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晚,崔璟郅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品仙阁,跟在后头的魁听也是一样,无精打采的,都快要没人样儿了。
宇文曜这次没走,而是选择了在品仙阁等着他们回来,看着憔悴的两人,他倒是笑得很开心。
“怎么样,老家伙不好对付吧?”
递上茶水,宇文曜还是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上去,紧跟而来的李昭晏也赶紧凑拢了过来。
“阿郅,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崔璟郅抢过茶碗,咕嘟几下喝完,还没来得及顺口气呢,就着急着要回答李昭晏的问题,结果被那口水给呛得差点憋过气去。
“慢慢说,我们又不是那些老家伙。”
宇文曜这个时候倒还挺像个样儿的,边帮他拍着背,边帮他顺气,还真有点崔璟成自己来了扬州那意思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几个老大爷,差点在陈家打起来了!说什么···陈生南在背后阴他们,趁着朝廷派人来查案,风声正紧的时候,抢了他们不少地盘呢!”
“那你是怎么说的?”
宇文曜抢先一步,在李昭晏准备开口之前,先问起了正事。
“我就站在陈生南这边,时不时地给这些来点旁敲侧击的警告嘛,说什么,林大人跟陈生南见过面呐,什么陈家现在有了新的依靠,我在扬州这段时间还得仰仗着陈老太爷,还有什么···陈家乃是江南巨富,圣上对陈家在燕州一战的出资相助,甚是满意,差不多就这些了吧,没什么问题吧?”
崔璟郅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倒是一点没落下。
“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刚刚去河边还转悠了几圈,发没发现什么人盯着你们看呢?”
崔璟郅刚要再端起茶碗喝上一杯,宇文曜的问题便又接踵而至,这时候顾不得其他的崔璟郅连忙招手叫魁听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着你这么辛苦啊?”
“我那是跑的!”魁听也有些没好气道,“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帮老大爷,在院子里转了一下午,崔璟郅就得跟在他们屁股后头,那我也就得跟着呀。你说他们转圈圈也就算了吧,他们还游湖!游就游吧,还叫我摇桨?我···气死我了!”
“那你们没去扬淮河泛舟了?”
“还泛舟?我这胳膊都快断了!下次还有这种憋闷人的活儿,别叫我了,我怕我下次忍不住想打人!”
魁听现在正在气头上,再加上他那脸蛋确实已经是红扑扑的了,宇文曜便也不想再追问些什么了,倒是崔璟郅,忙活了一整天,还有闲心打听宇文曜的事。
众人都已经打算各自回房了,崔璟郅却一把抓住宇文曜不让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
“想问什么吧?问吧。”
他倒是坦荡,径直就坐到了崔璟郅面前,等着他发问。
“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玩儿呢?”
“为什么这么问?”
宇文曜干脆凑得更近了些,直接将脸贴到了崔璟郅面前去。
“你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但今天这一遭,我看不出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所以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生南说了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一整天了,他都很淡定,对于我和魁听有意无意的靠近和拉拢,也都是置若罔闻的。你说,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你不知道,这一整天,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让人当场拆穿了,我下不来台,幸好没出事,我还回来了。”
宇文曜再细细一打量,看样子这小子还真是被吓得不轻,声音都还有些颤抖呢。
“没事没事,”他伸手上前,顺毛摸了摸道,“明天,他还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为什么?你又知道了?”
“他得为自己找出路,找退路。”
“退路?是那些老家伙要合起伙来,背后阴他?你今天搞这一出,就单单只是为了让那个陈生南变得孤立无援?”
“这是其一,还有一点,他的靠山们,会忍不住想解决他这个麻烦的。”
“钓大鱼?鱼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崔璟郅一脸狐疑,看着宇文曜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这件事应当是万无一失的了。
“回去睡吧,明天就知道了。”
正要起身,宇文曜便远远地瞧见了那边桥上,出现了一个慌慌张张往楼里跑的身影,他止步看去,像是阴回。
崔璟郅也发觉了他的迟钝,跟着看过去,这时候阴回已经跑到门口来了。
“右使,不好了!”
