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越家现身

第二天一早,魁听照例前来敲门,却正好遇见了要来送东西的许久未见的博见。

“哟,好久不见呐博见兄,要不是今儿遇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没来这扬州城呢。”

“魁听大人见笑了,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里头的崔璟郅就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瞧见了正在聊闲话的两人。

“别说话了,晏儿还睡着呢,别吵醒他了。”

“是吗,我昨天晚上想早点睡,却一直听着隔壁,传来阵阵响动,搅扰得我不得安眠呐!现在倒好,我都醒了,你们还···”

魁听那一脸的奸笑,让崔璟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就冲着他的脑门来了那么一下。

“闭嘴吧!我们晏儿脸皮子最薄了,不许你胡说!”

“好好好,我闭嘴行了吧?我活该行了吧?您老慢慢享受,我就先去奋斗去了。”

说着,魁听转身就要下楼去,这时候崔璟郅也大概想到了,他一大早来门口候着的目的,赶紧就伸手前去拽住了他。

“等等!”

魁听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呢,一个回头就看见了崔璟郅那还没系上的衣衫里面的一片赤红,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哟哟哟,殿下脸皮子可真薄啊,崔公子真是受苦了呀!”

说着,魁听还拿手拨弄了一番,气得崔璟郅连忙躲了一半身子进屋里去,着急忙慌地就系起了衣服来。

“说正事呢,天天脑子里净是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是不是宇文曜来了?他人呢?”

“他没来,就是我想去看看好戏,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一块去?”

崔璟郅连忙从屋里抄起衣服,麻利地穿好,一边整理一边还得顾及着魁听的话,显得慌乱极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要闹大的,我怕到时候牵扯到你,再···算了,你还是跟着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底,别到了地方还露怯了,那才真是贻笑大方呢。”

“崔公子对自己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那好吧,我在楼下等你,哄好了小宝贝就赶紧下来哦!”

说着,魁听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崔璟郅的拳脚攻击,咧着脸露着一脸的不怀好意就赶紧溜了下去,只留下崔璟郅在原地叫骂。

屋里的李昭晏听到了动静,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摸到了他的身后来,原本以为楼上已经没人的李昭晏刚想跟他在亲昵一阵,这时候在门后响起的咳嗽声却顿时引起了李昭晏的注意。

他转头向后看去,瞧见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博见?

“你小子这段时间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跟江夏····”

“不是!”

他果断地否决道,李昭晏憋着还剩的半句话也只能咽了回去。

“是也没关系,扬州难得来一趟,出去好好看看也行,这些糟心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是,我知道了,殿下,那我先下去了。”

终于把他也送走了,这下李昭晏也彻底不装了,不过幸好崔璟郅是个知道克制的人,还是在半推半就间,把正事跟李昭晏说了说。

“我怎么有种心里没底的感觉呀,阿郅,这毕竟是扬州城,天高皇帝远的,咱们单枪匹马,要是对面被惹急了,我怕你会···”

“不会的,昨天我已经叫江夏去联系我哥的那几个旧部了,几位将军深明大义,知道朝廷和林大人的安排,他们也愿意帮忙。”

“原本就应该叫扬州军预备好的,现在还得偷偷摸摸私底下去联系他们,看来扬州军里也有很多不认人放心的人,你还是要小心。”

“放心吧,魁听跟我一起去。”

说到魁听,李昭晏明显就放松了下来,别人他不知道,但魁听这个人,还是值得信任的,尤其是在这种要命的时节,他就更显得靠谱了不少。

送他下楼,还没出门呢,就见到宇文曜正领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往品仙阁这边的桥上来了,看样子,还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呢。

魁听探着身子靠拢过来,试探着问道:“这不会就是那十个侍卫吧?”

“你不是见过吗?”

崔璟郅本来都开始构想那帮人长什么样了,但转念一想,你小子以前不是还跟他们动过手吗,问我做什么?

