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争相斗法

回去时,品仙阁的楼外只剩下了一盏引路的孤灯,整个水面也是寂静无声的。崔璟郅望了望前面,又看了看后面,皆无一人,只有敞开的大门,时不时地透过一丝穿堂风,打在自己脸上,提醒着他,现在时辰已经晚了。

脑子放空了半天,什么都没想明白,他还是准备抬脚进屋去了。正当此时,屋里亮起了一盏晃动的灯火,而且看样子还是朝着自己来的。

“阿郅,怎么还不回来?”

“晏儿,你怎么来了?”

“店里的伙计都睡了,但我看你还没回来,就下楼来看看。怎么了,今天麻烦事多吗,跟我说说吧。”

崔璟郅欣慰地点了点头,要是照以前自己那德行,现在这个时节,给他点灯的,应该是鬼鬼祟祟偷摸出门的江夏。

“回去说,你都没穿外衣,起风了,会着凉的。”

搀着他慢慢走回去,那最后的一丝灯火亮光,也照在了两人回屋的身影上。

两人相顾无言,李昭晏在等他,等他告诉自己细节,告诉自己那些他疑虑的,担忧的东西,但显然,现在崔璟郅还没做好准备,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去算,又如何去想。

“你还跟踪他了?”

李昭晏自己先起话头,摇着脑袋转过脸去看着他说道。

“晏儿都看见了,那他肯定也知道了。”

“我没看见,我猜的。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不在,说明见你之后,他还去见了别人,你呢,偷偷跟了过去,看见了什么,是吧?”

“知我者,莫若你也。”

“放心吧,宇文大人有分寸,就算是发现了你,他也会装作无事发生的,毕竟你算是他的小叔子,他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李昭晏有些欣喜地跟他讲着属于自己的笑话,但崔璟郅明显连接茬的心情都没有了,除了一个劲地伸着手在他耳边抚摸着,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了。

“我在想,咱们在这里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你指的是哪件事?”

“对呀,哪件事,我连这算是哪件事都不知道。晏儿,你说我慌乱之下答应的事,会不会最后反倒牵连了你?”

“如果你说的是算计陈家这件事的话,我想···”李昭晏边说边起身,靠在了床架子边上,“不会有事的,这本来就是一笔生意。”

“生意?你是说···林楼辅早就知道,陈生南不会反抗?”

“或许是这样吧,又或许是,他本来就害怕。扬州军大概也有两三万人,他不敢跟朝廷作对的,再说了,他是个生意人,利益至上是他的准则。”

李昭晏的话倒是点醒了崔璟郅,先前他就只想着,在陈府之内见到的人,发生的事,他一件件的,全都牢记住了。但他没想到过,这件事,本身就是早已被安排好的。

即便变的东西再多,但不变的,还是那些。陈生南的商人身份,林楼辅的权臣地位,他们都有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双方抗衡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罢了。

甚至陈生南连抗衡地没有过呢,他一个巨富,早就惹人嫉妒了,现在朝廷派了人下来,他又怎么敢自己伸出手去,跟他们对抗呢?

想到这里,崔璟郅像是又回到了事情原本的状态一样,他受命于林楼辅,帮着他去解决这件事。但与其说是他去出面解决的,不如说,那些人,是把他当成的林楼辅和晋王殿下的化身而已,他,不是他自己。

现下问题看着就简单多了,他是工具,那陈生南就是诱饵,正儿八经钓鱼上钩的诱饵。

那这条大鱼是不是已经上钩了呢?崔璟郅又细细回想着,只有刚刚宇文曜在河岸边跟百彼的对话,让他历历在目,他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是越清风?肯定是他!陈生南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来步步为营去解决的麻烦,在整个江南,恐怕也只有他越清风了。

陈生南的目标是越家,那林楼辅的目标就是扬州的那些有异心,掺和进了兖王谋逆一案中的官员。至于宇文曜···他是来跟禁军抢功的,而现下扬州最大的功劳,就是将私盐生意平稳安全地收拢到京都朝廷手里。他们三方,看来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一起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越清风!

