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来到正殿坐下,便看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跟在博见身后,走了进来。
来人很是有礼,一见李昭晏在正殿里坐着,便立即下跪行礼。
“小的参见三殿下,问三殿下安。”
博见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站到了一旁。
“东宫之人果然是礼数周全呐,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多谢三殿下,殿下,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接您进宫。”
“接我?我有什么好接的,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大哥真是思虑周全呐,还专门派人跑这么远来。”
“三殿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您久未在内宫之中居住,很多礼数规矩您都生疏了,太子殿下这是怕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才特意遣小人前来,为您引路。”
来人边说边弓着身子,言行举止间尽是礼数周到。
“大哥真是考虑得周到啊,他还要忙着为太后操办寿辰,一边还要担心我的事,真是让大哥费心了。那你稍微等等,我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发吧。”
“是,殿下,我在外面等您。”
说着就要准备行礼出去了,李昭晏叫住了他:“不必,你就在这里等吧,博见,上茶。”博见也立马领命出去准备茶水了,“太白行宫不似东宫,没有许多的规矩束缚,你就且在这里稍候吧,门外天寒地冻的,现在又这么早,出去人肯定要冻坏了的。”
来人一听此话,便行礼坐了下来。
“多谢殿□□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在下···东宫侍卫,云天。”
“好好好,那你稍坐,我去去就来,不必行礼了。”
见那人又要起身送他,他连忙叫住了,给齐之衍使了个眼神,两人便离开了正殿之上。
此时博见也吩咐人端来了茶水点心,见他俩都走了,也跟那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正殿。
“殿下,看来太子殿下很是关心你呢。”
齐之衍跟李昭晏两人边走边聊,丝毫没有刚才那样着急的意思。
“是啊,可···我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就是东宫的人来这里,总让我觉得有些膈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
“殿下从未接待过东宫之人,有些不习惯也是正常的。京都坊间皆传闻,太子贤德,有仁义之心,想必对待兄弟手足必不会像圣···”
齐之衍一下子停住了嘴,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立身请罪。
“殿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藐视圣上,我就是···”
李昭晏扶起了他,一下子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自己倒是跪得快。
“这里就我们两人而已,再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我又不是大理寺的判官和御史台的谏臣,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齐之衍站起身来,还有点颤颤巍巍的,不知道该如何圆场了。
“殿下,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口快,不会···”
“不会什么?我会不会说出去?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又不是在你家了,也不是在朝上,私底下说两句无妨,我会保密的。再说了,你说的也是实话嘛。”
齐之衍听完一脸惊恐的看着李昭晏,简直难以相信。
“殿下···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瞧你那样,早上还兴致勃勃呢,还来找我耀武扬威呢,怎么?现在怂了?”
齐之衍知道是自己理亏,站在那里答不上来。确实,皇权于他而言,那是天,不仅仅是祖父多年来的叮嘱教导,让他多生敬畏之心,更多的,是他幼年时常见到圣上大举清除宗室之举,他现在想来也是后怕不已。
自己的父亲身死或许就是卷入了那一场场的争斗之中,他只是平时有些不服气,祖父时常拿家国大义来压他,但要让他真正把自己内心的不满宣之于口,他还是不敢的。
也不知怎的,今日竟然如此放肆,当着李昭晏的面就议论起了宫闱禁事,这可是圣上的逆鳞呐。
“阿衍,看来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了,哈哈哈哈哈。”
“殿下别开玩笑了,我···我口不择言,冒犯了天威,实是不该的···”
“好了好了,你怎么也这副德行,昨晚不是很硬气的吗?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天上有探子那就不好说了。”
“什么?这里也在内衙的监视范围里?”
齐之衍有些蒙了,不会真叫圣上知道了吧,那就算是圣上不发落他,祖父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啊。
“打个比方个嘛,就是有,那能叫你看见?再说了,这里可是洛州通往京都的必经之地,关隘重地,有两个探子也正常嘛。”
“殿下,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真叫人听去了。”
说着,齐之衍就要推着李昭晏往前赶紧走,生怕后面有人追来了似的。
回到山水丘,齐之衍一下子关上了门,走在前头的李昭晏看着房门被关上,还以为齐之衍要干什么呢,一下子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阿···阿衍,你干什么?这可是大白天的,东宫的人还在外面呢。”
“不是,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来,你先坐,坐下慢慢说。”
然后便把站在老远处的李昭晏拉了过来,强按在椅子上。
“以前东宫派人来过吗?太子怎么今日如此殷勤?”