“我只见过那一个,再说了,他都死了多久了呀,我早就想不起来了。”

魁听说得漫不经心,但崔璟郅还是察觉出了他眼中的异样,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只是死盯着前面大门口的方向,想一探究竟,宇文曜到底是带了哪些人来。

“哟,大家起挺早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宇文曜人还没到呢,那大嗓门就叫嚷得整个品仙阁里全是他的声音了。

“来了,瞧着吧,待会指不定还要怎么故弄玄虚呢。”

魁听忍不住地靠了过来,跟崔璟郅耳语了一番宇文曜那人见人烦的德行。

“师父,你住哪儿啊?这么早就过来了?”

崔璟郅假意问道,实际上却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探查着他身后的那帮子人。

“装模作样的,你不是知道吗?驿馆呐,我又住不起这品仙阁。”

“师父受委屈了,来来来,快坐下来喝杯茶。”

一边招呼着宇文曜,他也用眼角余光瞥到了身后跟进来的那帮子人。

魁听也随之看去,崔璟郅端着茶壶一边倒水也一边看了起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水流已经流出去了。

“慢点啊!”

“哦哦哦,我错了师父,没溅到你身上吧?”

崔璟郅一边帮他擦,眼神之中还是没忘了顾着门口那边。

“嘶,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魁听看过之后,便发出了阵阵疑惑,还像模像样的,连带着手都端了起来,不停地摸着下巴。

崔璟郅也三两下擦完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向了正走过来,冲着他们一脸奸笑的那帮人。

“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很眼熟?”

魁听忙不迭地就跑到了崔璟郅的身边,斜着眼看着他的方向问道。

“一···二···三···诶,不对吧,怎么只有···八个人呐?”

说完正准备问问宇文曜呢,这时候门外便再次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儿还一个呢!”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魁听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就是那天在桥上害得魁听被骂得无地自容的小···老太监!

“怎么是他?”

崔璟郅差点没站稳,他想到了很多人,就是没想到竟然是他!

“原来是他!”

魁听倒是显得没那么慌乱了,不过也还是有些惊讶在的。

“你见过啊?”

“我就说嘛,我那天就觉得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

“兖王的侍卫,我先前只见过一两个,其中一个被我···他,就是那另外一个!我就说,他眼熟得很,竟然是早先那么多年我就见过的了!”

魁听这么一说,崔璟郅也忍不住地再多看了那个人两眼,随即便开始打量起自己眼跟前的这几个来。

难不成···这些也是太监?

崔璟郅忍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难道那些传言中的横行于江南的太监团体,就是他们?

“见过晋王殿下,殿下万安。”

众人纷纷行礼,这时候宇文曜也才想了起来,原来自己忘了礼数了,连忙起身,凑到了李昭晏跟前来,跟着附和道。

“各位不必多礼,大家都···都辛苦了。”

“早就听钱山说起过殿下了,他说殿下知书达理,礼遇下属,为人和善,品貌俱佳,今日一见殿下,果然如此。”

站在前头那个像是领头的人,上来就对着李昭晏一顿夸赞,弄得李昭晏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自己。

“哦,是我唐突了,还望殿下勿怪。”

见李昭晏反应平平,那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李昭晏不高兴了呢。

“没事的,多谢先生夸奖,我···我担当不起。”

“殿下不必自谦,您的为人,我们在洛州的时候,也听闻过一些的。”

“洛州?是兖···是皇叔祖吗?各位还真是···还真是能者多谋啊。”

李昭晏嘴里实在是憋不出什么夸人的话来了,这话一说完,他自己也顿时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其实我···”

见李昭晏还准备道歉,那几人简直是惊得眼睛都放大了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这个小男人。

“是属下的错,叫殿下忧心了。”

几人连忙赶在李昭晏之前,连声下跪道歉道。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各位快起,快请起!”

李昭晏竟然没有丝毫要问罪的意思,这就更叫那几个人面露惶恐了,只有那个叫钱山的,因为之前跟李昭晏见过几面,所以显得稍微淡定些。

“多谢殿下。”

几人纷纷起身,还不忘眼神交流起来,但看样子也差不多可以猜得出来了,应该是在讨论李昭晏的为人。

“你们来应该是跟宇文大人商量大事的吧,你们聊,不必顾忌我。”

说着,李昭晏就退到了更远些的地方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开始吃自己的早膳了。

宇文曜见他们几个还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的,一直盯着远处的李昭晏看,便突然叫唤了一声,将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看什么呢,别看了,看我,说正事呢!”

