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刚见到崔璟郅时,大家还能交头接耳,闲谈两句,问问眼前这个少年是谁的话,那现在这鸦雀无声的场面,显然已经给他们仨交代了许多背后的故事了。
大家低着脑袋,话也不说,谁也不敢率先表态,甚至连个跟宇文曜对视一眼的人都没有。
除了心虚,崔璟郅就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来了。
“怎么了这是,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崔璟郅赶紧接茬道,“你怎么从那边来了?”
凑近过去一问,可人家宇文曜却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径直就走向了那边那几位,边惦着脚走还边打量着人家,弄得那些本来就不敢抬头的老爷子,身子就埋得更低了。
“各位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鄙人宇文曜,来自京都,此次扬州之行,是奉了圣上旨意,来···”说到重要的地方了,他还故意放慢了些语调,“彻查内奸一事,还望各位族老,能为我此次南下扬州,行个方便。”
说完,他还假模假样地鞠了个躬,看着倒还真是挺诚恳的。
那些原本一言不发的老家伙们,一听宇文曜所说,便也立即变得活跃起来,相互跟自己的身边人和亲信,低声交谈了起来。
崔璟郅站得远,也听得不真切,只听见了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交代道:“叫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了。”
崔璟郅也在心里暗自琢磨着,看来这些人还真不是单纯来看戏的了,自己还得小心应对才是。
都是经年的生意场上的老手了,自己还得装得再像一点,才不能叫他们对自己生了警惕心。
一边琢磨着,一边他也注意着身旁那些交头接耳的人的反应,这些人虽然讨论得七嘴八舌的,没什么章法,但细看下来,似乎每个人又都像是在看着那个越木林,等着他发话一样。
看来这个越氏家主已经将越家的一应事务,悉数交给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来处理了,不过看样子,年轻人还是没有完全压住这些老家伙嘛,不服气的人还是挺多的。
“宇文大人过谦了,您的大名,不只是在京都,在扬州地界也是响当当的呀!”
果然,最先跳出来的,就是这个沉不住气的越木林了。
不过在他跟宇文曜攀谈的时候,崔璟郅也略微多留意了一下,他身后的那些老爷子,露出了不是逃过一劫的欣喜,倒更像是要跟着宇文曜一起看戏似的窃喜。
“难不成这些人也是来拱火的?咱们这次要收拾的,就只有这个越木林一个?”
崔璟郅小声嘀咕着,疑惑之余,他还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宇文曜准备如何应对这件事上来。毕竟今日来此,他们几人出现在陈宅也就算了,现在又多出了这么多看戏的家伙,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些人就是宇文曜说的“壮大声势”的利器了。
“越国舅客气了,临出发前,越妃娘娘特地嘱咐我,说让我到了江南,向您问好呢。”
宇文曜此话一出,倒是让崔璟郅和魁听瞬间就四目相对了起来,俩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他们还从未见过他宇文曜对谁这样客气呢,真是少见呐。看来这个越木林不是要经历大灾大难,就是要享大富大贵了。
“哈哈哈哈哈,宇文大人真是客气了,想来我姐姐入京都也十多年了吧,一直未有机会与家人团聚。这次要不是你来扬州,我还得不到姐姐在京都的消息呢。”
“国舅爷言重了,娘娘在京都一切安好,我也只是代为传话罢了。”
宇文曜倒是毕恭毕敬的,不过就是这个越木林,似乎有点拎不清自己位置的模样,还洋洋得意地沉浸在宇文曜的漫天吹捧之中,难以自拔呢。
“是啊,我姐姐自从生产之后,就连跟家里的书信都断了,我父亲也是年事渐高,心里很是思念女儿呢。”
宇文曜大概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了,这是要叫自己帮着他,入京都,见越妃呀。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跟你客气两句,你还不得了了!
想当初如妃那么得宠,林楼辅也未曾进宫看过自己的女儿,今日这荣耀倒轮到你一个商贾子弟来议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明面上,宇文曜还是依旧笑着脸贴上去,应和着越木林的话:“国舅爷说的是,这次来扬州,我也跟圣上也说了两句,越妃娘娘生在江南,离家多年,确实是应该与家人相见一番了。圣上一向是体恤爱惜娘娘的,对国舅爷一家,自然也是多加恩宠的了。”
“是吗,那就承大人吉言了,到时候咱们京都再聚,你可要亲自来接我,为我接风洗尘呐!”