“哦,这个啊。阿衍,你呀你,行啊,议论完圣上,还要议论太子,你这胆子也不小嘛。”
“别说我了,我这是怕你出事啊。朝中传言如沸,太子不可能稳坐如山,无动于衷的,二殿下还在你前头呢,他的事都还尚未有定论,就先开始讨论你了,这对太子来说肯定是一个不利的信号。我刚才的话确实僭越了,但其中也不乏有事实在的呀,你怎么知道将来太子若登大宝,不会像圣上这样大肆屠戮兄弟手足呢?”
说着说着,齐之衍的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父皇之行,乃是···”李昭晏话说了一半,便更向齐之衍那边倾了些,低声继续说道,“乃是得位不正所致。废太子之死,让父皇甚是担忧,他怕其他皇室宗亲也造反学他,所以这才先下手为强,剿灭了不少宗族势力。但我无心与大哥相争,只求自保而已,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者说,父皇尚且还在盛年,对朝廷仍旧是牢牢掌控着的,他也绝不会允许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你没有这样的想法,难保二殿下不会拉你下水啊。”
“二哥?不,他就更不会了。”
“你不是也好多年未见过二殿下了吗,你怎知他无此心?”
“此事乃是密辛,父皇下旨严令过,不许宫中议论二哥的身世,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你不了解也很正常。”
“身世?难不成二皇子身世有疑?”
“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二哥生母出身很不好,父皇很是嫌弃。”
“二殿下的生母不是舒妃娘娘吗?”
“是,但她在入宫之前,是德盈长公主府上的侍女,身份卑微,所以父皇很是厌烦,也不太愿意时常见他。”
“既然如此,那她又为何会得圣上宠幸,生下了二皇子呢?”
“就是这件事,是父皇最不愿意提起的。当年德盈长公主大婚之时,皇后正身怀有孕,我母妃也刚刚小产,所以都不便出宫,只得父皇一人前去。结果当日宿在公主府时,因醉酒临幸了公主府的侍女,父皇醒来之后很是生气,也没有理会她。直到后来她生下了二哥之后,父皇才将她接入宫中,给了名分封号。不过不久之后便离开人世了,死后才追封的舒妃。二哥这些年常居于曾经的靖王府里,那里是父皇登基之后不久便查抄了的地方,也没什么人去,他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年。”
“殿下怎会知道这些密辛呢?”
“小时候舒妃娘娘葬礼之后,便听宫里的宫人议论过,后来又从母妃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差不多就这样知道了。我还未离开京都之内时,就已经好久不见二哥了,不知道他在靖王府里怎么样了。”
“殿下从未想过二殿下会是你的威胁吗?”
“威胁?不会有人威胁我,我也不会威胁到别人的,帝王之路大多鲜血淋漓,我胆小,就只想偏安一隅,做个潇洒快活的闲散王爷就罢了,哪怕是个侯爷也不错了。不需要奋斗,就能一生衣食无忧,已是上上之选了。”
“殿下之志,我明白了。今日之事,是我冒犯了,还望殿下替我保密,绝不可让外人知道了,尤其是传到了我祖父耳中,那我肯定死定了。”
“放心,就像昨晚那事一样,只有你知我知。”
“多谢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我的僭越之举。”
齐之衍行礼为此事致歉道,不过心里倒是想着昨晚的事去了。
虽然他明白李昭晏不是个会计较这些东西的人,但毕竟今日自己所说的非同小可,但凡让人听去了,自己都难逃罪责,还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他。
“好了,你这人,时不时就来这么墨迹的一下子,先别说这事了,东宫的人还等着呢,我拿件披风,咱们就出发吧,免得让人等久了说我刻意刁难。”
让下人拿来披风,李昭晏便又往外奔去。与早上不同,自己现在掌握了主动权,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兮兮的了。倒是跟在身后的齐之衍,有些提不起劲的样子,似乎是很受打击,跟在后面,一句话都没说。
来到前殿,那个叫云天的还在那里候着呢,见他们收拾好了已经出来,便立即起身:“殿下,现在出发吗?”