说着,宇文曜还拽上其中一个,坐到了自己身边来。

“右使,殿下一直这样···和善吗?”

“没见过这么好相处的主子吧?惊讶吧?”

“是啊,早就听钱山说过两句,没想到是真的!”

“只听钱山说过吗?”

宇文曜话里有话,矛头直指几人的痛处,在一旁看戏的崔璟郅也顿时觉察了出来,看来宇文曜跟他们,也顶多就算是合作关系,双方都还在不停地相互试探中呢。

而且他说的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翻老账的意思呢?这些人难道···对了呀,晋王府外的那个死了的太监,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同伙?

加上他,再加上面前这九个人,再加上被魁听暗杀掉的那一个,一共···等会,怎么只有十一个?

崔璟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忍不住地抬头又悄摸摸地数了起来,可真的只有九个人呐,真是少了一个!

少谁了呢?这人去哪儿了呢?

难道当时去家里传旨,害得晏儿坠马那个,也是他们的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宇文曜的催促声便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想什么呢,说正事了!”

“啊?哦哦哦,对对对,说事了说事了,你们说,我听着。”

崔璟郅那不正常的反应,倒是让宇文曜挺欣慰的,你小子警惕性倒是不低,还知道在心里憋着好好想想,不愧是我的徒弟。

席间,崔璟郅虽然也连声应和着,但心思却始终没有放在过这上头,一直憋着在心里想着自己想不通的那件事呢。宇文曜虽然也看在眼里,但他本来也没有再崔璟郅身上寄托多大的希望,也就任由他去了。

等众人全都讨论完,准备出发的时候,崔璟郅都还坐在椅子上愣神呢。

“走了啊!”

魁听有些不耐烦地支了支他,崔璟郅这才收起自己空洞的眼神,四处找寻起魁听来。

“这儿呢!”

又是一把生拉硬拽,崔璟郅转过身来,这才见到了呼喊自己的人。

“我说你怎么了,刚刚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现在怎么更像丢了魂儿似的了?”

崔璟郅见他这样问,便趁人不备,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几个不对劲?”

“他们应该很对劲才对吗?不是本来就不对劲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人数!”

崔璟郅说着说着就急了起来,他还以为是魁听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呢,其实人家早就看见了,只是脑子比他聪明,转得比他快,早就想明白了不纠结了而已。

“哦,原来你是在想这件事啊,那你说说,你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不是说了嘛,人数人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呀?”

“哦好好好,人数是吧,我听明白了,那你觉得人数有什么不对劲?”

魁听还是没有开口直言,毕竟眼瞧着崔璟郅这股傻乎乎又还很上头的劲儿,他还挺得意的。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得意了,今天总算是在他身上找补到了失落已久的自得感了。

“少了一个人呐!你算算,你那年干掉一个,晋王府外头除掉一个,这里九个,只有十一个啊!”

“哦,十一个啊。”

魁听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很上心的意思,崔璟郅也开始从先前的狂躁中,慢慢发现了他的自信来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先办正事,办完再说。”

看来他是真知道了,崔璟郅也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生怕他又一个借口开溜,好几天都找不见人了,自己想问的东西也就问不出来了。

“咱们去干什么呀?”

“你刚刚不会什么都没听见吧?”

魁听忍不住地停下脚,翻了他一个白眼。

“我···就听见了些什么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是不是就是直接去陈府啊?”

魁听的白眼再次袭来,看得崔璟郅也顿时摸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起来。

“跟着我,别瞎跑,叫你干正事的时候,真是一件都干不好!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啊,你倒是上点心呐!”

“我错了我错了,魁听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回京之后啊,我就叫殿下带着你去南山寺上头住两天,你看怎么样?”

魁听嘴角憋着笑,差点就没忍住,但顾着面子他还是强装镇定,一边指挥着崔璟郅快些走,自己又一个人躲在他后头偷偷地捂着嘴笑。

具体的计划崔璟郅虽然是一个字也没听着,但他自己也曾合计过,大概也能想得到,宇文曜会带着他和前头那些人去做什么了。

只不过让他很是费解的是,为什么在扬州,这样一个看着就偏远的南蛮边陲之地,竟然会出现商人凌压官员的事情?