“晏儿,你真聪明!”

崔璟郅自己思索了半天,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本来已经要睡了的李昭晏又被他给惊了起来。

“说这个做什么?”

“晏儿就是聪明!”

崔璟郅也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一靠近李昭晏,他就闻到了那一股独属于他的味道,很是诱人,勾得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别的东西了。

窗扇半开,楼外的清风拂过,掀起了李昭晏敞露的衣衫,也吹起了他的味道。他埋着头,看着怀里的崔璟郅一个劲地到处嗅,鼻息交融处,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属于他的温度。

“晏儿,我什么事都办不好,还叫你白等我这么久了。”

崔璟郅囔着鼻子,干脆将脑袋伸进衣服里,有些迷离地说道。

“我知道,阿郅在改变了,再说了,谁说你办不好任何一件事的?”

崔璟郅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仰着头看过去,正好跟他的眼神对上了。

“是不是等着我说这句呢?”

李昭晏轻轻伸手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头,可崔璟郅却像是找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来源一样,狠狠地嗅了上去,跟着他的指头回去的方向,一点味道也不愿意放过。

“扬州真热,晏儿你都出汗了。”

“胡说,明明是你的汗!”

崔璟郅的眼睛只盯着李昭晏那根修长的手指不停游走,眼珠子都快看出去,长在上头了。

李昭晏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所以一直憋着笑,逗弄着他,看着他无处安放却又极其渴望的小眼神,简直是得意极了。

认识他以来,李昭晏见识了各种各样他以前根本不会触及的东西,甚至好多还是他自己要求崔璟郅教给他的,以便满足那憋闷了二十来年的他自己。

现在,也到了他学以致用,还给崔璟郅的时候了···

而且正正好的是,崔璟郅这人吧,还特别听话,又好摆弄!简直跟个听话的小猫小狗一样,任他逗弄。

第二天一早,李昭晏倒是先醒了,看着一旁还在酣睡的崔璟郅,顿时就想起了昨晚他任自己摆布时的样子,小嘴一嘟,小眼神一给,伸长了脖子想要探头的时候,那喉结也甚是好看!

“哈哈哈哈哈,小璟郅,你真好。”

头发散落,盖住了他的脸,李昭晏边伸手去拨,还边笑出了声。要不是太累了,他现在还睡着呢,自己刚刚那点动静,早就该吵醒他了。

“殿下?你醒了吗?”

魁听那一副好耳朵,真愣是没用在正当地方上,这种私房话,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连人家起床了没,他都能马上知道。

“醒了,等等!”

这叫声够大,也总算是把崔璟郅给惊醒了,睡眼朦胧的他一眯眼就是四处开始找李昭晏,边找嘴里还边嘟囔,手还伸出去到处不停地摸。

“在这儿在这儿,别找了,我去给你那衣裳,魁听在等你了。”

“晏儿,我好累。”

他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半只手在床边,脑袋也顺势埋进了被子里。

“嗯!”他猛吸一口气,惊呼道,“里面有晏儿的味道!”

“好了,别说了,赶紧出去,待会魁听又听见了!”

白天和晚上,李昭晏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本来还积极主动的他,现在却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崔璟郅三两句话给弄得脸都红了。

有气无力的崔璟郅也在他的帮助下,麻溜地穿好了衣裳,被完完整整地送了出去。

魁听倒是见怪不怪了,不就是殿下脸皮薄嘛,自己还是懂点事的,这种时候了,还是要收敛些。

除了那放在崔璟郅身上上下打量,一直那不下来的目光以外,他确实是还挺收敛的了。

“崔公子这是还没睡醒啊?”

魁听故意拿话激他,而且他还知道,这种时候一般李昭晏都是不会搭腔管他的。

“没啊,你昨晚没听到吗?那么大的动静,我和···”

崔璟郅一回头,结果看见李昭晏僵在原地,便还是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给收了回去。

“关你何事,做好你该做的,回京之后,咱们,尤其是你,能不能去南山寺上头待两天,可就看咱们殿下了!”

