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突然冒出来,可给我吓了一跳呢。”
即便是回到了家,崔璟郅都还有些惊魂未定,不住地喘着大气,舒着胸口。
“我就说嘛,那里有人,只是咱们看不见罢了,宇文曜这个老鬼,最喜欢躲在暗处吓唬人了!”
“哎呀,行了行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我现在看着外头这天我就害怕得很,黑黢黢的,连点光亮都不见。”
回到自己的屋里,真真切切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李昭晏暖暖和和的时候,崔璟郅才感觉到了真实的温度,似乎刚刚一路跑回来的时候,自己都是麻木的。
“你抱我那么紧干什么?”
李昭晏回过身来拍了拍他,崔璟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么用力,将李昭晏的腰上都勒出了一个红印子。
“没事吧晏儿,疼不疼?”
“不疼,你以前不是也这样掐我吗?”
靠在枕头上,李昭晏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有些安慰地说道。
“是啊,咱们晏儿最吃劲儿了,怎么弄都不会反抗的。”
本来是两句**的话,可话一出口,崔璟郅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马收起笑容,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昭晏。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反抗?刚刚李维好像一点反抗都没有啊,对吧?”
崔璟郅带着疑问询问了李昭晏,可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崔璟郅要问这件事了。
“你是担心他有事,不能跟咱们一起去,还是怕他半路生事啊?”
“作为一个在北境潜藏这么多年的探子,他这也···这也太弱了吧?魁听一副软筋散就给他放倒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魁听给他下别的毒了?不至于吧,就为了咱们也要带上他一起去,魁听就下了这样的手?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呐!”
崔璟郅直接坐了起来,眼神死盯着某个地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魁听什么时候下了毒了,咱们好像都没看见吧?”
“他是高手,咱们自然看不见了。”
“不对,毒不是他下的,他是看见了宇文曜躲在暗处,才缓缓说出,是他下了毒让李维晕过去的。”
李昭晏也跟着疑惑了起来:“魁听为什么要掩护他,宇文曜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一个内衙的高手?”
“李维应该也不是晕了,而是死了。”
“什么?”
崔璟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话一毕,他就翻身下床,去找起了衣服来。
“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肯定有问题。”
“你疯了,三更半夜的,这个时候出门,你不怕遇到巡街的!”
“晏儿,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连王严都能放过,偏偏要杀了李维呢?”
李昭晏也跟着下了床,一边帮他理着衣服,一边思索着他刚刚问的问题。
“你不是还没看见嘛,你怎么知道李维死了?”
正当崔璟郅想提出自己的猜想的时候,屋外突然一阵响动,像是有人翻上了屋顶在跑动。崔璟郅也立马叫李昭晏禁声,两人也不自觉地蹲了下来,听着外头的动静。
“谁呀?”
“是魁听,他应该是回去···不,他是回去问问明白的,不是去兴师问罪的,咱们跟上去看看。”
李昭晏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开始往他身上套衣服,一通麻利的动作下来,很快,崔璟郅就拉上他出门了,悄悄跟在了魁听后头。
但以他们的脚程,跟肯定是跟不上的,但只要大概猜到他要去哪里,崔璟郅也不难找出去路了。
“阿郅,咱们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跑回去看什么呀!”
“晏儿,你相信我,李维肯定已经死了,魁听也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他比我快,知道的比我多,所以他一看见宇文曜给他发的信号他就立马反应过来了。咱们现在去,也不算太迟,要是遇到魁听在的话,我一定要找他问问清楚!”
“问什么?”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对你有二心,是不是要对你做不好的事!”
刚刚还有些不情不愿被赶着出门的李昭晏一听这话,顿时就挂上了笑脸,跟在崔璟郅的身后,时不时地拽着他的衣角,就笑了出来。
“晏儿,我要是估计得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让你做个见证,所以才有了刚刚这么一出戏。”
“我?见证什么?见证李维是怎么死的吗?难道刑部还要把我带去问话吗?”