善台,可能还有善台之前的前任官员,当然也还包括现在的誉清,他们似乎都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了。难道这扬州的银子,就是比京都的分量重些吗?之前他只听过藩王和大臣有不臣之心的,没想到来了这扬州倒是见了这些稀罕事,商人也敢犯上作乱了?

“真有意思。”

崔璟郅忍不住地冷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我都还没笑呢。”

“没什么,就是在想,咱们这次去了陈家,会见到怎样的一个陈生南的形象。”

“哦?你觉得陈生南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魁听倒是更好奇,崔璟郅那看着不太灵光的脑瓜里,到底又在琢磨些什么东西了。

“就是···觉得不安生,我要是陈生南的话,肯定会做出些什么反抗举动的。”

“要是他不敢反呢?”

魁听的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正是崔璟郅的疑虑所在,陈生南到对是怕林楼辅的威压,怕自己多年来贿赂官员之事泄露,还是怕自己和兖王的暗自勾结被朝廷知道了呢?还是这老小子兼而有之,一并都做了,而且还让人逮住把柄了呢?

他无从知道陈家的情况,就跟他不清楚林楼辅是怎么从江南盐税一案上,转而来调查兖王谋逆涉及江南陈家这件事的一样。他两眼一抹黑,但估计现在的陈生南也是如此,面对着林楼辅去而复返,还暗中调度了扬州兵马这样冒进的举动,他现在会不会也是坐立难安呢?

可是,困兽尚且会做最后一斗,他陈生南难道就真的会坐看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吗?

“魁听,咱们快点,我想过去看看。”

说着,崔璟郅便想加快速度赶到陈宅,但这个时候魁听倒显得慢慢悠悠了起来,而且还一把拽住了刚要起身的崔璟郅。

“不急不急,咱们先等等再说。”

崔璟郅也纳闷,刚刚你不是还对我一个劲地着急呢嘛,现在怎么倒如此淡定了?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宇文曜交代给你什么了?”

“哟,看来你师父在你心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有什么坏事你第一个就想到他了?”

一脸不怀好意的魁听慢慢靠近着崔璟郅,崔璟郅也因为小心思被人发现有些慌乱,连忙闪躲着避开了他审视的眼神。

“谁说的,我师父他···聪明得很,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背后勾当的!”

“是吗?那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是你出的了?”

魁听双手抱胸,站定在桥上,他得意地扬着头,说完便侧目看了崔璟郅一眼。他知道,这小子现在急坏了,肯定耐不住性子要问自己些什么的。

“坐山观虎斗?看来宇文曜真的不会蠢到长驱直入去陈家问罪了?我就说嘛,刚刚还纳闷呢,他怎么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的,原来是还有后招啊!”

魁听连具体计划都还没说呢,崔璟郅就先自己激动起来了,倒显得魁听刚刚的一阵故弄玄虚有些多余了。

“你又知道了?那你说说看,宇文曜到底是有什么主意?”

“嗯···我猜,他的本意是顺带着解决了这十个一直游离在内衙监管之外的侍卫,但似乎···圣上没有明旨,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做这件事,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这帮人气势汹汹地来到这品仙阁议事这一幕了。至于接下来针对陈家的计划嘛···我猜无外乎就是两点,一,不能让内衙直接掺和进去,所以让那几个人当了马前卒,二,得牵动着别的势力加入进来,所以要搞得声势浩大一些。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来牵头做这件事,我猜···应该是扬州军内部的一些变动,激起了某些曾经跟陈家关系深厚之人的警觉,他们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寻求自保。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问完,崔璟郅还不忘眼神真切地看向了魁听,像是真的要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一样。

“你猜你猜,你怎么不猜个清清楚楚出来呀!聪明死你得了!”

