竞赛班,就已经发现,那里如张陌尔说的一样,已经人去班空,灯都灭了。

堂堂棍神竟然撒谎!

林彦有些生气,在数学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决定不看了,直接回宿舍,刚转身,身旁的办公室门忽然打开,唐崖和一个地中海老师一前一后从办公室里出来。

地中海老师边走边说:“卷子我批完给你,去了美术班也别把竞赛落下,多个机会多条路,对以后选学校有很大用处的。”

唐崖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嗯,谢谢老师。”

地中海老师关了办公室的灯,两人一抬头见林彦站在那俱是一愣。

走廊的灯基本都关了,光线太暗,林彦有些看不清唐崖具体是什么表情。

地中海老师先开口:“同学,你要找谁?”

唐崖也看着他,林彦一时有些尴尬,“呃……我……”

办公室都关灯了,我找谁也找不着了,您问这个干什么!

他卡了一阵,急中生智道:“我来找小花老师!”

谢小花,一个短发女老师,也是数学科组唯一一个不戴眼镜的数学老师,上学期带重点班数学,这学期担任美术班的数学老师。

地中海老师答:“小花老师今晚不用上班,不在办公室呢,你找她什么事?”

这你也要问?

林彦险些没绷住,开始胡编乱造:“其实我是提前来找她,问她这学期能不能选我当她的课代表,我特别喜欢数学。”

林彦语气诚恳,表情真挚,一旁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唐崖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地中海老师会意:“哦,这样啊,那明天上班我见到她就立刻帮你跟她说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林彦怒了,这位老师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我随口瞎说的你别当真啊!

林彦乖巧回答:“我叫林彦,美术班的。”

“美术班,诶?唐崖你同班同学啊。”地中海老师念了两遍他的名字,说:“我记住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说,美术班竟然有喜欢数学的同学,真难得。”

林彦欲哭无泪:“是啊,真难得,真是谢谢老师了。”

地中海老师:“不用谢,带句话的事。”

唐崖看了林彦一眼,对老师说:“那我先走了。”

地中海老师晃着腰带上的钥匙,“走吧走吧,快点回宿舍,一会门禁了。”

唐崖转身就走,林彦飞快地说:“那老师我们先走了,老师再见。”说完,小跑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此时教学楼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特别是一楼二楼,已经完全空了,林彦走在唐崖身边,纠结了好久都没开口。

林彦是藏不住事憋不住话的,刚走出教学楼,他就憋不住了,挑了个话题开口:“你……刚才那个是竞赛班的数学老师吗?”

唐崖:“嗯。”

“哦。”林彦应了声。

话题结束。

又走了一段路,林彦想起唐崖的校卡还在自己兜里,他赶紧拿出来,递给唐崖:“对了,你的校卡,张陌尔她哥送到班里,但你已经走了,就给我了,让我还给你。”

唐崖瞥了眼,接过自己的校卡,看也不看塞进校裤口袋:“谢谢。”

“你……”林彦还想说话,唐崖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林彦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唐崖却什么都没说,只停了一下,转头又继续往宿舍走了。

刚才错怪人家了,虽然只是在心里怪没说出来,又被人撞到自己站在数学办公室门口,像是专门来找谁的,林彦觉得自己得解释点什么,男人的面子比天大,他得编个借口:“其实我刚才就是想去实验班找以前实验的同学叙叙旧,你也知道,我们实验来的人大部分都在实验班嘛,江倦啊,王念啊余兮姐姐他们。”

唐崖第二次停下,转头看着林彦,连廊的灯很暗,但林彦仰着头,脸上的小表情一览无遗,唐崖说:“我不认识他们。”

“哈哈,啊对,你不认识。”林彦尬笑两声,语无伦次道:“反正我就突然想起你的校卡在我这,我就想着,先去竞赛班找你还校卡。”

唐崖:“回宿舍也能还。”

靠!干嘛说出来!

“那怎么行?”林彦绞尽脑汁想借口,“万一,万一你跟胖虎一样,放学必须去超市买点吃的呢,没有校卡你拿什么买?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你吃过晚饭没有?”

唐崖很轻地叹气:“吃过了。”

林彦:“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这个点超市入口都快关了,不过没关系,我宿舍有很多吃的,要是你饿的话,就找我要。”

唐崖想说“不饿,谢谢,你少说两句吧”。但他一转头,看见林彦略微紧张的小表情,风雨连廊的灯照进了他的眼底,他的眼睛总是很亮,很有神,林彦抓着他自己的衣摆,手指绕着衣角收边线,小动作一览无遗。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唐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由内而外都透着热烈的人。

他收回视线,冷漠地“嗯”了声。

得了回应,林彦越说越起劲,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走到了宿舍,一边说话一边爬楼梯对林彦来说负担有些重,爬到四楼他就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十点五十,学校的第一道熄灯铃响起,唐崖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林彦正站在洗手池旁刷牙。

虽然是洗了澡准备睡觉,但唐崖依旧穿着校服,就连领口的两颗纽扣都是系好的,林彦难以想象唐崖这样穿戴整齐一本正经跟人打群架的样子。

打起来的时候纽扣肯定会开,衣服下摆掀起,露出腹肌。

光想想就很刺激!