刚一进门,他就高声叫道,宇文曜也顿时被吸引了过去。阴回平时最为端庄了,现在如此慌乱地跑来报信,看来应该不是小事。
“怎么了,陈生南出事了?”
“他要是出事那就好了!是禁军!这帮孙子截胡了咱们的生意,抢先一步救了陈生南。”
“果然出事了,谁动的手?”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事情刚了结,我就赶紧回来跟你说一声了。不过···那几个人,不见了踪迹,我猜···应该是越木林买凶,而且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帮狗东西,养不熟,没想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接了新生意了。”
宇文曜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也没了思绪,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这时候崔璟郅倒是悄摸着跟到了门口来,一上来就听到了这个大消息。
“陈生南是死了吗?”
“暂时还没有。”
阴回现在根本也没工夫搭理他,小孩子嘛,好奇心强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正当大家都埋头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各方关系的时候,崔璟郅倒是语出惊人,激起了他们俩的注意。
“你说,会不会是陈生南自己做戏要杀自己?”
他这个想法倒是大胆,也瞬间就吸引了他们俩的注意。两人一起往崔璟郅这边靠拢,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他,逼得他只能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进了屋里才停下。
“干···干嘛?”
崔璟郅声音微颤,面前站着的这两个人也瞬间就变得鬼魅了起来,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你说得对,陈生南不会坐以待毙的,难道真的是···”
宇文曜端着下巴,愣是思索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阴回,你再回去一趟,这次什么都不用干,去陈府看看陈生南现在在不在家。要是他出门了,就找到他的踪迹,要是他在家的话···就找到钱山他们几个,带回来。”
“是。”
阴回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照着宇文曜的吩咐去做了,走前本来还有些话想说的,但最终他还是憋了回去。
他一走,崔璟郅也紧跟在了宇文曜的屁股后边,见他要回驿馆,他也赶紧忙不迭地准备跟着一起去。
“我回去睡觉,你跟着干什么?”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别瞎说啊,让你大哥知道了,他会吃醋的,他这个人最小气了。”
“我不是说这个!”
宇文曜笑容满面,本来就只是跟他玩笑两句而已,却不曾想崔璟郅竟然是一脸认真。
宇文曜见状也收敛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质问自己的人,心里顿感心虚道:“那你说的是什么?”
“你在利用我!”
三两句下来,宇文曜感到了已经不只是心虚了,甚至还有些后背发凉,这小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凌厉了?
宇文曜招了招手,先叫他不要激动,坐下再说,但显然,崔璟郅并不领他这个情。
他一把弹开宇文曜安抚的手,有些气愤道:“什么江南盐案,什么兖王谋逆,都是假的!你这是在利用我,跟禁军争权!”
宇文曜一听他这话,顿感惊奇,这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明白得这么快?难不成是刚刚阴回的话,提醒了他?
“哎呀,你呀你,还是年轻,看事情不要这么片面嘛。先坐下,坐下咱们慢慢聊。”
这次崔璟郅没有反抗,被宇文曜给按在了凳子上。
“你是怎么知道···”
刚想继续问问,崔璟郅那不服气的小眼神就紧随而来,看得宇文曜那叫一个不敢动弹呐,只能一边假装摸索身后的凳子,一边咳嗽,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又不是蠢,你还真当我傻呀?”
“那你···还愿意帮我一把吗?”
宇文曜最终还是先服软了,他知道,崔璟郅就跟他大哥一样,吃软不吃硬,得慢慢泡着来,不能硬杠。
“我帮你,算是在帮我大哥吗?”
“嗯···”宇文曜还是假装思索了一下,“算!”
他肯定道。
“那我帮你。”
“你的意思是,要是这件事于你大哥无益,你小子就打算袖手旁观了?”
“不行吗?”
还在气头上的崔璟郅,就非得跟他犟嘴两句才甘心。
“我可是你师父!你小子心里就只有你大哥,也不知道为着师父着想一下!”
“你身为师父,都不为我想想,我还为你想什么!”
崔璟郅见他气势依旧,直接站起身来跟他对峙道。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时局所困呐,我也是不得已,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一个小毛孩···”说到这里宇文曜发觉言语有失,顿时住嘴,换了个说法,“让你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去帮我干这些了嘛。”
“为什么一定是我,殿下也在,他显然比我更有威严呐?”
