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们去瞧瞧南安王府如何了!”
魁听在前头扬着马鞭,高声叫喊着。他总是喜欢这样,但每次他们几个气氛低沉的时候,他这样叫两嗓子,作用也还是很明显的。
“哎,对了,圣上封了他南安王,那广义候不会有意见吗?”
“圣上已经改封广义候为蜀王了,前两天下的旨,林大人没说吗?”
阴回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愣是给魁听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了。
“得,我现在是耳不聪目不明,啥啥都不知道了,我还是想着跟我师父一起去南山寺上头养老去吧。”
“你那是冲着养老去的吗?”
崔璟郅都不好意思点破他,上了南山寺,这小子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呢,那矫情劲儿,看着就让人浑身犯痒痒!
“扬州待久了想京都,京都待久了我想回燕州,所以呀,人呐,还是得不到的最难忘。你说是吧,崔公子?”
“是啊,互补才是最好的。”
“我是说的这个吗?你怎么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
······
几人一路走一路聊,但大多时候都是魁听跟崔璟郅在那儿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根本没一点要停下的意思,不过这倒也不至于让他们回城的路途过于单调了。
进城的时候,崔璟郅又遇到了他二哥的老部下,一个个的全都拥了过来,又拉着崔璟郅好一阵聊。左右来回地打听崔璟辞的事,生怕他们将军在此战之中被别人抢了功劳,所以崔璟郅就得一个一个地陪着细说,就连魁听看了都忍不住地感慨:“这小子有点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闯江湖那阵,那种滔滔不绝的感觉了。”
“你师父也干过这些惊天动地的事吗?”
李昭晏的话不多,但每次都能给魁听噎住,现在也不例外,魁听愣是没找到话来答他。
“我师父本身就是个惊天动地的人!”
他说得一脸骄傲,瞥向李昭晏的时候也满是得意的神情,似乎那个对他转身就忘的老和尚,真有那么好似的。
“好好好,净方师父最好了!”
“就是嘛!”
夜灯初上,崔璟郅这才被那群彪形大汉给放了回来,给他累得直扣嗓子眼来要水喝。咕嘟咕嘟两三碗下去,崔璟郅这才又有精力直起腰来跟他们说话。
“这帮人还真是···累死我了,咱们现在还去王府吗?这么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呢。”
“晚上也不错,白天肯定迎来送往不少人,咱们正好现在去瞧瞧。”
李昭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要是搁在以前,因为外人耽误了自己原本计划好的正事,他肯定是要气急了的。现在看着刚刚跟上来的崔璟郅,倒是一脸平静,甚至没觉得心里慌乱得很。
原本那个孤立无助的小孩子,现在也有了一个可以商量着、依靠着的人了,他很高兴。
“走吧,路上慢慢细聊。”
“好,那就魁听大人先请。”
“哎,还是殿下先请。”
“你请!”
“你请!”
两人在你来我往的相互推搡中,不停地打闹着,但步子没停,一路向前。
中间好几次,崔璟郅都想悄悄把李昭晏拉到自己身边来,跟他说说自己的猜想,但最终还是未能成行。看着他欢笑无忧的样子,崔璟郅也实在是不愿意给他平添烦恼了,那些糟心的往事,就任它随风而去吧,管它的呢!
“走了阴回,咱们快要赶不上了。”
“公子先走,我马上来。”
几阵马蹄声踏过,李昭晏他们朝着一个跟品仙阁不太一样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倒也是欢笑声不断。
“哟,王府已经有人住了嘛。”
第一次来,但也没迷路,崔璟郅也愈发赞叹起了自己看着线索找地方的本事了。
“看样子我这位堂兄应该也在这里了。”
说罢,李昭晏便走到了前头去,招呼着叫后来的阴回也赶紧跟上。
刚到大门口,魁听刚要扬手准备扣门呢,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则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厮。
“参见晋王殿下,林大人和南安王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在等我?”
“是,殿下请吧。”
那个小厮对于他们的突然造访似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而且刚刚他的话里也透露出了,林楼辅和舒孝是知道他们要来的,难不成自己被跟踪了?