在崔璟郅的言语威胁下,魁听最终还是假模假样地收敛了些,一大早上,他们几个倒是如往常一样,挺欢乐的。

但转眼一下楼,看见林楼辅带着那大帮子人和宇文曜相对而坐,气氛紧张的时候,大家又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声。

“林大人,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崔璟郅率先发声,他老远就看见了林楼辅那一脸的不痛快了,本来以为是自己昨天没把事情办好呢。

“我就是跟着来看看,听说昨天你们离开之后,陈生南出事了?禁军的赵统领,带着人过去瞧了瞧,也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他觉得还是该谨慎些,毕竟殿下还在扬州呢嘛,所以一大早就去找了宇文大人,想问点东西,没想到他来了这里,我们也就跟着过来了。”

说着,林楼辅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将话茬也顺势递给了在一旁看戏的禁军和内衙探子们。

他不说崔璟郅甚至都没注意到,原来这一大早的,品仙阁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内衙探子了,而且个个面露凶相,看着不是好相与的样子。

“赵统领,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呢?还得劳烦林大人陪你亲自跑一趟?”

宇文曜将茶碗重重砸在桌子上,变相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内衙吧,天天嘚瑟惯了,小事不上心,大事不出力的,我有些看不过去了,就多嘴来问上两句。”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宇文曜伸着身子,将脑袋都探到桌子上去了,就是为了更近些死盯着他。

“我能知道什么呢,万事不都由你们内衙看着呢嘛,我就是看不过去了,想说上两句而已。圣上临出发前,可是亲自指派了我们禁军一百来号人,跟着林大人南下江南的,为什么?不信任你们内衙呗!”

说着,他还看向了左右,笑着问道他们的意见,那些人也无一不是跟着附和,响声震天。

两边人瞬间火气就都上来了,紧跟着刀剑呐什么的也都开始抽动起来了,场面眼见着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李昭晏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转眼就去找林楼辅,但没想到他的目光却早已定格在了自己身上,看这意思,他是要李昭晏自己拿主意。

“够了!”

强忍着内心的忐忑,李昭晏还是大声呵止住了他们,众人也纷纷收起家伙,转眼之间看向各处,像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宇文大人,赵统领,如今我们身在扬州,事事繁琐,人情复杂,各位都是父皇的股肱,朝中的要员,想必定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吧?”

两人面面相觑,听着李昭晏的话,顿时就低下了头去,连声应和道:“听凭殿下吩咐。”

见两人气势稍有缓和,李昭晏这才敢走过去,照例询问起了林楼辅来。

“林大人,盐务之事,查得如何了?”

林楼辅也假模假样地装作出了好久的神,李昭晏叫他,他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有些惊奇道:“哦,殿下呀,事情办得都差不多了,只不过呢,有些官员,也牵扯其中,我人微言轻的,还得殿下来定夺啊。”

林楼辅倒是言辞谦卑,但就算是别人不知道,他李昭晏还能不知道林楼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他这就是不想得罪人,自己在背后一同乱查,查完了就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地甩给李昭晏。

“是吗,还有您不敢拿的人呐?想来一定是位高权重,非得是位居长史刺史一职的要员不可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传书京都,请父皇查阅案情之后,再做定夺吧。”

李昭晏也学机灵了,不就是装腔作势嘛,自己也会啊。不就是顶着圣上的名头办差吗,自己也行啊!你不管,也别想让我管!