上勾拳,下勾拳,螳螂拳,再接一个灵蛇出洞,白鹤亮翅,最后扫堂腿踢倒一片,完美收场,以一敌十,武林大侠!

——“让让。”

唐崖没有感情的声音打断了林彦天马行空的幻想。

他左手的脸盆里装着换下来的衣服,林彦赶紧让开了一个位置,嘴里有泡沫口齿不清问道:“现在还有热水?”

唐崖把脸盆放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衣服,“没有。”

林彦吐掉嘴里的泡泡:“那你洗冷水啊?”

唐崖点了点头,林彦移动牙刷刷了两下,又问:“你不穿睡衣吗?”

唐崖看了眼林彦身上的……卡通睡衣,很快收回了视线,说:“没那么讲究。”

林少爷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睡衣,扯了扯裤腿,“我妈买的。”

这回唐崖连“嗯”都懒得敷衍。

林少爷穿卡通睡衣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品味产生了怀疑,默默将这类衣服从自己的衣柜清单划掉。

第二道熄灯铃响起,宿管阿姨拉了电闸,宿舍陷入一片漆黑,学生回到自己床位开始睡觉,宿管阿姨在外面巡逻,听到声音就会开始敲门警告并扣分。

唐崖的床位就在林彦的旁边,像学校这种上床下桌,一般人都会选择让装了楼梯的那一头当床尾,有栏杆的当床头,林彦的床尾就和唐崖的床头接着。

林彦爬上 床时忽然发现,唐崖正拿着枕头要去睡床尾,他赶紧压着声音问:“唐崖你为什么睡那头?”

唐崖动作没停:“我不喜欢对着别人的脚睡觉。”

林彦立刻说:“那我可以换啊,我睡这头就好了。”

唐崖把枕头放好,整理了一下被子,说:“不用。”

说完,他就躺了下去。

林彦坐了两秒,“好吧,晚安。”

唐崖没回答,林彦整理了被子,也躺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唐崖听着床那边的动静,重重地松了口气。

世界总算安静了。

翌日,周一,学校会举行升旗仪式和周一晨会,学生要在七点10分之前抵达升旗广场。

刚结束暑假,大家都还没适应早起,六点半起床铃响起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林彦挣扎了半天,从床上坐起来,为了不让唐崖再看到自己的睡衣,他第一件事是换上了校服。

换好衣服,林彦摸索着下床,几乎是闭着眼走到阳台洗漱,他刚拿起漱口杯,看清了身边站着的人,想要喊一声:“唐——”

林彦话还没说完,学校的水龙头年久失修,开着的水龙头突然失控,大量的水喷射而出。

“我去!”林彦大叫一声,举着牙刷杯子往后躲,唐崖反应也快,反手拿了旁边的脸盆做遮挡。

水喷了一阵,自己恢复了正常,唐崖立刻上前将它关掉了。

林彦举着牙刷小心翼翼靠近,“水龙头坏了吗?”

“没。”唐崖淡定地重新拧动水龙头,这次只拧了很小的幅度,水细细地流出来。宿舍楼水压不稳定,水龙头暴走是经常发生的事,唐崖遇到了好几次,已经习惯了。

“哦。”林彦随之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倒吸一口凉气:“嘶——”

唐崖望过去,见林彦白色的校服上衣湿了一大片,夏季校服很薄,一碰水跟透明的也没什么两样了,林彦的衣服胸口湿了一大片,完全没办法再穿出去,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也湿了。

林彦有些懊恼,他就知道,有些习惯轻易改变不得,要是出门前再换衣服,现在湿的就是睡衣了。

“怎么了?怎么了?”邢天磊和周值闻声探头看了一眼。

邢天磊当即看到了林彦湿透的校服,“卧槽彦哥你这校服穿不了了吧,赶紧脱了,就你那身体素质,这块湿布再在你胸口贴两分钟,你就能原地感冒。”

林彦放下牙刷,取下自己的毛巾在衣服上擦了擦,回邢天磊:“怎么可能?我身体素质嘎嘎好,而且现在正值热夏。”

“立秋都过了哥,还热夏呢。”

“广东没有秋天。”林彦如是说。

“先别管有没有秋天了。”邢天磊说:“你还有校服不?我的你肯定穿不了,都能塞下两个你了。”

林彦指了指头顶栏杆晾着的一件校服:“有,在这。”

因是自己开的水龙头,唐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上前想帮林彦把衣服收下来,上手一摸才发现晾着的那件也是湿的。

这衣服是林彦昨天下午洗完晾上的,唐崖转过头,“你晾衣服不拧的吗?”

林少爷有些迟疑地说:“拧的……吧……”

拧了,但还在滴水,算拧了吗?

唐崖皱眉,邢天磊的校服林彦穿不了,周值自己都没穿校服,说不好到底有没有校服。

那就只有他能借了。

唐崖和林彦对视了一眼,林彦立刻扯起自己的衣服,对唐崖说:“你开的水龙头,你要负责。”

唐崖:包脱包洗包穿包售后

林彦:尊嘟假嘟

大家以为的林彦幻想唐崖打架:擦边男

真实的林彦幻想唐崖打架:武侠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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