魁听有些不服气,原来他们三人之中,明明就是自己先掌握先机,先知晓情况的,也是数他最为聪明。现在倒好,崔璟郅这货自从跟了晋王之后,脑子突然一下就利索了,现在更是不得了,跟个百晓生一样,啥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看来是真的了?不是,你们到底背着我,打着我的名号,去扬州军里乱说了什么呀?”

崔璟郅显然没有意识到,魁听生气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还在一个劲地追问着扬州军营的事。

“我瞎说?我敢吗我?我有那个分量说这话吗我?你小子也真是看得起我呀!”

魁听双手抱胸,有些没好气地转过了脸去,弄得崔璟郅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这是···生气了吗?”

“不行吗?你崔大公子多厉害呀,脑子灵光,名头又响,还用得着我去给你鞍前马后的吗?”

那一股子酸话一出,崔璟郅赶紧就告饶了起来,说自己刚刚就是胡乱编的两句瞎话而已,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胡编?你小子别逗我了,我知道,你聪明,又忍得住,所以一直潜藏锋芒到今天。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小子要是再不崭露一下头角,等回了京都,他齐之衍有在扬州查账的功劳,你呢,就什么都没有!到时候别说是什么大婚了,连平妻侧妃都没你的份儿了!”

“是吗?圣上不会这么狠吧?”

“你以为呢,晋王在圣上眼里,那可是宝贝一样的儿子呀!圣上膝下子嗣本就不多,除了身为嫡子的太子以外,那就是晋王殿下了!你小子啊,上点心吧,别光顾着你老崔家那点事了,你也该看看你现在身为晋王侧妃该做些什么了。”

“我什么时候老是盯着我们家那点事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爹,我哥···算了,我大哥可能参与了吧,但是我二哥肯定是不知道的!我怎么就眼界狭隘了?”

一听他这话,魁听就更来气了,我向着你说话,你倒好,还反驳我?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呐?我在帮你!这件事本来就动静大得很,现在齐之衍还在府衙看账本,等到时候你风头一出,他看那么久账本的功劳不就全被你给压制住了吗?真是笨死了!”

说着,魁听还忍不住地跟崔璟郅动起了手来,差点没一把把他从桥上给摔下去。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想得还挺远嘛,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可不是嘛,我还指望着你以后得脸了,帮着我在我师父面前美言两句呢。”

魁听一脸“你懂的”的眼神不停暗示着崔璟郅,崔璟郅也很是领情,架着魁听的脖子根,两人就心满意足地慢慢悠悠往陈府那边晃荡着去了。

“那咱们现在是过去呀,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崔璟郅毕竟身为当事人,心里还是比魁听多了一点担忧的。

“放心吧,现在去正正好呢。”

“是谁又来了吗?”

崔璟郅一眼就看穿了魁听话里藏着的意思。

“小伙子,能这么快就读懂我的,你是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

“我师父!”

魁听每次说起净方那个老和尚的时候,总是一脸的春心荡漾,看得崔璟郅不由得嫌弃着走远了些。

“咦!真是恶心死人了,走开走开!”

“干什么!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吗?做梦吧你!我喜欢的可是我师父那样温柔如水、沉着冷静的···”

可当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无法自拔时,崔璟郅却又跑回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老男人!”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叫沉淀!”

“是啊,沉淀了一脑门子的坏心思,还有对你始乱终弃的···”

“闭嘴吧你!干你何事!”

魁听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自己一个人气鼓鼓地就朝前跑去了。

可还没等他到了陈宅外头的那一条大街上,只是蜷缩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的他,就发现了自己前头的路上,出现了很多来势汹汹的面孔。

后头跟过来的崔璟郅也没看路,一股脑地就要往前冲,幸好魁听注意到了他,才将他给拉了回来。

“干什么?”

“你瞎呀!前头那么多人你看不见呐!”

