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半年以上,想从报官的失踪人口中查属实不易。
去京兆府之前陆闻渊和初灵姿又去了趟仵作房,就为了让许老头给出更多死者信息,缩小寻找范围。
仵作房里只有庆谕在,见来人迎出来:“见过少卿大人。”
陆闻渊略一点头:“许老头不在?”
“师父还没来,大人要不稍坐会?”
没事谁愿意待仵作房,陆闻渊摆摆手:“庆谕,你能不能判断那具骸骨是男是女,多大年龄?”
“我倒是学过,要不,我试试?”庆谕挠着后脑勺。
他走到骸骨前,指着骨头道:“《洗冤集录》中记载男人骨白,女人骨黑,我瞧这骨是白骨,应该是男人……”
“你小子,少在这胡说八道。”许老头的声音自外而内响起。
庆谕:“师父,您来啦,可是,这是《洗冤集录》的记载,不是我瞎说的。”
许老头绕到骸骨前:“《洗冤集录》说得就对?我告诉你,判断骸骨的男女,首先看头,男人的眉骨相对女人来说更为突出,像屋檐一样,其次可以看盆骨,男人骨盆外形窄而长,骨盆上口较小,近似桃心,女人骨盆外形宽而短,骨盆上口较大,近似圆形,你们来看。”
初灵姿“哦”了声:“原来如此,所以,这具骸骨是男人。”
庆谕小声嘀咕道:“还不是男人,我说得也没错啊。”
许老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还敢顶嘴,这回是对了,下回呢?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庆谕努努嘴。
许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死者为男人,身高丈许,至于年龄,我暂时给不了你答案,不过,过几日说不准我能告诉你死者长什么样。”
初灵姿好奇地想问什么,陆闻渊直接打断了她:“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初火次,走了。”
陆闻渊身高腿长,初灵姿小跑着跟在后面:“大人,许老怎么能告诉我们死者长什么样?”
难不能他也能透过死者看到案发情形?
陆闻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从前仵作之间有一种黄泥塑骨法,肌肉、经络和骨头的相接、走势、脉络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因此,有了骨骼之后,只要按照肌理走向还原,便能重塑死者模样,虽然头颅的肌肉复杂,但依照手掌骨骼还原,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这种手法能学会的人凤毛麟角,久而久之也就失传了。”
“这么说,许老头竟然会?”
“以前倒是没见他用过,不过这老头,藏得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事,且看吧。”
京兆府外,杨怀东似是早盼着陆闻渊,将两人迎了进去。
初灵姿直接和上回见过的那位主簿大人去查阅失踪报官记录。
杨怀东:“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想着这两日让人去寻你。”
“杨叔有事?”
杨怀东笑着摆手:“就是你上回给我带的糖淹荸荠酥梨,果真有效,我吃了这几日,咳嗽竟好了大半,尤其是夜里,也不会被咳醒,着实睡了几日好觉,那店在哪条街,叫什么名字?”
陆闻渊哈哈一笑:“杨叔,你看他,”他指着初灵姿,“那药膳就是他爹做的。”
杨怀东盯着初灵姿看了会:“这是你的随身书吏?长相不错,书吏家里也会做药膳?”
陆闻渊:“他们家原也是行医世家,不过家中遇到变故,医馆是开不下去了,不过医术尚在,大理寺里已经有好几个他爹的忠实客户了。”
想到手下那几个对初家药膳的推崇,他就有些头疼。
杨怀东:“店面在哪?”
“没店,没钱开店,不过在家里搭了个雨棚,另外在鱼市街支了个摊,先把脉,后定药膳,很是有种医馆开药对症下药之妙。”
离开时,杨怀东十分友善地拍了拍初灵姿,还夸了句不错,弄得初灵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出了门,初灵姿问:“大人,您和杨大人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夸我?”
陆闻渊白了她一眼:“夸你还不好,别指望偷懒,回去核对名册。”
莫名其妙得了声夸,又莫名其妙挨了骂,初灵姿龇牙咧嘴地在陆闻渊背后做了个鬼脸,并且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变脸似的笑成了一朵花。
“有毛病,”陆闻渊嘟囔了一句,“跟上,赶紧的。”
大理寺内只有于知乐在,初灵姿见到亲人般喊道:“于大人,帮帮我吧。”
于知乐温和地笑道:“何事?”