“哈哈哈哈哈,殿下还真是谦虚呀,其实相较于其他事,这件事倒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殿下既身在扬州,定夺此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嘛。要是再传书京都,耽搁了时间,叫那些贼子跑了,咱们都不好交代呀。”

林楼辅的语气似有些威胁的味道,但李昭晏却依旧不买账,还是回绝了他:“跑了好啊,跑了那就直接定罪,都不用等到京都回信了。反正办案嘛,讲究一个证据、口供齐全,要是真有人在这个时候弃官跑路,那林大人大可以认定,他就是幕后掌舵之人了嘛。”

李昭晏边笑着边问道,一边说还一边打量着身旁宇文曜的神色,不过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自己很了解晋王的人,无一不是露出了惊讶不已的神色。

“殿下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老臣就放心了,不过就是扬州偏远,刁民多,殿下出门还得小心。他们连当地豪绅都敢下手,殿下也得多提防些了。”

“多谢林大人提醒,有魁听在,我不会有事的。”

一直在一旁默默无闻的魁听,一听到这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话,顿时就得意了起来,扬着头,看向了那边禁军那有些难堪的脸色。

哼!就算是内衙没了,小爷我还是一样得脸!

魁听还忍不住地哼唧了几句,要不是人多,他还非得拽着李昭晏再夸奖自己两句不可。

“倒是林大人你,督查盐务一事,想必也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了,你才该小心才是。”

李昭晏的话听着有些假,但林楼辅还是领受了,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成熟的小外孙,对自己装模作样的关心,他也还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擒贼先擒王,破敌先破强,我有分寸,殿下不必担心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是最后要被棺椁抬回京都去,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只要殿下无虞,万事皆可太平。”

“那就好,您心里有数,我也就跟着享清闲了。”

不知道是不是禁军在场的缘故,今日林楼辅说话倒是婉转了不少。要是搁在平常,他肯定又要对着李昭晏好一顿教训了。

转眼再一看身后的禁军和内衙探子,依旧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好了,别在殿下面前丢人现眼的,出去办正事,别在这杵着了。”

大手一挥,林楼辅便叫散了那些魁梧的大汉们。

禁军不像内衙那帮天天窜高走低的,得身量轻些才好办事,他们就得块头大,才能吓得住人。所以两边的人一般相互看不惯的时候,也总是拿对方最显而易见的特点来相互攻击。

就比如刚刚那个走在最后的禁军,就冲着魁听拧了拧自己的大胳膊条子,愣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武力值才肯罢休。

见人走光了,李昭晏这才慢慢悠悠地坐下来,看着林楼辅,思索起了他一大早叫这些人来的目的。

不过光看这场面也不是很难猜测,无非就是他不想两头得罪人,但又必须得调节内衙和禁军的矛盾,所以才带着他们来找的自己罢了。自己好说话,又身份特殊,内衙和禁军多多少少也会卖自己这个面子的,至少在回到京都之前,他们是不敢再在明面上有什么大的冲突了。

“林大人,私盐生意,和江南事涉谋反一案之人,有多少重叠的?”

林楼辅平静下来了,但李昭晏说的话,却显得他有些不冷静了。不过林楼辅也没感觉有什么意外的,小孩子嘛,抓住点消息门道就一定要刨根问底的,不然心里始终难安。

“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奉命来查查私盐案子而已,兖王谋逆一案的余党追究之事,我可不敢贸然插手啊。毕竟是朝廷四五品的官员,我也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呐!”

得,林楼辅这三两句话一出口,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可全都露了个底儿掉!

李昭晏也有些惊讶,原本自己的气势还占着上风,他这话一出,自己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哈,这样啊,我呢,也是担心,毕竟父皇刚刚封了李···堂兄,镇守江南,要是这时候出了差错,有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咱们脸上恐怕都不会有光啊。”

李昭晏说着,林楼辅就在一旁点头应和着,像是真的虚心接受着李昭晏的教训一样。

“殿下说的是,江南嘛,不像咱们京都洛州一带,百姓安生过日子,这里的人呐,心眼子太多,不好控制,这也是圣上不让我在江南闹出太大动静的缘由之一呀。这里的富商乡绅,就跟咱们京都的望族一样,声势大,说话有人听。而这里边,分量最重的,就是陈家了。”

“那越家呢,越妃娘娘的母家。”

“他们呀,原先只是帮陈家在渡口摆渡的船夫而已,后来得了机会,才慢慢发家的。这些往事在江南百姓的眼里呀,就跟在京都,没考过科举就入仕为官的监生一样,招人嫌!”