“好,你走前吧,今日骑马,还是你带路吧。”
“是,那我去门外等您。”
李昭晏点了点头,支走了这个云天。
转身一看齐之衍,站在那里还有点愣神,李昭晏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不敢去了?”
“我有何不敢,殿下先行。”
说着,就做出了“请”的手势,让李昭晏前头先走。
二人一边慢慢悠悠地往行宫门口走着,一边李昭晏还在时时打量着身后的齐之衍。
“蔫了?刚才的事不是说了嘛,我会保密的,怎么?不信任我?”
“不是的,殿下,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我就是···有些疑惑···”
“疑惑什么?今日听到了些新鲜的宫闱之事,被吓到了?”
“不,是我自己。我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有违家训的事的,现在···我屡次犯禁,不知为何,心里甚是焦躁不安。”
李昭晏在前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转过身来,思索片刻,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阿衍啊,我知道你这是怎么了。”然后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道,“你这是年轻气盛,有力气没使出来,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发泄一下。”
说着,就拍了拍他的胸脯,好像很有成算的样子。
“殿下何意?我···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啊?我没去过吗?”
李昭晏又回过身看了看他,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番,继续调侃道:“你···应该没去过,你要是去过,你这腿,估计早就让齐相给打断了。”
“殿下你还去过这样的地方?我怎么没听说啊?”
齐之衍紧张极了,李昭晏一向是有什么话都要告诉他的,现如今竟然跟他有了秘密,还是那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难不成是他有了新欢?
“还听说?我就偷偷地去过一回,还就只是在外面看了看,都没进去。就这,我都不敢让人知道了,还大肆宣扬,我是疯了吗?”
眼看就快要到门口了,李昭晏更加不敢大声说这事了,只能先给齐之衍一个眼神暗示。
齐之衍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示,李昭晏的话让他顿感不安,他的畏缩,难道真的让别的人趁虚而入了吗?
门口,博见牵着他们俩的马正在那里候着呢,不知是不是因为东宫的人也在,今天他显得格外的认真庄重,没有平日里那嬉笑打闹的情景了,见到他们俩出来了,更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作揖。
“殿下,齐公子,马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李昭晏看了都不禁调侃道:“哟,博见呐,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像个正经人似的呢?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卑躬屈膝的啊。”
“殿下,这是小的该做的,殿下先上马吧。”
李昭晏看着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忍住了。毕竟有外人在,这小子还是懂点脸面的,还知道自己往回找补找补,免得人家说他这个皇子养在外面,连带着下人都不懂规矩了。
几人骑上马,看着前路还有昨晚下的丝丝薄雪,很有可能会打滑,此路定然不好行走。
李昭晏不禁问起了博见:“这马打马蹄了吗?防不防滑啊?”
“殿下放心,咱们行宫就是再破落,打个马蹄还是打得起的,您就放心骑吧,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着,这小子还一边翻着那个叫云天的白眼。
“好,那咱们出发吧。”
李昭晏嘴上说着,心里还在嘀咕呢:“博见这小子,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难不成是看见人家东宫的侍卫风光无限,眼红了?处处酸人家,搞得场面好生尴尬。”
几人纵马疾驰,奔行在京都外的官道之上,沿路还溅起了处处雪花,好似一路春树梨花绽开一样。李昭晏还时不时地带着笑容,转过身去,看着身旁的齐之衍,看得他也跟着心花怒放了起来。
现在的李昭晏,还是如此的春风满面,潇洒恣意,即便是身处行宫之中,却也依旧是活得快活的。
没过一会,几人便来到了城门口,人渐渐多了起来,马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跑起来了,马的步子也就慢下来了。
守城的官兵见几人纵马疾驰而来,便呵令他们赶紧下马。
云天走在前面,下马之后跟守城的官兵说了几句,然后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块令牌,那人见令牌即下跪请罪:“下官该死,不知是三殿下进京,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李昭晏看那块牌子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不过猜也能猜到,大概就是东宫的令牌了吧。他也没有过多追究,自己不常进京,去也是乘马车,城门口的人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