他这话一说完,宇文曜便哈哈着跟他一起笑了出来,不过他笑的是自己的得意,宇文曜笑的嘛···
倒是一旁的魁听,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从前他从未见过宇文曜对谁有如此这般客气,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低调至此,看来越家势力确实是庞大,连他都不得不先低头,再行事了。
或者是···他这是在做戏,而看戏的···正是他们身后这帮名不见经传的老大爷们?
魁听继续沉默着,跟崔璟郅一样,他也一言不发,只是自己在心里慢慢思量着,为何宇文曜是从陈宅内院那边现身,又为何要对这个越木林极尽客气呢?
他俩倒是聊得欢声笑语的,直接就把后头那些晾在一边了,几次宇文曜想要抽身过去,却都被越木林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又给拉回了自己身边。
崔璟郅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大概也知道他快要装不下去了,便想要站出来为他解围,没想到这时候正主倒是现身了,惊得在场的众人纷纷侧身看去。
“哟,来了这么多人呐,真是热闹啊!”
陈生南一边从大厅往前院走,一边还打量起了今日来陈宅“聚会”的众人的神色,但大多对他都是鄙夷的态度,他自然也是没落着什么好脸色的。
“哎呀,齐老、秦老,你们怎么还亲自来了呢,这叫弟弟我怎么好意思呢!”
崔璟郅一路跟着他的视线,瞧见了那两个对他的问候爱答不理的老爷子,看样子,是有些实力的,所以才敢这么在陈家不给陈生南脸面。
“哼!陈老爷还有空管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吗,啊?我可是听说朝廷来人了,要收江南的生意,可是怎么我瞧着就咱们这些小商户的生意让人给搅黄了,而你陈老爷的产业,却是一点屁事没有呢?”
说着,那老爷子还一口唾沫差点喷到了陈生南逐渐靠近的脸上去,而他也只是笑了笑,自己抹了抹脸,就笑着又迎了过去。
“哟,秦老,瞧您说的,我不就是您的马前卒吗,我的产业,将来不···”
“怎么,你的东西,还能自己吐出来变成我的不成?”
很明显,那人并没有什么耐心听陈生南巧言辩驳,直接就厉声质问道。
崔璟郅本着一颗看好戏的心,正在一旁乐呵着呢,没想到这时候魁听却支棱了他一下,提醒道:“右使叫你呢!”
“啊?”
顺眼望过去,那边也同样在看戏的宇文曜正在给他使眼色呢,意思是叫他赶紧过去解围。
崔璟郅虽然不情愿,眼见着两位大爷般的任务正在斗法,自己现在去不是找死呢吗!
“哎,我去还不行吗!”
深吸一口气,崔璟郅给自己壮了壮胆,简单联想了一下自己回到京都之后,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圣上对自己刮目相看时的神情,顿时就有底气多了,刚刚还僵住的步子,现在也能迈得开了。
“二位二位,不要动怒嘛,和气生财,这是干什么呢嘛!”
崔璟郅一把过去将两人分开,顺带着将陈生南推向了更为安全些的地方,不叫那气势汹汹的老爷子再有机会上前来。
“哎呀,我这一把老骨头,是没有像你们两家这么好的福气,在京都朝廷还有靠山了。不过我也告诉你,我们这些小商户也不是任你欺负的!不就是点生意嘛陈老板,我倒是要瞧瞧,你以后过兴安河、淮扬河的时候,要不要交过路钱呢?”
过路钱?这又是什么名目?