说着,林楼辅还故意挤眉弄眼地看了崔璟郅几眼,那暗示,就像是在明说他走了晋王的后门,也让他极其厌烦一样。

“陈家···陈生南要是一直不配合的话,咱们又该如何是好啊?”

李昭晏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外人来掌控,这种事,最是容易让人拿住把柄,最后任人宰割的了。

“所以呀,我请殿下和崔公子,帮着我造势。”

“你指的是···在人前有意无意地泄露,陈家与朝廷合作,背叛了他们这个原先坚不可摧的江南联盟?”

“正是。”

“陈生南也不傻,他完全可以自己私下再联系那些大族,缓和关系,或许咱们低估了他们要沆瀣一气,跟朝廷对抗到底的决心了呢?”

“那如果这时候其他人的铺子、商船、私盐来往渠道都被查获了,而陈生南这时候还恰恰好遇险了呢?”

林楼辅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他不想自己直接插手,但又实在是看不下去,李昭晏他们这几个小孩子思来想去半天,都还是弄不明白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是你派的人暗杀···袭击他?”

李昭晏顿时放低了声音,尽管现在整个品仙阁除了他们的人以外,再无旁的人在场了。

“殿下,你明白就好,很多时候,很多事,即便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你还是会咽不下这口气的。比如陈生南和那些老家伙,他们知道,这是朝廷使出的离间计而已,他们会团结在一起,跟咱们对抗的。可当扬州军大营开始骚动,他们自家的生意开始被波及到的时候,而陈生南,却在这个时候安然无事。仇恨和怨念便在此时开始积攒了,这时候咱们就得好好利用他们这种容易失控的情绪了。”

“看来你派人去派的很是时候嘛,那你还收到什么消息了?”

林楼辅听到他的提问,再次冷笑一声,一碗茶水饮尽,他忍不住地看向李昭晏,轻声叹息了起来。

见李昭晏不为所动,他又指了指在后面站着的崔璟郅,叫他来说。

崔璟郅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勉为其难地讲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些袭击陈生南的人,就是那几个侍卫。”

李昭晏有些惊讶,但还没等他开口问呢,林楼辅便抢先一步接话,让他继续说。崔璟郅也只能在看过一眼李昭晏那幽怨的眼神之后,埋着头继续说了起来。

“我觉得···那几个人应该觉得自己已经瞒天过海了,所以他们相信,我们已经很信任他们了,所以他们才跟着我一起去了陈宅。在陈宅里,他们又扮做端茶倒水的下人,跟那些老顽固应上号了,这些陈生南应该也看到了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要的,就是他们以为自己全然掌控了局势,放松警惕,然后相互内讧,昨晚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

崔璟郅说了大半,不过看样子,他还有些憋着没说完。

“看来昨晚,殿下什么都没问着嘛。”

那**裸的嘲笑,说得李昭晏都有些无地自容了,那一脸春风的样子,不就是想说,李昭晏只顾自己享受,全然把林楼辅交代给他俩的事给抛诸脑后了嘛。

“大人!都是我,我这个人脑子笨,刚刚才想清楚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殿下不知情,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璟郅的嘴快,但林楼辅笑出的声,传得更快!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两人,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那时候自己在京都难以自处的时候,也是夫人自掏腰包,带着自己在京都逛吃了大半年。没想到啊,你小子也有这样的好命。

“那我们现在该做点什么收收尾吗?毕竟人家也算是大户,他倒下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憋着等着要分他的地盘呢。”

李昭晏现在脸皮子也磨得厚些了,即便是戏弄自己的嘲笑声,他也能熟视无睹,安然自若了。

“不急,再等等,还有人没入局呢。”

林楼辅依旧淡定,但明眼人大概也能猜到了,他在等越清风。

“我昨天见到越清风的那个小儿子越木林了,他算是代表越家来过了吧?”

“那小子跟他爹一样,精得很,我还得再看看,拿不住他的把柄,就不好拿住越家。到时候陈家是分崩离析了,朝廷的人还没接手呢,就便宜了那俩老狐狸了。”

“林大人有对策了?”