“无妨,职责所在嘛,起来吧。”
“是,多谢殿下宽宏,还不放行。”
说着,就招呼后面的官兵打开路栅,让他们进去。
云天也回到马上,看着身后的李昭晏赔罪道:“殿下恕罪,太子只让我出城去接您,忘了跟城防司的人说一声了,出了这么个岔子,还望您不要见怪。”
“无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又何须再劳烦城防司呢?你前面带路就好,我不会跟大哥说起此事的。”
“多谢殿下解围。”
李昭晏本就不想因为这小小的事情惹得全京都知道了,外人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摆了多大的谱呢。
几人继续骑马进城,马蹄上的雪花,也差不多都在城门口抖落干净了,一点没剩下。
天色本尚早,街市上来往之人还不是很多,他们尚能策马前行。
李昭晏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京都的清晨,策马于街市之上。虽然没有夜里那样的灯火通明,但是这种空旷清静的感觉更让他心驰神往。
虽说自己年幼时也住在京都之内,皇宫之中,但午未大街的全景,自己还真从未完全见识过。
马上疾驰,披风也跟着飘扬摆动起来,策马的少年如阳光般明媚皓然,搅动着京都的风云,也搅动着那个人的心。
齐之衍看得入了神,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来了,只顾着看着身前身侧时时扰动的李昭晏的身影了。
连过了好长一片街区,穿过烟火气息甚重的地方,终于到了一繁华之地。前面的云天开始减慢速度,好像是要停下来了。
李昭晏也开始打量起前面的路来,前头街边的大宅门边上站了好些人,不知上干什么的,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走近了些,李昭晏终于看清楚了,是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两个人,崔府的两位公子,还有···
旁边的一个人?
那是谁?怎么看着甚是眼熟呢?
云天此时停下马,大步走上前去,行礼道:“太子殿下,小的已经将三殿下平安带过来了。”
李昭晏恍然大悟,这不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大哥李昭义嘛,换了身衣服还没认出来。便跟着下马,走上前去。后面跟着的齐之衍和博见也赶紧下来,走在他后面。
“大哥?多年未见,大哥好吗?”
李昭晏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些,竟然还忘了行礼。但或许也只是有感而发,心里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也许是近日来天天想着怎么遇到大哥,遇到之后聊些什么了,所以见了面反而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博见站在身后小声地提醒着李昭晏:“殿下,见到太子要行礼啊!”
李昭晏一下子回醒过来,看了看面前的人,立马下跪行礼。
刚想跪下去,便被李昭义拦住了。
“三弟,不必如此大礼,你我兄弟,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然后开始来回探看起李昭晏来,边看边感叹道:“三弟啊,多年未见了,你长大了,也长高了。”
李昭晏很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早就过了被人这样说的年纪了,只能挠了挠头,表示了自己的尴尬。
“大哥,你也···长高了···”
“哈哈哈哈哈,你呀,还是这样,很可爱嘛。”
听见李昭晏此言,他不禁笑了起来,身后的崔璟郅也跟着帮腔,自顾自地笑了,还笑得很不怀好意。
“哦,对了,还没介绍呢,这位是崔璟辞,燕州行军总管,崔将军。”然后又指了指一边刚刚还在大笑的崔璟郅,“这位是崔璟郅,我的小舅舅,相府三公子。”
“臣见过三殿下。”
崔璟辞客客气气地向李昭晏行了个礼,至于旁边的崔璟郅嘛,也就跟着做了个样子,显得懒懒散散的,很不成规矩。
不过这小子的眼神可是很不清白,一直盯着李昭晏来回看。那略显猥琐又有些着迷的样子,实在是难以让人把他跟一个世家公子联系在一起。
“大哥怎么来这里了?天寒地冻的,当心风寒。”
“还是我这个弟弟好啊,不像他们俩,根本都不管我的死活,我都站了这么久了,都不说让我进去坐坐,就让我在风口上站着。”
说着,就转身看着身后的崔氏两兄弟,做得好似生气一般。
崔璟郅是不管这些的,不过崔璟辞倒是听出了其中的话茬,立马请罪:“殿下,我···未请殿下进府,乃是今日有头等要紧之事,太后···”
李昭义一看他竟然下跪请罪了,便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舅舅,我就跟三弟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你整的外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再抬头看了看崔府的门头,端详了一番,但很快,便又收起了自己审视的目光来。
“只不过···崔府的大门,我还确实从未踏足过呀,不如待会宴会散了,我再来看看,舅舅觉得如何?”