崔璟郅不由得盯了身后的陈老爷子一眼,但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就露出马脚呢,即便是在这种被人围困在家里,步步紧逼的情况下,陈生南还是依旧淡定,笑着的那张脸也从未塌下来过。
“秦老啊,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们这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竟让你如此气急,还兴师动众地带着一大帮子人,来我家里问罪。弟弟我要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各位的事,各位自当发火,我也不敢也什么怨言的。但咱们相识多年,老哥哥你对我,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陈生南倒是依旧言辞谦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璟郅他们在场的缘故,所以这老小子才一直装得这么像。
“陈老板,咱们就不来这套了吧?这段时间扬州淮州出了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你打算跟咱们这帮混饭吃的老东西一直这样装下去呢,啊?”
“老哥哥,我这个人行事你一向是知道的,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绝不隐瞒!但是你今天带着这么大一帮子人来,到底是为何,我还真是不知道啊,还请老哥哥明示。”
说着,陈生南边绕开崔璟郅,自己站了出来,冲着那个同样也胡子花白的老者深鞠了一躬。
那人的凌厉气势顿时也消减下去不少,看着陈生南如此客气的样子,应该是还有些无所适从呢。
“嗯哼!那什么,我们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朝廷和扬州官府要一起整顿···嗯哼!整顿扬州的这些大小生意,这个陈老板是知道的吧?”
他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着陈生南,一边还借着身位,挡住了那边想要听个一二的宇文曜的视线。
“秦老啊,既然是整顿,那咱们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吗,您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我跟你?陈老板还真是看得起我呀,我配吗?最近新上任的那个刺史誉清,可跟以前的善刺史不一样了,我们的生意这两天差不多都被官府的人给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封了,但你呢?你们陈家安然无恙啊,倒是你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你让我们怎么看?”
“我不也损失很多吗?大家都是同舟···”
“同舟共济是吧?那你看看,你们陈家损失的,到底是什么产业!绸缎庄,茶馆,胭脂铺子?陈老板,你当真以为我们眼瞎呀!”
崔璟郅本来都已经退到一旁看戏了,但这时候陈生南脸上流露出来的惊讶的表情,却叫他有些不解。他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站得更远些的宇文曜,宇文曜给了他一个“就在此时”的眼神,便将身子侧向了另一边。
看来他说的时机就是现在了,自己可得好好添把油加把醋,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呀!
“哎呀,瞧您说的,陈老毕竟是扬州城里的老人了,誉刺史接位,那也得找些自己的势力,帮着自己在扬州城里站稳脚跟嘛。等陈家稳了下来,那各位不就都稳了嘛,着什么急呢?”
说完,崔璟郅还是觉得不够,想着再加两句,但又想着时机不太对了,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刚刚那位老者便又接话继续说了起来,崔璟郅也像是有如神助一般地,再次觅得了时机。
“不尽然吧,人家老陈家有后台,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也就只能干看着吃亏了,打碎了牙也得自己往肚里咽!”
陈生南看着他骄横跋扈的那张老脸,本来都将脸撇向一边,不想再继续听他胡叨叨的了,但一看宇文曜那四处打量的神色,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站了出去,将他还想继续说的话给拦了回去。
“哎哎哎,秦老,我怎么会抛下各位自己独自脱身呢?你说的那些呀,都是暂时的情况,我一定会派人去好好帮着各位渡过难关的,你又何必着急上火呢?来来来,咱们进内院聊,我叫人准备了膳食,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他又开始招呼下人,将这些老爷子们带进了内院。
这时候崔璟郅也适时地发动新一轮的攻势,趁着人往里走这个空档,假模假样地装着神神秘秘的样子,将陈生南拉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去。
那些刚动身的大爷们本来就还在七嘴八舌地怀疑陈生南话里有假,就是用缓兵之计在拖延他们,现在好了,崔璟郅又拉着他单独说闲话,看来是真的在他们背后达成什么结盟了,说不定还要把他们全给卖了呢!
等他问完,陈生南还没忘了示意他们赶紧进来跟着一起吃席,宇文曜到此时也依旧只是笑笑,表示自己马上就来。
他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进去,崔璟郅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呢。
看着逐渐没入黑暗的一众身影,宇文曜也不知不觉地靠到了崔璟郅身边来,看着他一边求索,一边摸着脑袋不知缘由的苦恼样子。
“怎么,看不明白?”
