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乌栖没有等他别的话,只是转身沿着小径跑回小屋,泪顺着脸而下。
那天晚上,乌栖见到雾之澜的第一句话“教我狩猎吧。”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想活下去,我想成为一名战士。”
“战士?嗯?你确定你想好了吗?”他不甚在意地搔着脖子上的一块伤疤,“战士和基本自卫可完全不一样。”
“我想好了,我要向他们证明,我绝不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坐着摆弄草药的女人。”
“我喜欢!放开身手,让我看看。”
林中追逐,拳脚相加,数多小时。
一开始,雾之澜还有余力指导她,但是慢慢地,从漫不经心到正视起来,再到全力以赴。
最后稍一分神,他举起左手,轻呜咽道,“你学得太快了,差点真的要被你劈到了。”
“是在哄我吗?”乌栖撑膝,喘气。
“没,我真用尽全力了。乌栖,你天生擅长战斗,你比银杲多数从小练起的打得还要好。我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你了,但是乌栖,我能肯定地告诉你,这是天赋,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天赋,是神赐予人救世的天赋。”
乌栖避开“神”、“救世”这样的字眼,搂住雾之澜的腰,“我有一个很棒的老师。”
她压着他精瘦有力的腹部,听着蓬勃有力的心跳,荆舟望和雅芙的模样闪过她的脑海。不,那两人此时此刻完全不值一提。
她只是定睛凝望面前精壮有力的俊美青年,你来我往的拳脚功夫之间消耗掉不少愤怒、郁气。
“这不作假,”雾之澜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有一些东西,我想教给你。”
他轻松地将乌栖举到空中,她双腿搂住他的腰。
他稍微松懈一点力,乌栖往下掉了一点,他们嘴唇刚好碰到一起。
乌栖抓住他的碎发往后扯,“你真是一个坏人。”她揶揄道,含住他的喉结。
“还有更坏的呢。”
……
雾之澜亲吻了一下乌栖额头,挨着她坐下,“就我们两人在一起,真好啊。我喜欢这样,乌栖,我不想再同你分开。”
在月神的爱抚下,在深爱之人的目光下,她道:“有时候我都想,不如我们逃吧,头也不回地逃!”
雾之澜:“如果我就这么带你跑了,银杲和长陵的执法者绝对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乌栖叹了一口气,“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如愿。”
“那天不远了,”雾之澜说:“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快。银杲估计很快就会行动,像这样见面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乌栖,你准备好了吗?”
乌栖:“嗯。”
雾之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在爱人的眼神中,乌栖紧绷的眉目渐渐软和下来,她心平气和坦诚道:“即使我不是那么心甘情愿,那么乐意,但我还是会去做的。”
“想想你在长陵的挚友,”雾之澜说,轻轻地揉着她后背,“一旦成功,我们就能拯救更多无辜的人。”
“不然我为什么坚持到现在?”乌栖看了一眼那刀弯月,“今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好。”雾之澜说。
他送她到坠月波边缘,再走一步就到长陵箭使队的范围。
“路上小心,乌栖。”雾之澜说。
“要小心的人是你。”乌栖打趣道。
吻后,二人分道扬镳。
乌栖快步跑回小屋,嘲笑她奚落她的族人面孔在她脑海中幻影一帧帧闪过,最后定格在甚兰那张清冷高洁的眉眼处。
或许有人不该死的。
*
雾之澜连连失笑,摆摆手,乌栖松开他。
这是他们训练以来,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战胜他。
“果然那次,你还是有所保留的。”乌栖说:“这次呢?”
“这次真没有。”雾之澜躺在树下,手臂展开。
乌栖:“谅你也不敢。”
“其实上次也没有,”雾之澜撑起身子,好整以暇地打量乌栖,他的音色中除了崇拜赞美还有不轻的震撼惊讶,“对一个没有长陵之星的人而言,你进步的速度让人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长陵之星?”她夸张地扬起左眉问道。
“如果你有,你的族人绝对会对你刮目相看,你现在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雾之澜说。
“是吗?”乌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掌,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谁又能说我没有呢?”
“什么?”雾之澜问。
乌栖摇摇头,“没什么。”
没过一会儿,她又问道:“如果我真的有呢?会改变什么?”