“殿下···一切皆听殿下吩咐,殿下能来崔府,我们乐意之至,我马上吩咐人准备着。”
“行了行了,舅舅啊,咱们就聊了两句,你就紧张成这样了,准备就算了吧,一切如旧即可,别白费些心思了。舅舅远征回来,正是好生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能再为此等小事劳心费神呢?”
“是,殿下不嫌弃就好,崔府上下随时恭候。”
“好,那就好。对了,三弟,待会你有什么安排?”
李昭义回过身来问道理昭晏,给他吓得一激灵。
“我?嗯···我···还是回行宫吧,那里清静些。”
李昭义一听此言,走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三弟,那行宫山高路远的,你怎么还住得如此不厌烦呢?待会不如跟我一起,你也不能成日里就一个人闷着呀,得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日后都没办法议亲了,谁家小娘子认识你呀?”
博见站在后面听他这番话,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看他家殿下,那小脸,通红通红的,外人见了定是以为他心仪哪家小娘子,心思让人看穿了才如此不好意思的呢。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场面,李昭晏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话茬:“大哥尚未议亲,身为弟弟怎么能逾矩而行呢?此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待我能像崔将军和大哥这样功成名就的时候,再议这些也不迟。”
“三殿下过誉了。”
远处的崔璟辞倒是先一步答道。
“行,看来三弟也是个行规守矩之人呐,那日后议亲之时,可一定要让大哥知道啊,我也好跟着参谋参谋。”
李昭义明显话里有话,这几番下来听得力昭晏那叫一个冷汗直流,但表面上还得强装镇定,不能让人瞧了出来。
“太子殿下,咱们该进宫了,再不进,时辰该耽搁了。”
李昭义身边的一个太监提醒道,他们几人确实聊了不少时间了,也耽误了些时辰。
“二殿下来了吗?”
“还未,不过刚刚来报,在路上了,他们离得近,应该是快了。”
“好,那就再等等吧。”
李昭晏很是疑惑,难不成大哥还派人去接了二哥不成?
“二哥?二哥也要过来吗?”
“对呀,父皇最重孝义,这样的场合,二弟怎么能不参加呢?那岂不是叫人笑话,叫满朝文武议论纷纷?放心,我也派人去接他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再等等就好。”
“大哥虑事周全,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早上我还在担心呢,怕我自己处理不好这样的场面,幸亏大哥派人来帮我解围。”
“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齐公子吗,看来齐公子昨晚留宿太白行宫了啊?”
然后看了看李昭晏身后的齐之衍,面带笑容,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太子殿下,我···昨晚为三殿下讲授得有些晚了,故而忘了时辰,所以就在行宫里住了一晚。”
看出了他的紧张,李昭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安慰道:“阿衍何必紧张呢,行宫那是三弟的地方,既然三弟留你了,那你就安心住下来,难不成还有谁敢有意见吗?别紧张嘛,再说了,要不是你一直陪着三弟,他这些年也是甚为孤单呐,你们俩的情谊,又怎会是外人能比的呢?”
齐之衍听出了话外之音,难道是他们俩的事被太子知道了?
“太子殿下言重了,为三殿下教学,乃是圣上交给我的任务,在下无不敢不用心,唯恐辜负了圣上的嘱托。故而三殿下所言,我自当照办,至于情谊嘛···那也是师生之间的。”
“那当然了,阿衍出身世家大族,品性端正,成才甚早,颇得父皇器重,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三弟交给你啊。”
齐之衍听完也觉得后背直冒冷汗,总感觉太子话里意有所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正在此时,远处又响起了马蹄踏过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被吸引了过去,齐之衍才微微松泛了下来。
另一个看起来也像是东宫侍卫的人停下马来,走到太子身前禀报道:“启禀殿下,二殿下来了。”
“好,你也退下吧。”
说着,就招呼着让他赶紧站到一旁去,自己走上前去,看着后面那匹还未停稳的马。
马上也是一个少年,看起来大家都年纪相仿,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崔璟辞因为年纪稍微长几岁,加之常年征战于北方边境,所以看起来要苍老一点,其他人看着都是差不多岁数的人了。
当然,也包括像崔璟郅和李昭晏这样的差了一个辈儿的人。
来人下马行礼,声音很是低沉,像要下雨时候打的那种雷一样,但声音又不如那种那么雄浑,听上去叫人感觉像许久未愈的伤寒把嗓子搞坏了一样。
“参见太子殿下。”
李昭义听闻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他,还连连问候:“二弟,不是说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还是这样,可叫太医去建德院瞧过了?”