想到这里,李昭晏还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却也是什么都没看见。
“别望了殿下,没人,刚刚我注意了的。”
魁听像是知道他回头要看什么一样,转脸过来就凑到李昭晏的耳边跟他说了起来。
“好样的,不愧是北境六州最厉害的···杀手!”
最后两个字李昭晏还特地放低了声音,免得被别人给听去了。
魁听也很是受用,听着李昭晏的话就洋洋得意起来,但回过身去,后头的阴回还是让他对李昭晏说的话有些心虚了起来。
北境六州最厉害的?好像是自己身后那位吧?算了,管它的呢!在殿下心里就是我了!
小厮在前头一直领着他们,看那样子,好像是直奔后院而去了,一直走了好久才停下。等他让开身位,李昭晏这才看到安坐在庭院之中的林楼辅和舒孝,正望着他们这边呢。
“殿下来了。”
林楼辅倒是没有一点要讲讲规矩的意思,连起身那一下也不愿意装一装。
“见过殿下。”
舒孝倒是一如既往地懂规矩。
“兄长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两人的客套寒暄,林楼辅似乎也并没有要看在眼里的意思,依旧端着自己的茶杯,悠闲自在地喝着。
“林大人怎么在这里,扬州府衙那边你不用盯着了吗?”
“我盯着他们,他们会慌得不知所以的,还是齐公子办事利索,人又年轻,他去先打头阵,我再看看情况吧。”
“你就不怕他出事了齐相找你算账?”
“殿下还是先坐会儿吧,旁的事,我自有打算。”
李昭晏看到他倒还是一脸的不悦,不过现在崔璟郅倒是学聪明了,对他客客气气的。
“见过世伯,见过王爷。”
“崔公子,你这样,我还怪不适应的呢。”
舒孝确实是不太适应,崔璟郅刚要行礼,他就直接从凉亭里站了起来,摸着脑袋就挪到了崔璟郅面前。
“都是应该的,王爷现在不一样了,不能跟在梨桐书院的···嘿嘿,咱们还是先喝茶吧。”
舒孝也知道,那段在梨桐书院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发生的事,大概就是让崔璟郅这辈子最抬不起头的事了。
“崔三郎啊,我记得我们说过这件事的,你现在叫我世伯,不妥当啊。”
“那···外祖?外祖安。”
崔璟郅都已经快坐下了,又被他三言两语给逗了起来。
“你都已经跟殿下成婚了,自然是一切照着殿下的规矩来。”
“是,大人说的是。”
崔璟郅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像一个被婆家人刁难的小媳妇一样了,连个称呼都搞不定,还让人家一直挑刺。
“殿下出城,可再遇见什么人呐?”
“未曾,只是出去转转,四处看看而已。再说了,扬州有林大人坐镇,谁敢闹事呢?”
林楼辅也只是循例问问,看着倒不像是真的要刨根问底,打听今天李昭晏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反而,他倒是更在意在一旁坐立难安的崔璟郅,这小子竟然一言不发,他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林楼辅安然放下茶杯,叫上了众人,说是要去后院赏景。
南安王府倒是不大,就是这扬州的特色景致,全都被工匠给挪了进来,虽然大多还未完工,倒也是挺让人觉得新奇的。
“这里呀,圣上原本是要下旨大修的,但殿下不愿意劳动扬州百姓,更想把这些钱银留着,应对今年可能继续到来的洪灾,所以呀,王府看着就破落了些。”
不知道林楼辅带着他们来这后院,是不是就是为了周全一下圣上的名声,好不叫人议论,说这江南的王府怎么修得这样简朴。
“林大人言重了,圣上的美意,我心领了,江南美景无数,不必尽在这王府之中。”
“哈哈哈哈,还是王爷你心胸开阔啊,不愧是久经人事的老江湖了。”
舒孝确实是镇定,在林楼辅这样的人面前,他的表现即便是称不上完美,也相当老练了。
“江南是块肥肉,以后王爷常住于此,可要万分当心呐。”
“多谢大人提醒,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耐得住寂寞,即便是久不出门也没关系,待在家里,也就不会招人厌烦了。”
“王爷能有如此心性,也不枉圣上这些年费心周全你的生计了。等过段时间,圣上还会从京都挑选些得力的人手来,帮你在江南立稳脚跟。你呀,也得早些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不然日后何人再为圣上镇守南境呢?”