崔璟郅对林楼辅在算计人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深信不疑的。

“那几个人,内衙已经去抓了,到时候···”

“林大人是想栽赃陷害,拉他们下水?”

崔璟郅还得意极了了,自己现在还能跟林楼辅搭上两句腔了,甚至能赶在他前头,说出他心里的想法来,还挺聪明的嘛。

“哎!崔公子,你都看到越木林了,你就没瞧见,是谁一直在给那几个家伙使眼色?”

崔璟郅先是一愣,然后在林楼辅的眼神提醒下,突然想了起来。

“哦!我说呢,怎么越木林也会在陈宅外头,合着他跟那帮···他是那些人的头头?”

“越家不止一个败家子,越木林想学他那个早死的哥哥,只不过啊,纨绔子弟,终究是有心搞事没本事成事的,对付他倒也简单。”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叫来那几个护卫,带着他们一路从洛州到京都,再从京都辗转到洛州,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最高明的潜伏手段,往往就是要被潜伏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才是真正的卧底,他们几个就是这样。”

林楼辅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双迷离的小眼睛,顿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孩子,好好学着,将来你还得护着殿下呢,脑子要够用才行哦。”

还不等崔璟郅再多有些时间考虑,林楼辅便要抬脚离开,崔璟郅也只能看着,心里想着他那卖的那一半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郅?”

“啊?”猛地一回头,李昭晏正看着自己呢,“怎么了?”

“还看啊,人都走远了,要是还有想问的,追上去问呗,他肯定又去衙门口看阿衍去了。”

“不是,晏儿,我···我怎么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呢?”

“有什么不对劲的?”

崔璟郅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更无从谈起,李昭晏那无所谓的发问态度,更叫他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想不明白,就跟我说说,我帮你想。”

他侧着脑袋看着外面,李昭晏斜眼望过去,那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小模样,还挺好看的,顿时就忍不住上手逗弄了起来。

一边被人捏着脸,崔璟郅也在心里理清着自己的疑惑,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决定不对劲呢?

搭上李昭晏的手,崔璟郅也开始放空自己,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心里则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忆着。

难道是我多虑了,这段时间事情多,堆积得让人心神不宁了?不对吧,事情多,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呀,我无非就是去帮着叔公料理了一下丧事,带着晏儿出城还差点让人把小命给取了,嚷嚷着要抓太监,抓着抓着还差点把魁听给得罪了。

哎,对呀,就是那几个太监不对劲!

你说他们不好好到无人处躲灾,天天在这扬州城里晃悠什么呢?不怕死?还是说,他们正憋着要给谁报仇呢?不过一群卖主求荣的家伙,能给自己老大报仇吗?他们要是有这气节,不早就死在南山寺上头了?

但他们要是无足轻重的话,宇文曜为什么要保举他们,林楼辅又为何要向自己提及他们呢?

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些人知道的秘密,正是涉及江南的。而现在,不管是内衙、禁军,还是奉命而来的林楼辅,都需要他们帮着解决眼下的事。

不过再一看现在林楼辅和宇文曜这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态度,看来是作用已经发挥了呀,那这些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跟他们达成的同盟,又是在何时完成的交易呢?

崔璟郅不停扭动着脑袋,李昭晏虽然知道他不是在看着自己,但眼前坐着一个人,直愣愣地将目光塞到自己前面这个地方,却连一句话都不跟你说,甚至都不看着你,还是蛮吓人的。

眼下江南之事,无非就是两件,一,防范江南私盐贩子们,勾结诸王势力,意图不轨。二···稳住江南人心,以免发生骚乱。林楼辅不愿直接上门,挨家挨户地去拜访这些富商,也正是因此缘由,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叫江南百姓怀疑朝廷想要与民休养的决心。

盐商、官吏,都是非富即贵的角色,看来他们几个不死,跟这些人是脱不了关系的了。

林楼辅不动他们,是不想多此一举,惹得自己一身骚。而宇文曜不动他们,大概是不想生出事端,叫内衙在江南失去根基,得罪太多人,将来不好行事吧。

想到这里,崔璟郅眼前就渐渐地开始明朗起来了,看来自己昨日前去陈宅,就是为了帮这几个老狐狸出个头。一来,自己可以缓和内衙跟禁军日趋紧张的局面,因为两边多多少少都跟自己有点关系,不好真的跟自己翻了脸。二来,林楼辅是想借着自己,把爹也给拖下水,反正自己已经在陈家那么多人面前露过脸了,到时候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林楼辅也能名正言顺地拉上一个垫背的。

“老狐狸呀,真是算计我算计地一点都没落下!”