“让大哥担心了,是好多了,但这两天连连下雪,天气反复无常,所以偶染风寒,不碍事的。”
“二哥,你···可好些了?”
李昭晏走上前去,也跟着关心道,但明显言语间尽是生疏之态。
李昭显一见他,便乐开了脸,笑呵呵地说道:“三弟也来了,城外的路可被风雪掩住了,路还好走吗?”
“还好,我们走的是官道,不算难行。”
二人正寒暄着呢,此时李昭义走到了身后几个侍卫身边,呵斥道:“你们怎么当差的!二殿下生病了,怎么能还叫他自己骑马呢?不知道用轿子吗,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我二弟出了什么事,你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李昭显闻言立马跑了过去,拉住了他。
“大哥,不妨事,是我自己想骑马的,在府里关了太久了。太医不让我出门吹风,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就想自己骑马试试看。”
“那你还好吗?”
“放心,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
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崔璟郅很是不解,自己虽然甚少见到几位殿下,但京都的传言一直是络绎不绝的呀。照理说,他们几个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啊,怎么现在看起来如此兄友弟恭呢?难不成都跟这儿演戏呢?
想着这复杂的关系,崔璟郅不由得皱了皱眉,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
而一直在一旁悄悄注视着他的李昭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还以为他是站久了被风吹得头疼了呢,不由得关心了一句:“崔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崔璟郅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整的有点不知所措,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跟他说话呢,自己刚刚的举动,估计连崔璟辞都没瞧见,他竟然就看见了!
其他人闻声也都看了过来,包括一直被忽略了的齐之衍。
崔璟郅看了看周围汇聚过来的目光,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哦···那个···我没事,就是看你们聊得开心,我无聊了而已。你看我身强力壮的,不太容易生病的,多谢殿下关心。”
“身体再好也要注意啊,你都没披披风,也没加件袄子,今天温度可低呀,当心着凉。”
如果刚才那一问是关心的话,那此言一出就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平时他俩也没有往来交情啊,今日怎的如此嘘寒问暖了?好得都像亲哥俩一样了。
崔璟郅站在原地,愣了一愣,再看了看他哥,见他也不知所措,他也就只能木木地再把头转向李昭晏。
“殿下···真是···还真是善解人意啊,那我现在就命人进去拿一件,你们有谁需要的吗,别客气啊。”
见无人应答,便想要差遣江夏进去拿衣服,此时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要一件,出门太急了,忘了穿来,崔公子可否允我啊?”
李昭晏循声而去,是站在他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齐之衍开口了。
江夏停住了转身的脚步,看了看崔璟郅,崔璟郅没想到还真有人需要啊,自己就是打圆场那么一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小齐公子拿件新的,去库房拿。”
然后转身看了看众人:“嘿嘿嘿,大家别见怪啊,这小子没什么眼力见,小齐公子稍等,衣服马上拿来。”
“那如此,就多谢崔三郎了。”
“客气了客气了,多大点事,不必挂怀。”
李昭义在一旁看着,很是好奇:“怎么?阿衍,你辛辛苦苦帮他讲了一晚上,他连件衣裳都没给你啊,这也太扣门了吧?”
齐之衍看了看旁边的李昭晏,见他有些慌张,便帮他开脱道:“那倒不是,行宫里温度合适,又背靠云苍山,所以没觉得冷,刚才出了门,一阵骑马过来,让寒风给吹着了,这才向崔公子讨了见外衣穿上。”
“哈哈,我就说嘛,三弟向来仁厚,又怎么会冷待了自己的先生呢,看来还是我小心眼了,三弟不要生气啊。”
“怎么会,是我思虑不周,让阿衍吹了好一阵的冷风,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定会骂我不尊师长的。”
见着眼前的场面,崔璟郅瞬间觉得事情的发展方向有些不对劲,然后看了看一旁的二哥,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就像在说:“你个败家玩意,谁让你提这茬的?现在好了,场面好看了吧?”