“殿下始终是殿下,咱们跟殿下不一样,至少我跟他不一样。而你呢,大哥身在内衙,二哥统领禁军,你爹还是当朝权臣,圣上眼跟前的红人,还是圣上的老丈人,你又没什么顾忌,帮我正合适。”
“我怎么没有?我还有···我还有自己的脸面要顾及呢,你倒好,一点不为我着想。”
崔璟郅现在显然已经平静多了,除了对宇文曜隐瞒自己还有一丝丝的埋怨之外,倒是没什么别的情绪在了。
“阿郅啊,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了,连件正儿八经的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内衙这些年压制着禁军,现在他们要反抗了而已。”
宇文曜语重心长的话,也瞬间浇灭了崔璟郅心里最后的那点怒火,他抬眼望去,此刻的宇文曜,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股盛气凌人,反而看着温顺了不少。
“是从我大哥去蜀中那时候开始的吗?”
“你猜出来了?”
“大哥一向寡言,那时候他要去蜀中之前,拉着我聊了一个晚上,我当时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晏儿,根本没空顾及我大哥,现在好了,我想起来了,也明白了。”
“禁军本属圣上直接管辖,早先几代的时候,皇室将这一权利交给了近身的太监们执行,结果到了先帝那时候,太监就变得愈发不受控了起来。”
宇文曜像是在回忆中间经历过的往事一般,跟崔璟郅聊起了家常。
“所以后来先帝就成立了内衙,分走了禁军和太监手里的权力?”
“是,差不多四十年了吧,内衙也走到了今天,到了如今跟禁军势同水火的地步了。”
“那我大哥他···他还好吗?”
“他不想这些,他说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内衙还是禁军,都应该忠于圣上,他亦是如此,绝无二心。不管将来圣上预备如何处置内衙,他都甘为马前卒,为圣上效命至死。”
崔璟郅顿时有些哽咽,他原先只以为,大哥仅仅只是不愿意回家见到自己,所以才时时刻刻留在内衙衙门办差的,没想到他还真是忠心耿耿,为国尽忠啊。
“怎么不说话了,不相信你大哥?”
“我当然相信他了!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你们跟禁军相争,怎么还闹到扬州来了?这种事,该在京都去办的呀,扬州这样偏远的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争上一争的?”
宇文曜笑了笑,轻轻安抚着他,想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用一种更为平和的方式来告诉他为何。
“我们争权,说穿了也就是为着帮圣上办事之后,在圣上面前露的那点脸罢了。露的脸多,自然威势就大,威势上来了,我们也就好立足了嘛。”
“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扬州?”
崔璟郅渐渐看懂了宇文曜话里的深意,自己也开始慢慢领悟了。
“对,扬州还有那些帮着兖王采买兵器甲胄、军马军士的大族之家们,还有私盐贩子侵占朝廷税银之事,威胁江南安定。这些事放在一起,这小小的扬州,也就变得不普通了。”
“所以这次林楼辅带着禁军一同前来扬州,你们就坐不住了?”
“林大人是想置身事外的,但奈何时机如此,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两不相帮,其实对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帮了。”
“那你们要怎么争?”
崔璟郅这话算是终于问到宇文曜心坎上来了,他看着这个伸长了脑袋盯着自己的小孩,竟然还有些不忍心了起来。
“阿郅,你可以拒绝的,这件事你可以当做不知道,回京之后,也不会牵连于你。”
“可我不是已经跟那···”话到此处,崔璟郅却突然察觉了异样,转眼又审视起了宇文曜来,“那几个人呢?”
宇文曜知道他说的是哪几个人,所以他一开口,宇文曜就将脸别了过去,不想跟他来一个眼神对峙。
“他们···”崔璟郅细细回忆了一番,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再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们混进了陈家?那些在宴席上端茶倒水的人,就是他们?”
宇文别过脸来,僵着脖子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为什么?”