崔璟郅这才抬头注意到了自己身前那帮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大汉们,也紧跟着躲到了魁听身边,埋头看了起来。

“咱们不会就这样在这里躲着吧,咱们不去,那几个人也不会有所动作呀。”

“蠢货!先看看情况再说嘛,咱们就这样愣头青一样地出去了,还不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先看着,看看有哪些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魁听显然已经在这蹲了半天了,看样子也能猜得到些门道了。

“哎,你看看啊,”他指着前头说道,“那人一看就是江南盐帮的,常年在蜀中、江南两地送货,而且应该还是个头头。”

崔璟郅顺眼看过去,愣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连忙摇着头看向了魁听,等待着他解惑。

“笨死你得了!你看看他那鞋,草鞋质地的!扬州是什么地方,他这样身份的人穿草鞋?根本不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他常年出入蜀中走货,这种鞋子在蜀中的山地里方便行走。”

“那你怎么看出来,他是个头头的?”

魁听的白眼差点就要翻上天了,这小子怎么时不时地就犯蠢呢,这毛病真是急死人了!

“你再仔细看看,那鞋子用的可是草心料精编出来的,一般的货头穿得起这种鞋子吗?”

“是哈,还真是哎!”

崔璟郅打眼再瞧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呢,前头的人影就开始攒动起来。

“哎哎哎,动了动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崔璟郅一边支棱着魁听,一边探着脑袋看着前头那些各怀心事的大财主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肯定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来陈家看戏的,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是要争点东西回去的了。”

“会是什么呢?而且这么多人,不会都是盐帮的吧?”

“应该不是,你再看那边那个,那个人就肯定不是盐帮的!”

崔璟郅这次警觉了些,魁听一说完,他就开始在人群中找起了那个人来。

“那个吧,一身鲜艳艳的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秦楼楚馆了呢。”

“对喽,就是他。”

“那他是哪边的人?”

“应该···这应该是越妃娘娘那个小弟弟吧,我看着他倒是跟越家人那张扬不羁的气质,很是相像。”

魁听一说完,崔璟郅就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还差点没憋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我还看错了不成?”

“不是,就是觉得这个···张扬不羁···用的很好,不愧是咱们魁听大人,就是会说话!”

“哟,您也别奉承了,赶紧出去吧,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再不去,局面就要失控了。”

说着,魁听就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去,这时候崔璟郅却一把使了个大劲儿,将他给薅了回来。

“你先等等!待会我去了,我说什么呀!”

“你不是挺自信的吗,待会人家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最重要的,就是把陈生南搅和到咱们这边来,让人以为他跟林大人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好叫人看看清楚,不要再把这个陈生南当成老大哥,再对他忠心耿耿的了。”

魁听说完就要再次探头出去,却又再次被崔璟郅给拦了回来。

“又干什么!”

“要是人家刁钻着问我,我答不上来,丢了份儿,咱们也没了气势,可怎么办呐?”

魁听一边弄开他缠着自己的手,一边抿着嘴假笑着看着他说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看你回京之后,怎么去面见圣上!”

“哎哎哎,你等等我!”

这下是真拉不住了,魁听一个起身就挣脱开了崔璟郅的束缚,只留下他在那条小巷子里一边哀怨,一边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你说这些人站在干站着,他们也不怕惹人注意哈。”

“人家既然敢来,那就一定有他们赶来的理由咯,还用得着你担心?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待会儿怎么应付这帮老狐狸吧。”

往前边走,两人边耳语着,说话间,便已经有不少目光向他们这边聚集而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咱们了,我该怎么办!”

崔璟郅伸手就想去抓魁听的衣角,但却被他一个侧身给躲开了。

“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遇到事就找我!”

魁听也只能压着脾气,假装笑着脸对他小声说道。

“我怕呀!”

“我就不怕了吗?你就不能自己去呀!”

崔璟郅一个劲扑腾的小手,最终还是被魁听给躲开了,乘着众人聚集的目光,崔璟郅也还是憋着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见过崔公子了。”

那个领头的,穿得花花绿绿的男人先站出来跟他打招呼道。

“您客气了,不知道您是···”

“淮州越氏,越木林,见过公子。”

“哦!原来是越妃娘娘的弟弟呀,失敬失敬!还请公子恕在下眼拙,竟然没瞧出来您的身份。”

那人看着比崔璟郅大些岁数,瞧着那轻薄放浪的样儿,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刚刚崔璟郅奉承阿谀的话一出,他就忙不迭地看向了直接身后的众人,有些耀武扬威似的朝他们扬了扬头。

“崔公子真是客气了,我才跟着商队从倭国回来,一到淮州港就听说崔公子跟着晋王殿下来了扬州了,所以就赶紧来了扬州,但也不好直接去搅扰殿下,所以先行来拜会拜会陈世伯。”

真是没看出来呀,这个浪荡公子哥倒是挺会装腔作势的,看得崔璟郅那叫一个心里痒痒啊,不会你也是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吧?