崔璟郅收起与他对视的眼神,只能自己缩成一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就像雪地里的大白毛球一样,不过块头略大了些。
“对了,咱们午宴过后,找个地方聚一聚吧,在这宰相府里也不尽兴啊,你们看···怎么样?”
太子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愣了神,李昭晏和齐之衍更是面面相觑,没有开口搭话,不过崔璟郅倒很是热情,先开了口。
“行啊,我也在家憋着呢,正好有个由头可以出门溜达溜达了,一切都听太子殿下安排,我们就跟着蹭一蹭怎么样?”
“舅舅这是想让我请客啊?行,没问题,不过我平时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主要是父皇看得严,我对京都之内的好玩去处也不是很了解,不如听舅舅你的吧,我可是听说你在这京都之内颇富盛名啊!”
崔璟郅听着这话可不是在夸自己,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自己那点东西传来传去,传到太子耳朵里,指不定得多难听呢。
他又试探地看了看一旁的崔璟辞,他的白眼翻得更深了,理都不理他,似乎是在说,自己找的事,自己解决去!
“我···我啊?我平时去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可是太子,这事要是让圣上和我爹知道了,那我可就真得蜕层皮了!”
崔璟郅连忙推脱,自己平时去那地,那是能带他们去的吗?带二哥去看看也就算了,要是带上他们,那还不得把整个京都都闹得天翻地覆的。
“哟,你还知道啊!”
崔璟辞在一旁嘲讽道,要不就一言不发,只要一说话,那就是直戳他心窝子里的。
“拿来了,拿来了!”
正陷入僵局呢,江夏就带着两件披风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愣着干嘛,赶紧给齐公子拿过去啊,没看见齐公子冷得。”
崔璟郅也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缓解自己尴尬场面的机会,立马使唤起江夏来。
齐之衍还在穿呢,李昭义就迫不及待地接着问了:“舅舅平时都去的什么地方啊?这么隐蔽?”
刚刚冷不丁地嘲讽一句的崔璟辞又开口了:“他可是乐在其中啊,要真是注意隐蔽,能让全京都都知道他的盛名?”
“哥,你今天怎么又看我不顺眼了?又不是我说的,我就是回忆往昔嘛,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那我就更得去了,我可得好好瞧瞧这京都都有些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舅舅你就只管带路,出了事有我呢,别怕。”
崔璟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一旁的崔璟辞,见他没说话,就默认应允了吧。
“行吧,那我们还是先进宫吧,有正事呢,这些待会忙完了再细聊嘛。走吧,各位。”
李昭义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丝毫不给崔璟辞反驳的机会,他本想提醒他,内衙会有许多探子盯着他的,但转念一想,三殿下和齐之衍不也去了吗,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大家要死一起死算了。
几人骑上马去,不似李昭晏他们从宫外奔忙而来那样急匆匆地,现在他们也只是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毕竟到了崔府门口了,那就说明离皇宫不远了。
马上,崔璟郅观察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表情变化,除了因为风吹导致的脸部抽搐之外,二人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他知道,这几个人站在一起,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像刚才那样和和气气的。他们也是许久未见了,说不定刚才是在互相试探,又或许,是为了演戏给他们这些外人看的也说不定呢。
就前两□□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情况来看,他们作为当事人,就不该如此淡定和气。
太子为长为嫡,入主东宫多年,根基也很深厚。二皇子在朝中不仅没有人脉,而且不得圣上喜欢,且生母早亡。三皇子虽然离开京都城内多年,一直养在太白行宫里,但凭着如妃的关系,圣上就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这三个人怎么看怎么都是对立面的才对呀。
李昭晏也注意到了崔璟郅观察的目光,久久不散,顺着看去,他一下子躲开了,而李昭晏则回过头来,嘴角间露出了不可言说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这种笑,可以说是崔璟郅已经开始上钩了的表现,李昭晏还是很有把握的。又或许是他对自己的警惕性又高了不少,这小子很难对人放下心防。所以现在,探明他的心意甚是重要,总不能白搭上自己还收获不了成效吧。
东宫的侍卫在前,他们几人居中,江夏和博见走在后面,几匹快马朝着皇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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