“是,我的私事还要劳烦圣上和大人如此挂心,是我的不是了。”
舒孝也像是话里有话一样,低头瞟着林楼辅,转脸就又有了自己的盘算。但老狐狸哪能那么容易露怯,两人明面上依旧是欢声笑语地说着闲话。
崔璟郅他们俩跟在后头,也约摸着看出了些东西,林楼辅还得叫上他俩一起跟着来,估计就是想叫他们细看看这个舒孝的心思。
他很聪明,也确实是经历过很多很多磨炼了,他的心性,不是崔璟郅李昭晏他们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现在才身涉风波之中的贵公子能懂的。
他不言语,或许是为了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天降富贵,又或许是为了那个还在京都困着的义父舒缅。不管为何,舒孝现在表现的,都极其合乎林楼辅的心意,没有一点哀怨和不满,只有对圣上和他们这些用心筹谋之人的感激。
“好了,景也看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会吩咐工匠再赶赶进度,到时候王爷住着也安心些。”
“多谢林大人费心周全,我也定不会辜负圣上的一番苦心的。”
戏看完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舒孝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还愣是在门口站了好久才转身进去,林楼辅也是笑着应承了好久才回过身来,驾马往前。
“殿下觉得这王府如何啊?”
笑脸还没收起来呢,林楼辅转脸就又问起了李昭晏来。
“王府不大,倒是别致,江南的工匠跟宫里的老师傅确实是不太一样。”
“是啊,这就是江南的好,手艺人多,自然花样就变化多了。”
见李昭晏没上钩,林楼辅也只是笑了笑,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并没有真的跟他打探对于舒孝的看法。或许在他自己心里,他已经有了盘算了吧,李昭晏的三两句话,不过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而已,听与不听,没什么分别。
“最近寒风起了,江南的倒春寒还是很厉害的,殿下要注意多加衣裳啊。”
“林大人也是,扬州事多,人心也纷乱,你处理残局更是费心劳神,才要更注意些。”
“多谢···殿下。”
林楼辅愣了一下,最后仍旧还是跟李昭晏客套着说话。他也是一个极其别扭的人,那种时时刻刻牵肠挂肚的情感要求,于他而言,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不只是对李昭晏,甚至对他的女儿也是如此。
而那个唯一不让他感觉与人亲近就浑身难受的女人,早就已经死在了扬州的三月天里了,连同她的父母一起,林楼辅将他们一并葬在了扬州郊外的荒山之上,到如今,已经二十余年过去了。
二十年了,林楼辅没有去看过他们,他如铁石封心一般地将自己心里仅存的那点温柔,全都带进了夫人的坟墓里。也在得知女儿嫁入皇室之后,将这些年来陪伴她的最后一丝人情,尽数斩灭了。
如今对于自己眼前的这个与自己血缘相近的孩子,林楼辅也只能像往年在扬州时,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看着他,终究不会对他付出真正的爱护之心了。
李昭晏或许能时不时地感受到一丝来自林楼辅发自内心的关爱,但那种感情终究不是对着自己,也并非真的拿他当回事。
午未大街那次,李昭晏就有过怀疑,林楼辅为何对自己全无长辈的关心爱护之情呢?现在想想看,或许那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之后发生的事了。自己要不是母亲的孩子,估计他连最后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最近齐公子要帮着我看账册,殿下可能不能经常见到他了。”
“没事,阿衍是个争上进的人,跟着你,他以后会好过很多的。与其跟我一起窝在王府里无所事事,还是让他去发挥自己的才干比较好。”
“殿下倒是一点不觉得惋惜?”