崔璟郅很是不解,这明显多此一举的行为,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为了···将来不牵连你,他们不算是跟你一同进去的,所以就算是出事,也计较不到你头上。”
“师父,我···”崔璟郅有些感动地望着他,“我要怎么帮你?”
他爽快地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倒不是不计较后果,只是因为相信他宇文曜而已。大哥都倾心相待的人,对自己肯定也不会差的。而且看这安排,他还是有心要给自己留下退路,不想完全将自己给拉下水的。
“很简单,离间计。”
“就···就扇点耳边风就行了?不需要我再为你多做点什么了?你相信我,我会办好的,毕竟此事不仅事关你,还有我大哥,我理应出力的。”
看着他积极争取的样子,宇文曜终归还是不忍真的叫他牵涉过多,只能点头应了应,便叫他先赶紧回去歇息了。
“我知道,阿郅最好心了,我当然相信你,那明天再去找一次陈生南,如何?”
“好!”
他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就蹦跳着回房睡觉去了。
宇文曜看着他逐渐消失在楼道口的身影,顿时怅然了起来。心里的那点担忧和顾虑,也随着周围逐渐静下来,而被无限放大。
“此事危险,给你点奔头,你就冲着它去就行了,别再打听别的事了。我答应过你大哥,会保护好你的,小傻子,好好待着吧,等回家了就什么都好了。”
宇文曜说完这话,甚至还听到了一两声的回音,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品仙阁是真的空无一人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苦笑一声,出了门,他伸出手去,唤了唤正在趴墙角的百彼,叫上他就一起回驿馆去了。
“小孩没说什么吧?”
“没有,他办得挺好的,陈家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道安还盯着呢,刚刚派人来说,陈生南出门去了。”
“哦?”宇文曜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百彼,“去了何处?”
“扬淮河边上的一处普通民房,住了俩父子。”
百彼一边说,还一边拿一种看好戏似的神情,盯着宇文曜。
宇文曜也察觉到了他的暗示,不由得思索了片刻,但还是没什么头绪,便不耐烦地开口问道:“搞什么鬼,赶紧直说!”
“你认识,是王家父子!”
“谁?”
“你之前不是叫李维护送他们回扬州老家嘛,现在人在老家呆着呢,就住在扬淮河边上。”
“梨桐书院那个?”
百彼点了点头应道,顺便还给他递去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他这么晚了,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是王严跟那几个还有联系?他们会不会私底下合计整件事呢?”
宇文曜的担忧顿时就袭上心头,他不由得紧锁起眉头,努力瞪着眼看着前方,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别的变数。
“放心吧,他脱离苦海,求之不得呢,怎么会再去自己找事。”
话是这样说,但宇文曜明显还是不放心,转个眼的功夫就准备赶往王家,幸好这时候百彼又跟他说起了另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你还知道什么,是不是王家还有别的亲属活着,王严被威胁了?”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但听完之后,百彼却忍不住地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不要那么紧张嘛。”
“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眼见着宇文曜等得越来越不耐烦,百彼也赶紧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给了他,但在说之前,他还是故弄玄虚似的,将宇文曜拉到了一个离品仙阁更远的位置。
“说吧,这里没人了。”
河岸边,两个高大的身影并排而站,百彼最后再打量了一下宇文曜的神色,便开口缓缓说道:“这是意外得知的,道安通知了我之后,我便再去了一次王家附近,这回我遇到了一个王家曾经的老邻居。”
“邻居?他看见过什么吗?”
“嗯···”百彼说着说着就有些难为情了起来,“更准确的说,是听到的。”
“听到什么了?”
宇文曜也跟着神色凝重了起来,本来就他们俩的河岸边上,被百彼这三言两语给闹得,愣是像站满了千军万马一般地紧张激烈。
“他说,多年以前,王家快要吃不起饭了,家产已经变卖得所剩无几了,这时候王严他爹就动起了给王家留后,再把王严送进宫里的想法。”
“可以理解,活不下去了嘛,宫里至少还有钱银可以领,还能时不时地接济一下家里,不错的。可是,这···没什么问题呀?”
“这件事没错,坏就坏在这个‘留后’上头了!”
百彼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眼神暗示着宇文曜,希望他自己就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想说···这个邻居觉得,王小六不是王严的孩子?”
