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衣被自己的揣度惊在原地。
明明该是两件毫不相关、各自独立的事,可她偏偏止不住思绪翻涌,总觉其中存在关联。
咬了咬下唇,还是问道:“我哥哥取那些材料是在袁五郎出事之前,还是之后?”
下人不清楚材料的用处,不解她这么问的原因,掰指头算了算日子,回答说:“姑娘离开不到三日庄主就让我们搜罗材料了,那袁五郎出事是在小半月后呢。”
那么连时间先后也能对得上——叶鹤书忽然对咒偶感兴趣和袁五郎突发怪病,真的只是巧合吗?
是否那些书册上就详尽写了咒偶应当如何对人使用?
未经证实的猜测不适合说与下人们听,叶鹤衣点点头,怀着疑问去敲门,唤叶鹤书。
面对兄长,先告知了他,自己已阻挠他强纳兰娘子为妾的事。
怒意从叶鹤书目中一划而过。
但他其实图的是报复袁五郎和兰娘子夫妻二人当日在田地逼自己丢面子的事,并没有多喜欢兰娘子。
无法纳妾仅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心中不爽快,倒并不执着在这个妾本身。
叶鹤衣态度坚决地要保护兰娘子,他无意为一个他不在乎的玩意儿正面与她闹翻。
于是寒声质问道:“所以呢,你特意来通知我一声。是为证明你有多么正义吗?”
他让步不再纠缠在兰娘子的事上,叶鹤衣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措辞问道:“我听家中下人说,哥哥把上回化玉门两位修士带来的书都收起了?”
叶鹤书双手环胸,没有否认,却也不直接承认,仍是以反问答她的问题:“怎么,因我没有修仙的资质,就不许我看是吗?”
叶鹤衣已学会无视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想了想,没有向他直接提起咒偶,而是依着江小采给她出的主意,准备说在家自行修仙:“我在缪县结识了一位修仙者……”
话刚说出半截,就被兴奋起来的叶鹤书急急打断:“你还骗我说你没有奇遇!是遇到大能点拨了吗?对方是元婴期还是化神期,或者已经得道的真仙?有没有赠你宝物?”
“她是炼气初期。”叶鹤衣听他的异想天开听得直皱起眉,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道出了实情。
她不明白叶鹤书为什么下意识的反应会认为她能遇上高阶修仙者。
高阶修仙者多是在物华天宝之地闭关苦修,连他们的宗门后辈想要见一见他们都难,自己怎么可能轻易就见到他们,还得到赠物。
“嘁,炼气初期……”叶鹤书闻言立刻意兴阑珊,唇角下拉,不屑且不耐烦地说:“一个炼气期的低等货色,有什么好提的,扫兴。”
叶鹤衣不喜听自己的朋友被看不起,可与叶鹤书做口舌之争,从来都是白用功。
她垂下眼睫,合了合目,强行维系平静,续上自己未说完的话:“她向我言,即便不入宗门,也可自学炼气之法。哥哥不是一直希望我修仙吗,我准备先借爹娘留下的书册看看。”
“你出外修仙,寻奇遇访高人,比你在家看书有用得多!”
叶鹤书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想起她去往缪县秘境无功而返,更是来气,狠声道:“我若不久遭罪,都是因你寻不回宝物的缘故!”
“哥哥怎么总是说起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叶鹤衣困惑地凝视着他,他对涉及他先知般能力的问题却总避而不答。
她无法逼问,只能保持住耐心,说:“我在秘境中已尽我所能,现今开始自学炼气之法虽然进程会慢,但往后如果有人欲伤害你,我也更好保护你。”
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握起,念起自己对袁五郎昏迷缘由的猜测,她有点紧张的问:“还是说那些书册上,有什么我不适合看的内容?”