“为何惋惜?阿衍也算是少年才子了,以前就老是跟我在太白行宫耽误着,现在还要跟我一起在王府里闲混,我也于心不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以后还得劳烦林大人,在朝堂上,多多帮扶着他了。阿衍是有能力,但终究还是不懂人情世故,很多时候都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办事,容易得罪人。”
“哈哈哈,殿下多虑了,这朝中多得是齐相的门生,没有人敢轻易动他齐之衍的。再说了,他还有他父亲的救驾之功护身呢,哪会招惹什么不干不净的人。”
好像也是,这样看来的话,阿衍就没有什么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必要了。李昭晏转眼看了看身旁的崔璟郅,他也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
“回京之后,我会向父皇当面禀报,以求让阿衍不再继续耽搁在我这里。”
“有晋王殿下的推举保荐,我相信他在朝中也会好走很多的。”
眼见到了品仙阁外头的河岸边了,林楼辅也向李昭晏告辞,他要回驿馆休息去了。众人站在河岸边,望着他行向远处,都不由得站定了多瞧了两眼。
“你和林大人,你们俩还挺像的。”
“我们吗?像吗?”
“小心谨慎,敏感多疑,心思敏锐但又深沉,不愿意与人言说自己内心的苦楚,情愿自己就这样憋着。”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
“我是了解你!”
两人将手中的马绳交给阴回之后,结伴走在桥上,边走边聊着,后头还跟着一个疑神疑鬼的魁听,在不停地四处张望。
“有人了解我,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你,我很高兴。”说着,他还望向了桥那头的魁听,“魁听也不错,在此之前好多年里,我都只有博见一个人陪在身边。”
“不是还有齐之衍吗?”
崔璟郅有些发嗲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拽着李昭晏的衣角,摇摇晃晃的,又像个小媳妇一样了。
“他和魁听博见他们是一样的,但你不一样,阿郅。”
“那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崔璟郅也顺势凑近过去,将脸怼到李昭晏面前,这个时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昭晏的呼吸。
“你爱我,我知道。”
“然后呢?就没了?我可是掏心掏肺地对你的。”
“我也爱你阿郅,我···”
说着说着,李昭晏就看见了崔璟郅脸上那止不住的笑容,还有那一脸的骄傲,顿时就不好意思,红了脸,不敢再接着说下去了。
“不愿意说算了,晏儿一向是直接开干的,我知道!”
“你滚!不许胡说!”
崔璟郅的话彻底让他坐不住了,一把撒开刚刚还浓情蜜意的小郎君,李昭晏追着他就开始在桥上狂奔。二人绕着魁听来回晃悠,弄得魁听都差点抽出软剑来吓唬他们了。
“真是烦死我了,你们俩天天的真有精神!”
好不容易耗到他俩都没什么力气接着跑了,魁听也终于站定在了桥上,望向了河的那边,街市繁华,花灯闪耀。
“你说这个玉姐,是不是就像咱们殿下一样,别扭着那股劲儿,愣是二十年不回家去找她爹,所以才在这扬州老城里开了这么一家品仙阁酒楼啊?”
“胡说,咱们殿下什么时候别扭了?”
崔璟郅也学着他那样儿,靠着栏杆端着下巴,打趣起了李昭晏来。
“殿下还是个小孩子,久未经事,一出行宫就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心里憋闷想不通也是情有可原的。”
魁听说得认真,弄得崔璟郅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闲话了,只能将脑袋凑到魁听眼前去,直愣愣地盯着他,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开玩笑。
“作甚!”
不得不说,崔璟郅那双大眼睛,还是挺让人招架不住的,尤其是他一直盯着你不停闪动的时候,你就更得离他远点了。
魁听有些惊慌失措,立马弹射开来,却又被另一边靠过来的李昭晏给挤了回去。这俩大爷就这样把他给架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干什么呀,二位?”
“当然是帮咱们魁听大人增加一点安全感了,怎么,不喜欢呐?”