“对咯!”
百彼大手一拍,终于从宇文曜嘴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何以见得?他瞧见什么了?还是他手里有什么证据?”
宇文曜继续追问着,因为如果仅仅只是一件别人的家庭隐秘的话,他是不会大费周章亲自来跟自己说起的。
“他们两家住得近,再加上那时候王家又把自家的偏院卖给了他,他就时常在那边住下。那段时间,王家正筹划着计算时间,正正好在王夫人怀上孩子之后,就将王严送到江南采办那里去。”
“这个计划,很普通,也没什么问题,可王家那时候已经很穷了,自己的丈夫也即将入宫,哪家的女子会平白答应这种事呢?”
“就是啊!”百彼越说越激动,“那女子是青楼中人,是被王家花钱雇回来的。”
“就是为了一个孩子?”
百彼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王家忙活了好多天,为了雇这个女子上家里来生产,王家把最后一房偏院也给卖了,而买这个偏院的,就是陈生南!”
“是他?他为什么要买?”
“邻居说,他买院子,就是为了王家那个买来的儿媳!”
“一个青楼女子,陈生南也如此在意吗?”
百彼赶忙摆手否认道:“这个女子不一样,王家当时卖最后一个院子,就是为了加钱,买一个还未上过客的。”
“陈生南看上她了?那为何不早早下手,以他陈家的实力,不至于要跟王严抢吧?”
说到这个,百彼就忍不住地嫌弃了起来:“那邻居说了,陈老爷风流成性,平常的青楼艺馆已经不够他玩的了。”
“所以他就打起了别家正经女子的主意?”
“正是!”
一边说,百彼还一边十分嫌弃地跟宇文曜抱怨着,说这个陈生南真是该死,就算是现在没了,也不会让人惋惜。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潜入王家,跟王家媳妇···王严知道这件事吗?”
“王家的老宅早就没了,现在王严住的地方,是后来新买的,离邻居家还有些距离呢,这些闲言碎语,也不一定会传到他耳朵里。再说了,王严回扬州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不见人,又怎么会知道别人嘴里的闲言碎语呢?”
“难不成,王小六真是陈生南的儿子?”
“要真是,那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陈生南一把年纪了,还不想着安分待着等死,想着法子地要给陈家多留点东西。”
“为了一个外头的孩子,也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管自己是否家宅安宁?”宇文曜始终有些难以相信,“这件事,暂时不要外传,更不要叫崔璟郅知道了。至于王严和陈生南···先别管这个了,陈年隐秘无关紧要,咱们还是先办咱们的事。对了,禁军救了陈生南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是谁干的?”
“越家。”
不出所料,宇文曜还是等到了越清风出手了,所以在听到是越家干的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奇。
“咱们要不要再推波助澜一把,把越家出手的事给抖出去,好叫那些···”
百彼的提议还没说完,宇文曜就扬手叫停了他:“不,等等看,说不定幕后之人要出手了。”
“你的意思是···扬州的官员?”
“咱们也该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一直隐匿行踪在帮他了。”
“抓到他之后,咱们是不是立即禀报京都?”
“留着,咱们还要靠他拿住江南的私盐贩子们呢。”
“右使安排妥当,那我现在就去盯着越清风。”
四下逐渐冷清起来,这时候宇文曜才发现,自己竟一个人在桥边上站了许久,直到股股凉风吹来,他才再次感觉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是你想我了吧?”
他自言自语道,说着,竟然还将自己逗笑了。
他乘着风离开,却不曾想自己身后的桥墩下,一个隐秘的角落里,一直有一个身影,在秘密地看着他的动向,直到他心满意足地离开。
“老狐狸,还真有事瞒着我。”
崔璟郅现在也学机灵了,有些事当面问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只有自己私下里慢慢去寻找答案。
可他始终相信,不管是宇文曜还是林楼辅,他们都不会真的拿自己的命豁出去赌的,他们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东西。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崔璟郅也只能含着满腹的疑虑回了楼里,比起他们内衙自己的谋划,崔璟郅显然更在意的是,整件事会不会将李昭晏再次卷进权利争斗的漩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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