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逃

“将军有何高见?”

忽然宾客之中有一道粗粝的嗓音发出疑问,裴玄朗手握着酒杯,未看这人一眼,顿了片刻,看向韩玟:

“高见一字也没有,拙见倒是有些。”

他的眼神一一落在在场宾客身上,有的对上他的眼神,不由得虎躯一震,更有甚者直接从坐上跌下来,又颤颤巍巍地起身,老脸急速蹿红,不敢看人。

裴玄朗继续说:

“定王,此地的情况,您应当比我了解,理应及时上报朝廷,您虽是闲赋在此,但是撒手不管,不知陛下会怎生处理,此事趁早解决为妙。”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而他对面之人旁侧有一人见缝插针。

“裴将军这话委实可笑,我可记得不久之前,将军可是派人前来索要了一批女子入军营。”

这人是袁冲,生得人高马大,续了一把虬髯胡须,人看上去尚可,实则是个假把式。

裴玄朗此前到定王府也曾见过此人,不过尔尔罢了,作为定王府的幕僚,多番依仗着定王的势力为非作歹,其弟甚至犯下命案,当时他路过此地被一女子拦住去路,指控袁冲之弟袁林。

越级告状自古有之,但是告到武官面前还不多见,裴玄朗直接将人送入官府,直到冤案平反再回京。

也是因此和袁冲起了梁子,泉州粮草懈怠,想必也有这人的手笔。

裴玄朗白了这人一眼。

“那些女子都已回到家中,我并未让人动她们分毫,你们不妨去查查,看这些人到了何处。”

他的暗卫很少出现过差错,那晚他亲眼看着人离开,一定不会有事,这些女子现下已经安全了。

裴玄朗抖抖手臂,对面的人无不吓得半蹲着站立起来,若是旁人见此情景也就收手了,偏这袁冲是个不怕事的,持剑走到最中间的位置上,这时他的属下上前来,似乎想要规劝一二,反被他疾言厉色以待。

“你,给哦,我下去查,那些人都是记录在案的,马上去!”

这人越说越激动,口中正喘着几口粗气,大肚腩也抖了几下。

他的下属得了命令也不敢怠慢踉踉跄跄地退下。

一时间场上的气愤有些为妙,好好的一个宴会,一直在谈军妓之事。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裴玄朗说道:

“王爷,我提议,不妨取缔军妓之制,泉州的民生伤不起了。”

此话一出,喧闹声更甚了,泉州美人天下之最,这**交易最是赚钱,这军妓也是如此,近年大小战争不断,朝廷反腐力度加大,这军妓交易十分隐秘,一般不会有人觉察到。

韩玟眼睛微眯,眸色深沉,难不成这个裴玄朗知道了什么不成?

他的拳头不断捏紧,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同意!”

声音来自韩玟右侧,名叫韩生,是个红脸短髯的胖子,两只眼睛小但有神,一瞪管叫三岁顽童一月睡不好觉。

“王爷……”

他起身朝着韩玟行礼,然后大跨出去,走到裴玄朗身前,拔剑相向。

“你这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军妓自古有之,凭什么废弃,军中男儿个个血气方刚,在外打仗一打就一年半载,玩两个女人怎么了?你不玩儿还让别人不玩!”

青楼自古有之,将士们整日上战场杀敌,那些女子就会躺床上收钱,他们不过动几个姿色尚好的妓女,这龟毛将军竟然不乐意?

韩生看,这小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公然带女人进军营的人竟然要他们废弃军妓之制,简直是贻笑大方。

裴玄朗抬头,随后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比着胖子还高出一个头,走到和胖子一样的位置上,众人才发现,这裴玄朗看着长得很匀称,实则身材十分高大,一身布衣打扮也没有半点莽气,反倒贵气十足。

“你打的什么仗?竟然打了一年半载,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军妓,每个战场都送去?抑或是说,定王府竟然做了偷人的买卖?”

韩生心神不定,脸上闪过一瞬的异样,

“你胡说什么?什么偷人的买卖,定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信誉极好。”

他一边说着,额头冒着冷汗,不敢和裴玄朗对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男人好像有读心术似的。

裴玄朗躬身拿起桌边的酒杯,漫不经心道:

“你并未否定,看来是真的了,都说军营不许女子入内,但是军妓除外,受伤的士兵理应静养,你们如此行事是否别有用心?胆敢以美□□惑将士们,居心何在!”