雾之澜的声音带着焦虑的暗流,“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秘密会面吗?我们在这里是做什么?”
晚秋夜寒,乌栖在秋风中有点发抖,“我记得,是银杲打算夜袭火攻长陵,没有一刻我不守住见面的秘密,生怕泄漏一点。”
“辛苦了,”雾之澜走近,将她搂在怀里,“我们都是这场战争的棋子。乌栖,我是银杲人,我必须忠于我的执法者,这是母亲刻在我们血肉里的。但是这不意味着,执法者的任何一项决策,我都要言听计从地执行。”
乌栖:“难道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吗?”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死些人。”
“我知道,”她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我们有命在一起。”
雾之澜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不管未来我们会遇到什么危险,至少此时此刻,我们是在一起的。”
柔软绵密的草丛上,相爱的俩人紧紧相拥,直到东方既明,直至分离到来。
和雾之澜分开后第一时间,乌栖就追寻甚兰的踪迹。
甚兰不管长陵之星的问题,但是平常只有她可以避开荆舟望的耳目,走进秋场的长陵天轮。
长陵天轮,长陵最高的建筑物,高达五百来米,最顶端厢间里住着“监察者”,专门负责监察检测长陵族人中的“长陵之星”。
甚兰正是监察者的主要联系人。
就是今天,甚兰要再一次走进秋场。
乌栖匆匆穿过,看见正捆绑白虎皮的甚兰,“还好赶上了,甚兰,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甚兰头也没抬。
乌栖环顾四周忙碌装卸的族人们,悄声,“我陪你走一段。”
甚兰没应话,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将手里的虎皮扔向另一人,沿着灰岩崖唯一的一条土路缓缓走着。
乌栖一直落她一个脚步。
直到两人来到小木屋边,甚兰转身,“什么事这么神秘?”
乌栖从袖中拿出一小瓶血,递给甚兰,“我需要你请监察者检测一下这剂血。”
甚兰:“谁的血?”
乌栖:“我的。”
“你他妈疯了吗?乌栖!”甚兰原本淡定的脸色几变,近乎裂开,“谁教唆你的?那个银杲人?!”
“我以后会好好和你解释的,”乌栖说:“但是现在,我要知道我自己究竟是算什么。我不想再做荆舟望嘴里那个软弱无用的女人。”
“我不赞同你这么激进的想法,”甚兰说,但她还是拿起那小瓶的血,“我仍然会为你做这件事,因为我们是朋友。你知道一旦荆舟望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对吗?”
“嗯,甚兰,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牵扯到你。我想要尽快知道结果,如果我是对的,那……”
“那我就不会死。”甚兰语气很凉地说,她眉头紧皱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商人的直觉让她嗅到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没一会儿,她长眉舒展,松弛道:“反正我这趟都得经过秋场,我会尽力催促一下,今晚我回来找你。”
“谢谢你。”乌栖说,走上前珍重地拥抱了一下甚兰,“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甚兰看了她一眼,“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甚兰转身离开,乌栖的未来寄托在那个小瓶的血里。
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
云像开水一样滚开的时候,那名年轻箭使来到小屋,告知乌栖,佛手青大人的妻子高烧不退,荆舟望命她前去医治。
佛手青家中,荆舟望也在,但他没有看她一眼,乌栖尽量降低存在感,紧张得冷汗直流。
成年期申请血液检测,无疑是对执法者发起的挑战。
好在像往常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人察觉她的不安。
黑云压下,乌栖快步跑回小屋,已经精疲力尽,只想好好躺在床上。
她正准备一杯镇静的草药茶,突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她吓了一跳,差点将水壶打翻在地。
乌栖深吸一口气,去看是谁。
当她看见是甚兰站在门口,“回来了!进来,快进来。”
甚兰看着她,面容既犹豫又惧怕,她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最后一言不发地将其扔进屋里。
乌栖奔过去撕开信封,飞快掠过一整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略大部分医学术语,直到她看见一个绿色粗体字印刷的词:符合。
——该血液中含有长陵之星遗传。
2024年12月20-22:57:3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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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方既明、长陵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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