“嘶···我倒是看得明白,就是···不太理解。”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这种简单到三岁孩子都能看懂的把戏,他们这些商场老手会不知道吗?不就是离间计嘛,他们会上当?再说了,陈生南是什么角色,他会纵着咱们在他的地盘上,将他的势力一步步瓦解?”
“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嘛,总会如此,即便他们之间有再牢固的同盟,但这也挡不住他们对陈生南的猜忌之心。而且咱们的目的不是要他们之间的钱财往来断绝,咱们要的,是圣上想知道的东西。”
“你是说···这个陈生南到底在江南为兖王牵线搭桥,勾结了多少人?”
“是,这正是圣上想知道的,不过不是关于这些商人的,而是···”
“朝臣。”
崔璟郅抢先一步答道。
“是啊,咱们的阿郅终于明白了。”
“刚刚那些人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说,陈生南是靠着官场的庇护,才有的今天的地位,看来他们对于这种权利和利益的分配,也早就心怀不满了。”
“所以呀,待会儿你别的不用说,就咬着陈生南在背地里跟扬州官场的交易不放就行。”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啊,”宇文曜摊了摊手,“关键是,不管咱们说了什么,林大人都不会再来找这些人对账的,你怕什么?”
“也对哈,谁让他把这件事交给我了呢,是吧?”
“阿郅真聪明!”
宇文曜如兄长般的关心随即而至,摸着崔璟郅的后脑勺子就开始欣慰起来。
“行了,别琢磨了,发挥你胡言乱语的特长,咱们去好好搅和搅和这陈老板的生意经。”
宇文曜着急要推他进去,但这时候崔璟郅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一样,猛地一下挡住了宇文曜的步子,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我去啊?还有啊,你刚刚为什么从这边过来,你翻墙了?”
宇文曜也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一边拿着回京之后的好处搪塞着他,一边给魁听使眼色,叫他赶紧把人给弄进去再说。
“你不跟进来吗?”
“我···要神秘,神秘的感觉,懂吗?我就不进去了,魁听,保护好咱们晋王妃啊!”
“好嘞右使,您放心!”
崔璟郅即便是心有疑虑,他现在也不得不先去面对里头那帮正等着自己去的老大爷们,至于宇文曜嘛···他一向如此,话说一半,事呢,也只露出无关紧要的那部分来。
想来他也不会害自己,大不了回京之后跟大哥告状嘛,他还敢真要了自己的命不成?
宇文曜看着他步步迟疑,不肯利索着进去的样子,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还是个孩子,让他涉险,我终究还是不忍心呐!”
“可你不还是这么干了吗?”
阴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来,吓了他一大跳。
“哟,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们几个已经进去了。”
阴回的话一说完,宇文曜就开始在身后找寻起来,果然,刚刚还在自己身后的几个老太监,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看来阴回已经将人安排进去了。
“崔公子要是不明白,咱们该怎么办?”
“这种事本来就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他们只要露个面就好了。对了,你是跟他们说,他们是去保护崔璟郅的吧?”
“是,钱山他们没有怀疑。”
“好,等陈家的宴会一结束,就叫他们带着崔璟郅在扬淮河边上转两圈,转到天黑再回去。”
阴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继续安排去了。
“等等!”宇文曜这时候突然叫住了他,“待会等他们再在一起出现的时候,这些老东西必定会派人跟着,到时候除了各家的私兵之外,沿街的铺子也留意着,叫上百彼跟你一起去,他熟,会帮得上你的。”
“你是怕···那些老头子没那么大的本事,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反而会打草惊蛇的。”
“我是担心,担心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家伙,会对阿郅不利,毕竟是阿成的亲弟弟,我也还是要多照顾些的。”
“那你还让他去?这种差事,办好了没赏赐,办不好那可就是得罪整个扬州官场的。”
阴回也难得有这样波澜起伏的情绪,宇文曜回过身去,看着自己身后整个彪形大汉,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呀,明明就心眼不坏,还天天死板着个脸,你不也做了这么多了吗,殿下还有那个混蛋小子,不也没领到你的情吗?”