说着,崔璟郅就率先上手,李昭晏也紧跟其后,两人不停摆弄着挥着手在魁听眼前来回晃悠,弄得他是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叫骂,只能耷拉着肩膀任由他们“欺负”自己。
“好了,这不是看你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吗,我们俩也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是不开心。”
魁听当然明白,毕竟这两天自己那脸时不时地就要掉到地上去了,旁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多谢二位了,我呀,就是强势惯了,现在待在这扬州城里,就跟一直被扒了皮的鹰一样,别说是斗志了,我连脸都没有了。”
“这是想回京都了,还是想去燕州啊?”
“去燕州做什么,那里如此苦寒,有多少人能坚持多少年呢?我还是喜欢京都,大气,有秩序,挺好的。”
“看来咱们魁听大人不是想家了,而是不喜欢这扬州城里的秩序呀?”
“商贾云集之地,比起洛州而言,这里的市井气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我不喜欢。不过殿下喜欢就好了,我还是更愿意找一个好靠山,就依着他过完下半辈子。”
这下崔璟郅也不应他的声了,转脸就跟魁听一起看向了另一边的李昭晏。
魁听这老狐狸,还真是会欲拒还迎啊,李昭晏口都还没开呢,他就开始卖起了惨来了。这话的意思像是在说,要是李昭晏还不打算回去的话,他在他这里,可就算不得是一个好人了。
“好吧,既然魁听大人待腻了这扬州城,那咱们就跟林大人他们一同返回京都,也免得有个人天天夜里躲在被窝,骂我不是个好人了。”
“嘿嘿嘿,殿下言重了,我怎么敢在背后议论殿下呢?我就是感慨自己,命太好了,竟然遇到了殿下这样的主子,体恤下属,关心爱护,还时不时地就给些福利,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行了,别夸大其词了,但咱们丑话还得说在前头啊,要走也得等扬州的事情了结了才能走,知道吗?”
李昭晏像在哄小孩一样,跟魁听说话的时候也极其细腻温柔,看得魁听那眼睛一瞪,就直接呆愣住了。
“殿下···”
带着些哭腔,魁听竟然转过来一把抱住了李昭晏,甚至马上就要声泪俱下了。
“干···干什么呀?”
“殿下,你真好。”
魁听这暧昧不清的话一出,崔璟郅就不乐意了,你小子还敢当我面这样?
“撒开撒开!干什么?啊?你小子还学会占便宜了?”
“我那是谢谢殿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谢就谢谢,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我那是激动!活了半辈子了,还没有人正儿八经把我心里那点顾虑放在心上呢,还是咱们殿下好,什么事都想得到。”
“干你何事?那是我们家晏儿待腻了扬州了,要回家了。”
不管崔璟郅说什么吧,魁听照着李昭晏面前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他也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收不住的情绪的时候,愣是又一个快步转身,将脸又别了过去。
崔璟郅想上前扒拉着他看看,李昭晏本来都想叫他别去打搅他了,没想到崔璟郅愣是不听,直接就上手将魁听转了个个儿。
“哭了?”
崔璟郅不觉得这有什么,遇到事要是真的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那以后再遇到任何事,他也不会想着跟别人分享的。
更何况,他难受的,不正是他多年以来一直孤身一人吗?
崔璟郅就更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了,况且刚刚魁听那小子还对着李昭晏一顿深情告白呢,现在他们转脸就走,那岂不是辜负了魁听大人的一片情深了?
“我那是让···”
“让风吹的吧?”
崔璟郅都不好意思点破他,刚刚还说他俩是小孩呢,我看你才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
魁听不再反驳,只是看着崔璟郅嘲弄自己的那副表情就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紧跟着,他们俩也笑了。
他们相互嘲笑着对方,也笑话着自己。
李昭晏从来不敢自己去迈出那一步,魁听呢,嘴上说着自己闲散惯了,其实就是根本没有一个知心人来关心他而已,崔璟郅呢,他倒是胆大,但这些年过去了,自己那点不顾忌敢冒险的精气神,也慢慢变成了别人贬低、攻击自己的武器了。
他们都知道,知道自己,也知道对方,为何高声欢笑,又为何在无人处暗自哭泣。不过好在,他们现在能站起一起分享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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