“不是刑部,是那些大臣,宇文曜不是个乖张跋扈的人,他为什么要对李维动手呢?肯定不是因为他自己,说不定这里边还有别的隐情,咱们去了,保不齐还能瞧见什么稀罕景儿呢!”
崔璟郅加快了步子,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在各式小巷子里穿梭,很快,他们就到了佛陀寺门口,但却大门紧闭。
“咱们还去吗?”
回想起之前在那里头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李昭晏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不敢迈腿。
“晏儿,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瞧瞧,要是没事,我就出来告诉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赶紧往回跑,知道了吗?”
本来还只是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李昭晏,现在愈发觉得后背发凉了,连看那红色的大门都觉得有些诡异了起来,要是里面还真有什么恐怖之事正在发生的话,那他们现在不就是正在送死吗?
“阿郅,要不还是算了吧,明天再问问魁听,咱们先回去吧。”
李昭晏的哀求并没有让崔璟郅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反倒是提醒了他:“对呀,魁听呢,那小子这么快吗?难不成已经进去了,糟了,这小子不会是来毁灭证据的吧,咱们得赶紧了,不然待会什么的没有了!”
说着,崔璟郅就窜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去将李昭晏按在原地,叫他不要出声。
但李昭晏哪能看着他独自前去,崔璟郅刚迈了几步出去,李昭晏就跟了过去。
“晏儿!”
“我要跟你一起!”
“那你站我身后。”
崔璟郅将他护在身后,变得蹑手蹑脚了起来,步子也放缓了许多。
大门看着是关上的,实际上就是虚掩着的,根本就没上锁,所以他们轻轻一推,门就直接打开了。
一阵冷风顺着门缝开合的瞬间,直面扑向了他们,崔璟郅差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晏儿小心!”
“阿郅,人没了。”
他在前头帮李昭晏挡了挡,所以崔璟郅自己是睁不开眼了,但李昭晏却看得清晰,刚刚还在院子里的李维,现在竟然不见了!
他们俯着身子,慢慢靠近刚才李维倒地的地方,就着院子里的红光,他们似乎发现了地上还有一滴血的痕迹呢,不过都要开始凝固了呢。
崔璟郅不自觉地低下身子去,还用手捻了捻,竟然已经快干了!
“不是一般的血,看来这小子真让人下了毒了。”
“是魁听下的吗?”
“我看不像,倒更像是,他在见咱们之前,见过别的什么人,在那个时候让人下的毒。所以一见到他的第一眼,魁听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猜到了,李维中的是什么毒了,也大概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昭晏不自觉地抓紧了崔璟郅的衣袖,往他身上靠了靠,崔璟郅也顺势将他拢到了怀里,轻声安慰了起来。
“晏儿别怕,我在呢,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想不通,李维到底是得罪了谁,非得叫他死了不可呢?而且刚刚你瞧见了吗,你跟宇文曜说你要带着李维去江南的时候,他是满脸的不屑,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李维早就一命呜呼了,根本没办法跟着你去江南。”
崔璟郅的话,再加上这里阴森森的环境,叫李昭晏愈发害怕起来,身体也开始跟着抖动。
“阿郅,咱们还是出去再合计吧,这里看着太渗人了。”
“寺庙不是寺庙,是用来关人的,用来行残酷之法的,和尚不是和尚,是个还会开荤腥玩男人的野和尚,内衙还真是个叫人不敢直视的地方啊!”
崔璟郅一边拉着李昭晏,一边往后退,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刚退了两步,崔璟郅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站在那儿,所以立马将李昭晏拉到了直接身前来,有些试探着地回了头,轻轻问道:“何方英雄,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打搅你了,马上走!”
刚要迈步,那人就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跟崔璟郅聊了起来:“公子不是自诩英明神武吗,怎么还怕我区区毛贼吗?”
“魁听?”