叶鹤书虚眯起眼,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怀疑。
他故意做作地打了个哈欠,将门完全敞开,摆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你将书全拿去吧,反正我这资质差的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你资质好,想要靠自学成才,那就试试吧。”
叶鹤衣倒真的因他肯把书让她看看而稍微安心,甚至隐隐内疚,觉得自己不该平白无故将袁五郎的怪病同他联系上。
不过还是得看过书,确定之后再做评判。
她道了声打扰,走入叶鹤书的房间内。
那些也属父母遗产、被兄长摆放在柜子上的丹药和器具她没去动,只将封皮就不同于凡间普通书本的修仙相关书册摞好抱起:“那我就先回去看书了。”
叶鹤书倚着门看她,讽笑道:“你最好能看懂,赶紧踏上仙途,口口声声说自学来保护我,可不要辜负你夸下的海口。”
她沉默地将书尽数带回自己住处翻看,首先还是专注于寻找纸页上是不是有相关咒偶的信息,没太详看其他内容。
翻到第三本时,果然找到了咒偶的炼制说明。
使用的材料正是晏予安说与她记的那些,用途也在于战前削弱恶兽的实力,没有提它可以用来诅咒人。
她把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书没有缺页,自己也没有遗漏任何信息,缓缓松一口气。
虽然书上没提不一定意味着不能用来对付人,但她兄长能看到的仅这些书上内容的话,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不太可能融会贯通,将咒偶用作其他用途。
所以是她误会想多了。
可这样一来,袁五郎昏迷的缘由,便又是毫无头绪的未解之谜。
叶鹤衣不通医术,即便想要向他提供帮助也是有心无力。
她沉住气,更仔细地翻阅起书册,试图借书上各类描述弄清晏予安消失的线索,寻觅他的下落。
叶鹤衣相信,如果晏予安回归的话,肯定能有办法查出袁五郎的病症,将人救醒。
唯一与晏予安消失情况相似的果然是江小采说的化神期修士神魂离体,可晏予安曾经否认他是高阶修士。
无奈下,她试了试炼气之法。
她的修仙资质的确是绝佳,按照书本上描写得颇为简略的流程,盘膝坐到榻上试了试,不到半柱香的工夫,竟然就能轻松吐纳灵气。
可按照备注所写,第一次成功吐纳花费的时间,根据个人资质不同,至少得三个时辰起步,多则需要三年。
如果三年还无法吐纳,说明全无修仙的可能,直接放弃比较好。
只是吐纳灵气于他人而言,需要感受灵气、亲和灵气,继而才能炼化灵气,如同驯服山林间不羁的野狼,有的人连发现它们的踪迹都难,更别提驯服它们乖巧了。
于叶鹤衣而言却完全是不同的情况。
在她感知到灵气的那一刻,无需她花时间炼化,充沛的灵气就如潮水般涌向她,瞬间填满她刚刚开辟出的识海。
甚至涨得识海有些难受,她只得主动切断自身与外界灵气的联系,缓一缓。
依书上的描述,她现在识海充盈的状况就算是练气初期大圆满,想要开拓识海,进阶至炼气中期,就需悟道了。
悟道并非一蹴而就的事,尤其叶鹤衣没有执着追求的道。
她自觉短时间内可能都无缘下一境界,便没有多耗时间在参悟上,将书上炼气初期可用的小术法都试了一遍。
按理说,自身拥有什么灵根,就能使什么类型的术法,若是灵根太多,互相之间污染得驳杂,一些需要纯粹灵力的招式就难用出来。
因此修仙门派多半偏爱单灵根或双灵根的好苗子。
叶鹤衣不清楚自己的根骨,按书上术法顺序开始尝试。
温暖的小火苗经她一个响指就点亮在指尖;被召出来的绿藤攀在她的小臂,颤颤巍巍开出一朵淡黄色的小花;人形土偶塑得不太好看,肥肥的像一只小熊,憨态向她鞠了个躬;无根之水聚成小小的水球,任她拿捏改变形状,最后变成泡泡消失。
五行的术法她试了个遍,都能用,但要说最令叶鹤衣惊喜的,还得是金属性的术法。
金灵根的术法可以助益她用灵力操控兵器使出各种刁钻的招式。
或许多数金灵根修仙者会觉得炼气初期能习得的这个术法鸡肋,比不上其他属性灵根的术法有用,指望着以后能修至高阶,道一声“剑来”就有万剑归宗的盛大场面。
可叶鹤衣作为精于剑术的剑士实在爱极这个辅助手段,从前只能在脑内设想、根本付诸现实的招式都有了实现的可能。
且她以灵力感受到自己与拭雪剑存在隐隐羁绊,将灵力渡予长剑,使出的剑气威力极大,就算不发挥全部威力,也能直接崩塌了她自搭的三尺厚土墙。
喜不自胜下,那些变异灵根的小术法她都无心再试,只专注于发掘成为炼气期后,自己的剑术能够成长多少。
接下来一段时日,她全身心投入在精进自己的剑术上,没想到意外又发生。
袁五郎古怪的病竟似乎具备传染性,还不知怎么做到的,将她兄长传染得患病了。
叶鹤书在一日用早膳的时候,忽然就摔落了手中的筷子和碗,本来坐着的椅子被他的脚跟踢倒,疼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同袁五郎最开始发病时的状况一模一样。
而且请医师来看,也没能看出所以然来。
不过情况稍好的一点,是叶鹤书没有因疼痛陷入昏迷。
虽然他一边喊疼一边骂骂咧咧地责怪说他发病都是由于叶鹤衣,毫无道理地指挥她立刻寻出救他的法子,但他能够保持清醒说话就已是一桩幸事。
另外,即便药石医治不了他,他的状况也在随时间渐渐好转,几日后还虚弱着就不再时时念叨着疼了。
到底是自己兄长,叶鹤衣在他病倒的时间里,照顾着他的情绪,尽可能满足他各种的愿望。
听他催促让自己出门寻奇遇,她也就没推脱地在蕙县周遭转了转。
可惜不几日回来,仍然没能给叶鹤书带回好消息。
这种状态持续了约莫半个月,下人忽然满脸难色地找到她,道出一个新要求:“姑娘,庄主说他这是倒了大霉才病倒,想要娶媳妇儿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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