天呐,杀了我得了,我这是进了什么虎狼窝了呀!

崔璟郅强忍着心里的忐忑,还是继续跟他寒暄着,但看起来,比他更急的,就是这个越木林身后的那帮老大爷了。

这小子太不懂事了,竟然抢在了他们前头先跟崔璟郅打起了招呼来,看得那些人那叫一个愤愤不平啊,差点就把白眼翻上天了。

出于想尽早摆脱这个越木林的纠缠的急切心理,崔璟郅还是一逮住他没话说的空隙就走到了后头去,跟那些大爷们又“交涉”了起来。

“各位,晚辈崔璟郅,奉···”说到一半,他又怕人觉得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想着换了个说法,“是来找陈老板,商议江南盐务,当然了,其中也包括私人盐务,这些琐碎事情的处置办法的。各位也这么早就到了,难不成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赶来要看看情况?”

崔璟郅言辞卑微,一点没有要端着架子拿捏他们的意思,这点倒是让魁听很是欣慰。而且这小子说的那话吧···嘶!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得很,什么叫私人盐务?你小子还真是巧嘴一张,万事顺当啊!

“崔公子年少有为呀,京都到扬州,路可不近呐,你们远来至此,辛苦月余,真是叫老夫敬佩呀。”

崔璟郅咧着嘴听他胡说八道,满嘴奉承,还不敢有什么不对劲的脸色流露出来叫他们给看见了,所以他一说完,崔璟郅就赶紧附和道:“我们只是游玩,真正办正事的,还是林大人,我们哪有他辛苦啊。”

还是赶紧先把责任撇到林楼辅身上为好,什么事都自己担着的话,我待会说不定就要被这帮豺狼虎豹给生吞了不可!

崔璟郅在心里暗自打鼓,对于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应对,他还是满意的。转脸一看站在一旁的魁听,他也没什么表示,看来自己没说错话。

“这位是···”

其他人都看崔璟郅不想再在这外头待了,看样子是打算进陈家大门,去里头细聊了,就数这个越木林不懂事,看着一旁的魁听就探问了起来。搞得大家都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他俩。

“这位是殿下的贴身护卫,殿下叫他跟我一起来看看,免得我这笨手笨脚的,到时候坏了诸位的大事,叫殿下脸上挂不住嘛。”

“哦,原来是···护卫呀!”那个越木林有些故弄玄虚地说道,“殿下远来扬州,圣上不放心也是在理的,就是这护卫嘛···”

“怎么,你有什么见解吗?”

魁听又不傻,他当然听得出来,这小子有点要压一压他威风的意思了。所以他那挤眉弄眼的两句话说完以后,魁听就直接冒到了他的面前去,瞪着他想问个清楚。

“这位···公子误会了,我就是惊讶,这京都果然是不一样啊,连个护卫都如此张扬,想来要是他日得见殿下,那必定是风姿飒爽、英俊神武啊!”

魁听见这小子还是很懂事地转圜了一下,也就没跟他多计较,白愣了他两眼,就径直冲到了崔璟郅前头去,不仅是他的面子,连崔璟郅的面子也不想给了。

“哈哈哈,那什么,这位呀,跟着殿下,老是挨骂,所以一出门火气就大了些,越公子别介意哈。”

崔璟郅赶紧上去赔罪道,现在他本来就心里没底,还得应付魁听这随时要爆发的脾气,真是让他两头犯难。

迎着这位同样气性不小的越公子和诸多江南大族的话事人一起,崔璟郅像是终于渡过一关似的,领着他们进了陈家的大门。

一进门去,崔璟郅都还没想好,是该以一种兴师问罪的口气,还是一种相对和缓平静的样子去面对陈生南呢,那些老大爷倒是先坐不住了,一进门就开始四处搜寻起陈生南的身影来,一边找还一边叫喊着,颇有些上门挑事的味道了。

崔璟郅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便摸索着到了院内的一个小角落里,见到了正猫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魁听。

“我说魁听大爷呀,咱俩可是一起来的,你可不能半路上给我掉链子,到时候把我夹在火上烤,你倒是自己溜之大吉了!”