他虽然夹着嗓子,但魁听那个死样儿,他一下子就能听出来的,所以身后那人一开口,他就立马反应了过来,直接就冲着他去了。他突然的抽离给李昭晏吓的这一跳啊,身后的依仗突然一下子就跑开了。
“我去,你耳朵挺灵的嘛!”
“你还学会装神弄鬼了哈,啊?还敢吓唬我们,你怎么不吓死你自己去!”
“我也没想到咱们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崔公子,还有这样的心思嘛,这不,刚一发觉你们跟在我后头,我就立马放慢了步子,护在你们身后去咯。”
李昭晏也从惊魂未定中回过了神来,慢慢地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边走嘴里还边骂着魁听:“你就不能白天干这种事吗,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不是我,是宇文曜,对!还有你大哥!这是他们的意思,我就是负责帮他们打了掩护而已,现在回来,也只是回来看看情况嘛,谁知道,人家手脚这么麻利,已经弄完了。”
崔璟郅有些不信,一把推开李昭晏,自己站到了他身前来,质问道:“你小子不会是干着两头的差事吧,一边看着我们,一边给宇文曜办事?”
“说什么呢,两面三刀那可是行业大忌!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保护殿下嘛,要是你真在这见到李维是怎么死的的话,那你可就说不清了!”
“废话,现在我们就能说得清了吗!”
“那是做给圣上看的,圣上又不会出卖殿下,你怕什么。再说了,李维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了。”
“所以,你们只是为了好向圣上交差?”
魁听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崔璟郅这才放下心来。
“李维到底是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死呢,而且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
崔璟郅看着不远处的那点点血迹,自己嘀咕道。
“我猜,这小子肯定是知道很多兖王和长公主的内情,所以圣上不能留他了。”
魁听靠拢过来,站到了他身侧,学着他深思的样子说道。
“早不死晚不死的,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呢?王严不会也出事了吧?”
“他没有,他都已经到了江南了,我听人说起过的,他们回老家去了。”
“不杀王严杀李维?这是什么路数?难不成这小子心里藏着事,没说出来,所以干脆就叫他永远开不了口了。”
两人一边一唱一和,一边合计着,就是想不明白,李维到底是因何而死。但转脸一瞧见站在自己身边的魁听,崔璟郅又觉得自己是被他给耍了,所以直接就提溜起了魁听的衣领子,质问道:“你小子不会是知道什么内幕,在这儿陪我们演戏呢吧?”
“放开放开,干什么呀这是!我都说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王府,跟你们待在一块呢,我哪有什么机会去跟他们密谋杀什么李维呀!再说了,我动手的话,还用得着这么复杂吗,我直接就在他回京的路上,选个驿站就把他了结了嘛!”
魁听一边正了正自己的衣衫,一边看着崔璟郅愈发不解的神情,安慰着说道:“李维本就是违抗命令,自己去的晋州找那个李戈云,现在即便是回来了,也还是会受到怀疑的。我看呐,就是圣上气不过他们私下勾结,所以叫宇文曜在内衙佛陀寺这样的地方把他给杀了,以震慑底下的人而已,能有什么阴谋,瞧你那样儿!”
“震慑?我看除了内衙,还有别人吧?”
魁听看着他不苟言笑还认真思考的样子,顿时兴趣就更大了:“哟,咱们崔公子真是跟咱们殿下是天作之合呀,你们俩都机灵,脑子都好使,还都喜欢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你们是闲到一起去的。”
“你就真的没有想过,李维的死有什么蹊跷吗?还是你真的信了他们说的,只是为了震慑内衙里其他有异心之人?”