崔璟郅终于开口了,看来他也是想明白了,李昭晏也忍不住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终于将他从思绪中叫了回来。

“跟我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崔璟郅没有隐瞒,和盘托出,只是在李昭晏问道,他知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扬州,来了之后到底还做过什么的时候,崔璟郅愣住了。

“想不明白了吧?算了,咱俩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林楼辅和宇文曜不想叫咱们知道的事,咱们是不会知道的。”

“我觉得是你父皇吧?”

李昭晏刚开口安慰了他两句,他倒好,一说话就是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瞎说!不许瞎说,叫人听去了,治你的罪!”

李昭晏赶紧捂住他的嘴,但崔璟郅不仅没有害怕的意思,反倒还正儿八经地构思起了这个想法来。

“圣上,治下有方,但人嘛,难免会久而生变,这几个人就是典型例子。圣上不放心,又不好直接对他们动手,所以交代宇文曜和林大人,叫他们协同着,帮着这几个人打掩护,好让他们以为自己潜伏得很好,一点破绽没露,直到来了扬州,他们彻底钻进了陷阱里。”

“什么陷阱?”

“他们是兖王旧部,又在之前跟江南有过往来,这不难理解。关键是,他们在江南的同伙,到底是陈家,还是越家呢?这关系着,咱们的林大人和宇文大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目前来看,我觉得更像是越家,越木林那小子我见过了,轻浮夸张,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反倒是咱们玉姐,看着更像是个好人些,不会干坏事的。所以呀,越家涉案的可能性,比陈家大多了。”

“这···算是陷阱吗?”

“怎么不算!”崔璟郅斩钉截铁道,“越家败就败在,生了这么几个不争气还喜欢惹事的儿子身上了。要是此事真如当年他们勾结河间王时一样的话,那越家便还是主谋。我说呢,陈生南怎么见我去了,一通胡言乱语,连个屁都没放。”

“林楼辅想借着这个机会,扶持陈家,打压越家?难怪,他还带来了舒孝。”

说起这个,崔璟郅倒像是又有了别的什么想法一样,两眼瞪得铮亮,直视着前方。

“晏儿,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做什么?”

“找答案,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去叫上魁听。”

李昭晏刚要转身,就被崔璟郅一把给搂了回来:“不,不叫他,我们俩去。”

“就咱们?”

崔璟郅肯定地点了点头,李昭晏这也才发觉了这小子葫芦里还卖着别的药呢。

他没问,一路上崔璟郅也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但快到地方时,李昭晏还是察觉出了他的意图。

“等等阿郅,这是···这是去王府的路?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以为咱们要去陈宅外头或者是州府衙门,再或者,你要带我去驿馆找宇文曜呢。”

崔璟郅依旧没有说话,而是转头拽上他就又迈步往前头走了。

“是出事了吗?”

“阿郅?你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叫上魁听?咱们俩去万一遇到了打不过的人怎么办?”

李昭晏接连发问,但崔璟郅都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拉上他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到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指着前头南安王府的门脸,兴奋地回头看向了李昭晏。

“就为了这个啊?看你累的,非得跑那么快!”

伸出手,李昭晏刚要帮他擦擦汗,这时候王府的大门便打开了,两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开门而出的,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那几个人了。

宇文曜、阴回、何昶、以牧、道安,这是内衙在这儿开会吗?李昭晏甚至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但转眼之间,后头又跟着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下李昭晏也彻底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魁听!

他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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