初灵姿扬起手中的一沓名册:“大人要求将京兆府近一年的失踪报官中,符合死者特征的全部誊抄回来核对,您知道这一年有多少人失踪,又有多少和死者吻合的吗?”
于知乐:“一年的失踪人口大约有千余人,这其中能与死者特征吻合的,至少有二百人。”
初灵姿惊异地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于大人。”
“这还不包括失踪但是没人报官的。”陆闻渊进门道。
于知乐给了初灵姿一个安抚的眼神:“尽力而为。”
于是,人到齐后,孟河和袁田、聂石开和罗凌,于知乐和沈潭外加初灵姿和陆闻渊,各被两两分为一组按带回来的名册挨个筛查。
接下来的五天,八人没日没夜,熬得满面发青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初灵姿也错过了初家食疗铺的开张,虽说只是简单的在鱼市街支个摊,初沐安还是很认真的在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
厅堂里一片乌烟瘴气。
沈潭眯瞪着眼狂灌了口酽茶摊在椅子里:“阿次,我真羡慕你,这么熬脸色还这么好,也不乱长胡茬,”他自己摸了自己下巴一口,“你看我的,真扎手,哎?”他突然坐起来,“是不是初老爹给你弄了什么好药膳,兄弟,分点呗,有福同享。”
初灵姿也困得厉害:“没什么,就是每天早上给我喝一碗桂圆莲子汤,大概就是这个汤比较补气吧。”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沈潭:“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要去找初老爹给我好好号号脉。”
看着手中勉强筛选出来的疑似死者名单,陆闻渊拍了拍桌子:“都累了,今儿休沐,回去休整好了,明儿再战。”
众人一阵欢呼,沈潭一扫方才的疲态,一跃而起:“老大,你真是我们的亲老大。”
初灵姿边收拾东西边问:“大人,盯着鲁家的人也没消息吗?”
提及此处,陆闻渊也有些郁闷,被派去盯着鲁大胜的人没带任何回有用的消息,只说这夫妻俩每日白天开店,晚上归家,除了偶尔找两个朋友回家喝酒,完全看不出来有异常。
初灵姿手上动作一停,转过身:“大人,要不撤了在蔡泽海家外守着的衙役?”
陆闻渊:“案子没破,蔡泽海……”他突然顿住,“你的意思是,让凶手自己……”
“不愧是大人,一下就想到了,”初灵姿顺势拍了个马屁,“孟大人他们调查蔡泽海回来说他好吃懒做,手头拮据,这大半年没见他做什么事却阔绰起来了,您还记得我们在蔡家大柜子里发现的那些银票、地契和首饰吗?”
初灵姿诱导道:“若是这些钱来路不明,抢得或是勒索来的,现下人死了,那么这些钱财的原主人有没有可能想取回自己的东西?”
“你想诱敌上钩?”
初灵姿猛点头。
案子没破,人肯定不能撤,陆闻渊思索片刻,对袁田招招手:“让守在蔡泽海家外的兄弟全部撤离,转到暗处盯着,如果有人进去,立刻抓捕。”
“是,大人。”
“告诉他们,大张旗鼓地撤。”
袁田领命离去。
陆闻渊瞄了初灵姿一眼:“还不走?不累?”
“走的,走的。”
初灵姿心里记挂着父亲,摊子支出去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她这几日忙得每日回家倒头就睡,大一早又赶去大理寺,连话都和初沐安说不上两句。
她拐道上了鱼市街,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各色各样的铺子林立在街两边,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果真热闹非凡。
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初灵姿兴奋地到处看,左手边是一间成衣铺,想着初沐安身上的衣裳补丁上摞补丁,还是舍不得扔。
初灵姿摸了摸荷包,两日前发了薪俸,还没来得及交给初沐安,想着初易明的鞋也早就顶脚,笔墨纸砚也不能少,索性,今儿给爹和弟弟买些东西。
当她出现在初沐安面前时,手上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
“爹,快帮我,拎不动了。”
初沐安从摊子后面转出来,眼中惊讶不已:“怎么买这么些东西,这,这得花不少钱吧?”
初灵姿:“没花多少钱,爹,生意怎么样?”
说到生意,初沐安脸上有了笑意:“你别说,这鱼市街果真热闹,爹这两日已经卖出去十来单,适才还有位客人前一日吃了觉得好,回来一口气定了一个月的量,打明儿起,我就得每日往他府上送了。”
初灵姿竖起大拇指:“不亏是我爹,真是太棒了。”
未来好像可以好好期待一番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