魁听看着天气一脸天真求知的样子,真的跟自己年少时候一模一样,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但现在的他,经历得更多了,显然心思也成熟多了,只要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一概不管不顾,何必呢,这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老崔呀,别把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上,你只需要顾好殿下就行了,他死还是活,你掌握得了吗?既然已经死了,你也不能叫他复生吧?就是他复生了,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他是为什么死的吗?年轻人呐,还是冲动,什么事都想着一股脑往前冲,回家吧,家里不比什么的好啊。”
说完,魁听就一脸无所谓地拂袖离去,直直奔向了佛陀寺的大门口。崔璟郅无奈也只得拽上李昭晏赶紧跟过去,这里确实是阴森森的,多待一会儿,就感觉后背上像是沾了东西似的。
这次他们再出来时,天已经将要露白,朝阳也乘着楼台阙宇的边际慢慢展现出了自己的光辉。
魁听停下了脚步,用手挡着眼前已经有些刺眼的光,缓缓道:“今天是个大晴天了,以后都是大晴天了,殿下,春天可真的要来咯!咱们要是再不出发,就赶不上江南的美好春色喽!”
“好啊,魁听大人一向是这么闲逸自得的吗?去江南就去江南,咱们准备两天就动身,我就不信了,江南还能天天有这种破事!”
这还是魁听头一回在李昭晏嘴里听见这样的话,有些激愤,还有些粗俗,不过好在,孩子终于不再较真了,脑子也终于活泛了,自己也能松快松快了。
“走吧,回家准备东西去!”
“等等,”李昭晏叫住了正欲抬脚的魁听,再看了一眼身后的佛陀寺大门,“再从内衙挑两个人吧,毕竟咱们还要带着那几个废物呢,人多了事就多,我也怕再出这种状况。”
“好嘞,都听殿下的,殿下想要谁,咱们天亮了就去选谁,就是不知道哪个臭小子跟我一样命好咯!”
魁听那个乐腾劲儿啊,差点都要把自己给翻到一旁的墙上去了,边走边蹦跶,这样来看,他道确实是不像个上了岁数的老男人了,还挺精神的。
“你慢点,别还没到呢,老腰就闪断了!”
“说什么呢,当年我叱咤北境···”
“知道知道,叱咤北境六州,那是无所不往的威风嘛,我们的知道了,听了八百回了,你也不嫌累。”
崔璟郅一脸的嫌弃,大半夜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出来一趟就看了个这,真是扫兴死了。
“怎么着啊殿下,您是自己直接去看了挑呢,还是你给我一个名字,我去帮你把人给带过来呀?”
“你去吧,以后他们就都归你管了,我要···道安,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但切记,人不要太多了,有专攻之术就行。”
“好嘞,我办事,你放心,今天之内,一定办妥!”
路的两边,他们分道而走,魁听往内衙方向去了,而他们,也正在犹豫,是往王府还是往崔府方向去。
李昭晏看出了他的依依不舍,跟自己从小与双亲分离不同的是,崔璟郅跟他爹娘感情很好,所以这些年他也基本上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要是真跟自己一起去了,恐怕一时半刻还真回不来了。
“晏儿···”
“阿郅!”
两人像是心里灵犀一般地齐齐开口,崔璟郅明显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回家了?”
他点了点头,李昭晏就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想回家咱们就回家去,在家里住两天再走嘛,你跟崔相也是这么多年一直相依在家,现在你突然要走了,他肯定也很想你,走吧。”
挽上崔璟郅的手,李昭晏就拉着他回家去了,清晨的大街上虽然依旧没什么人,但他还是拽着崔璟郅走到了房檐下,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深地倚靠在一起一样。
“阿郅,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那几个留在王府,不带他们一起去了。”
“带上吧,不管是太子还是圣上的意思,也好叫他们放心,免得到了江南,他们再琢磨着给你物色新的,到时候要是真找到了俩年轻貌美的,我更招架不住。”
“怎么,你这就老了?觉得自己不行了?”
“我是没老,但···但架不住有人老想着给你置办这些有的没的的嘛。人是年轻,我当然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不过就是心老了,累得慌。”
崔璟郅拉着他的胳膊就贴了上去,拽得他整个人都歪了下去,衣领子也跟着斜了过去。
“好了好了,阿郅,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叫任何人给你委屈受了,咱们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咱们了!”
两人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不用过多言说,因为眼神里尽是含情脉脉的交流,他们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们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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