“我无所谓,反正都是一个人了,不过你说得对,他是阿成的弟弟,我也得护着些。”
说完,阴回还不忘给宇文曜抛去一个“你能奈我何”的傲娇小眼神,看得宇文曜直乐呵得抬不起头来。
“哎呀,阿成一直以为你只是觉得当年那次没得手,心里有些遗憾罢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一个死脑筋呐!”
“世上真心之人不止你一个,你最好别辜负他。”
“放心,老崔家为我做了这么多了,我怎么会起辜负之心呢?”
望着越走越远的崔璟郅那快要瞧不见的背影,宇文曜又开始陷入了沉思,自己拉他入伙,会不会真的是个错误呢?可他要是不得历练,将来也还是会遇到这些事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帮着看看,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连带着阿成也要跟着伤心。
“回去吧。”
最后看了一眼,宇文曜就起身回去了,但明显,阴回却像是还有质疑的样子,不肯挪步。
“回哪儿去?”
“你想去哪儿啊?”
“别跟我打哑谜,是不是林楼辅跟你说了什么,你才让这个半吊子去办这件事的?”
“阿郅要是知道,你说他是半吊子,他肯定会跳起来狠揍你一顿的!”
说着说着,宇文曜还连带着比划了起来,阴回还是不买账,支手就将他挡了回去。
“我是认真的,他太年轻了,不知道轻重,这件事本该交给老成些的人去办的,这样风险还高了。”
“那你说,哪个老成的人,有他这样便利的条件?”
宇文曜抄起双手,端看着阴回,本以为他会无言以对,没想到这个老滑头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
“你上当了,看来这件事真的跟林楼辅有关。”
原来阴回是在试探他,宇文曜竟然失手了?
“栽在你手里,我不冤。”
“说说吧,他给你提了什么条件?”
两人边往回走,边商量着。
“咱们这样的人,还需要别人提了条件才知道怎么办事吗?”
“看来是和禁军有关了?”
这两位一过招,就不像魁听带着那俩一样,找不着北了,一开口,他们就直接开门见山坦然地聊了起来。
“是,林大人没说什么,但我瞧着现在的状况,禁军大有要从咱们手里收回权柄的意图了。现在北境战事结束,咱们在边境安插人手的法子,已经不太奏效了。现在人挤人,都堆在了京都里,大家都跟快要饿死的狼崽子一样,准备扑食呢。”
“我倒是没看出来,禁军跟咱们的争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阴回一脸的无所谓,他倒是觉得,这只是宇文曜在疑神疑鬼罢了。
“那是因为现在的禁军统领,是咱们阿成的二弟。”
“既然是亲兄弟,那就更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了嘛,你是不是这些年在京都见多了鬼神,是个人就不愿意信任了呢?”
“鬼神也是人变的,在京都,神鬼和人一样,披着人皮呢。圣上现在已经有了陈兵蜀中的打算,要是崔璟辞离京,禁军之内,领头之人,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的吧?那小子一向跟咱们不对付,这次来扬州,也是他给林大人选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目的很明显呐!”
阴回听完这话,才终于停下了慢慢悠悠踱步的步子,认真看着宇文曜,眼中透露出丝丝担忧来。
“所以你想借着扬州的事,再给内衙争取点声望?”
“是啊,林大人和崔大人对此事,应该是观望态度,毕竟咱们曾经也算是关系匪浅,他们也不至于真的跟京都和其他州县官员一样,对内衙喊打喊杀的。”
“看来扬州的事,本来早就应该了结的了,只是你,还在一手促成着事情的发酵?”
阴回有些要打探他底子的意思,宇文曜也没打算瞒着,笑着跟他交代道:“不是我,是这些帮着咱们争功名的人,在搅浑水,我们只是···为圣上分忧而已嘛。”
话毕,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笑了出来,仰着面看着天,倒是笑得恣意了不少。
“圣上要的,就是江南在大乱之后,人心重归朝廷,重归圣上。它得乱,但又不能太乱,所以呀,拿陈越两家开刀,最为合适了。”
宇文曜眯着眼,笑着慢慢靠近阴回,阴回也回应了他一个同样意味非常的眼神,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般的,同时又闭上了嘴,沉默着往回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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