这么一口大锅就这么扣下来了,韩生气不过。

“同为朝臣,还能有何居心?将军岂不知食色性也的道理,整日吃糠咽菜就够委屈将士们了,更何况都是些犯罪的女子,并非良家,正是有此律法才得以保她们性命。”

裴玄朗冷笑一声,与之对峙。

“按你这么说她们还得感恩戴德了?”

韩生趾高气昂,气焰拔高了几分,他料想裴玄朗也不敢公然作乱。

“这是自然,若无我等将士,她们早该下地狱了。”

“原来如此,但军中将士不见得都喜欢女子,怎么不见你们多送些男囚充妓呢?”

韩生没想到他如此说,拿剑的手都有些酸软了。

“废话,打仗的多为男子。”

“你也说多为,我朝女官占据半数,武官不及文官多,淮阳侯领兵五年,你们可有送上俊秀t兔儿爷聊表安慰?”

韩生语塞,“我们只管……”

裴玄朗抢先插话:

“你们管女不管男?本将军记得你们泉州人杰地灵,南风馆也是极其地盛行,怎么在你们眼中是看不起淮阳侯等女将了?”

韩生一不留神又落入他的圈套了。

“下官岂敢如此,淮阴侯已有婚约,可不能……”

“难不成三军将士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来人,将泉州军队的名册拿来。”

这时沈时溪屁颠屁颠地走上来,拿出一本册子给他,不过不是有关将士的,是军妓的。”

韩生慌张到了极点,手心逐渐湿润,剑也快拿不稳。

裴玄朗拿着册子走近他,

“你们对军妓的要求似乎颇高,哼!怎么了,行军打仗还有闲工夫风花雪月?色令智昏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明白,然而你们却不收敛,这是为何?”

韩生握剑的手逐渐发抖,裴玄朗趁其不备一脚踢中他的手腕,剑“咣当”一声落下来。

眼看着局势越发不妙,韩玟起身上前来劝导:

“裴将军,将士们不就是玩玩而已,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这般,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本王却是没法应允你,这泉州也并非本官管辖之地啊……宇文太守今日不在,不然本王做主,让你们见上一面,军妓的问题之后再说。”

裴玄朗伸手阻断他继续说话,这时沈时溪右手端着茶过来放到他手里,裴玄朗抿了一口,笑道:

“哼!玩儿,都是些良家女子,她们无罪,凭什么受这些罪?就算有罪,也该死得坦荡、公正些,阁下莫不是从石头里拱出来的?您的母亲知道你这般孝顺吗?”

韩玟还没有回应,韩生就冲上来,这人当真是不怕死,手腕都一动不能动了。

“小子,你少和老子咬文嚼字的,识相的,赶紧退兵,我们泉州八郡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无礼,我们也会还回去的。”

语气尤其恶劣,他手里竟然带着他那两板斧头,斧头齐齐落地,地面被震得抖了一下。

裴玄朗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不过也就是一眼罢了,随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利剑,割了这人的手腕。

血液飙溅出来,场上一片恐慌。

“救命啊,救命啊!”

喊这话的却不是韩生,武将之间的对决却把一众谋士吓得屁滚尿流的。

裴玄朗嗤笑一声过后,说道:

“本将军并没有开战之意,你们泉州势大,还能大得过朝廷吗?我若有敌意便不会只带一个人前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韩生派下去的属下到了。

“禀告大人,那几个女子确实回到家中,不过一行人分几个方向,带着状纸上京了,说是要状告您助纣为虐……”

“我?”

袁冲懵圈了,怎么会告他呢?

那小男人补了一句。

“不,不是你,是王爷!”

他说完,目光投向韩玟,然后低下头。

韩玟说到这:

“这……这与本王何干?几个刁民竟敢如此行事,一定要把他们给抓回来。”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裴玄朗道:

“事情还没结束呢,王爷还认为是我的不是吗?我来此的缘由之一,便是逃出生天的军妓在京中告御状,我虽无圣旨,但是我有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在此,我看谁敢阻拦。”

利剑拔出寒光四射。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人喊得很响亮。

裴玄朗说道:

“今日便到此结束,本将军先行离开。”

说完,他忽然觉得身边空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时溪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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