“我这不是正在帮你想办法呢吗!”

“这帮人看着这么比我还着急,我还没说话呢,他们先叫唤起来了,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猫在角落边上,隐秘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态,虽然也不知道能看出些什么来吧,但好赖能先缓缓心咯那股子紧张劲儿。

“我瞧着,不简单呐,看来这些人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才齐刷刷地一起赶过来的。陈生南这个老小子,看来他要失势了呀!”

“你怎么这么确定?”

魁听一把提起崔璟郅,也不管他还有什么疑问,就开始假装帮他拍起身上的灰来。

“干什么?”

“人来了,装一装嘛。”

说着,崔璟郅也注意到了正向他这边走来的越木林,还一脸的谄媚,笑得如此奸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瞧见什么不得了的奸情了呢。

“哟,二位,怎么不跟着去找找啊?”

“哈哈哈,那什么,我教训教训他,刚刚顶撞了公子,这小子实在是让人生气!越公子这是找着人了?行行行,我马上就过去。”

崔璟郅从未觉得自己竟然这样会说奉承话,刚刚赔笑越木林那段,要是让他爹看见了,肯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的。

我的好儿子啊,你终于开窍了,爹爹终于可以放心把家业交给你了!

崔璟郅仿佛看见了自己欣慰的老父亲就站在眼前似的,顿时浑身抽搐了起来,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

“走吧,人家都过来催了,想必是等不及要听听殿下有什么高见,要你传达一二咯。”

魁听还假模假样地理了理衣衫,尽管他那身衣服已经简单到没什么可以整理的了,他也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公子哥面前丢了份儿。

“我能说些什么呢,哎,真是慌死我了。”

崔璟郅心里不仅是没底,他更害怕的其实是宇文曜那个贼头子,不知道他又给自己埋什么坑,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不过陈生南要果真还如以前一样重要的话,那他应该也不会放心将这件事交给自己吧?说不定他就是看不得自己在圣上面前抬不起头来,想帮帮自己呢?肯定是这样,师父不会骗我的!

就算是他想骗我,那晏儿肯定也会救我的,嘿嘿,有个夫君做靠山真好。

“慌也得去,我可要提醒一下你哈,你可别跟殿下平时似的,说个话都畏畏缩缩的,咱们这是来耀武扬威的,别再跟刚才和那个越木林说话时一样,奸小谄媚了,提起精神来!”

说着,魁听还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醒了醒神。

“我知道我知道,装模作样嘛,我懂,以前在梨桐书院,遇到过好些挑事的,我都是借着我大哥的名义,把那些人给挡回去的。现在不就是换个名头糊弄人嘛,我会办好的。”

“记住了,要既神秘,达到故弄玄虚的效果,而且还不能叫人觉得咱们有什么别的图谋,免得那些老东西回去了,背地里议论殿下和林大人为人奸诈,来扬州作威作福来了。”

“行了,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过话嘛,我别的不行,这种时候了,谎话肯定是张口就来。”

魁听倒不是真的对他不放心,主要还是心里有些隐忧没有得到该有的答案,所以还是得帮着崔璟郅醒醒神,注意着些。

“哎,对了,那几个人呢,还有宇文曜,他怎么也还没来?”

崔璟郅四下看去,好像自己刚才确实是光顾着看那只绿凤凰了,压根没瞧见宇文曜现在身在何处。

“我来了!”

一旁的偏门,突然传来了宇文曜响亮的呼喊声,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被吸引而去,崔璟郅这才看到了自己遍寻不得的好大嫂,顿时松了口气。

可那些老爷子们就不是这个表情了,因为在宇文曜身后站着的,还有那他们或许曾经谋过面,但现在却不敢相认的几个老人,也就是跟陈生南私下往来密切的兖王侍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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