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江夏正在找他们,这给崔璟郅一顿吓唬。
“你干嘛呢,不会说话啊,弄得到处吱呀响,吓死我了。”
江夏连连挥手,叫崔璟郅过去,看来是有悄悄话要说。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公子,圣上病重了!”
“什么!”
崔璟郅突然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一股麻麻地感觉从心底里窜出,直冲脑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听谁说的?”
崔璟郅的语气里满是质疑,他根本不敢相信,京都真的出事了,难道兖王真的留了后手,早就在皇宫里埋下了自己的细作?
皇权斗争,还真是叫人胆寒呐!
“刚刚季安收到的礼部的消息,飞鸽传书,加上快马加鞭,一路往洛州而来的,刚刚才递到季安手里,他们都不敢过来,所以就让我来了。”
崔璟郅一听,一拍江夏的脑门,直骂他蠢货,然后就转身直奔道安屋里而去。
屋内众人见他垂头丧气地进来,还以为是什么人闯了进来,崔璟辞立马就要出去查看,被崔璟郅一把拦住。
“哥,京都出事了。”
崔璟辞像是有所预警一样,语气很是平静,表情也看不出端倪:“什么事?”
“刚刚季安收到消息,说···说圣上病重了。”
“什么!”
李昭晏一下子炸开了锅,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没站稳。
“哎哎哎,你你你,就是生病了而已,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呀!”
李昭晏不管不顾地直接出门而去,紧接着崔璟辞也跟了出去,崔璟郅看了看在床上挣扎的道安,嘱咐他不要乱动之后,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季安,季安!信呢,给我!”
李昭晏直奔季安而去,厅里的众人皆在等着他们,季安也早早地就把信准备好了,就等着李昭晏过来了。
“启禀殿下,这只是···只是个···殿下放心,圣上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定然不会有事的。”
李昭晏拿着本就没有几个字的信件,看了好半天,才撑不住做在了椅子上。崔璟郅本想上去安慰,但崔璟辞拉住了他,他也只好作罢。
“原来如此,这些都是假象,他肯定在皇宫里安插了人手,直接陷害父皇!”
李昭晏激动地叫喊起来,但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即便是他再用力,声音听着也不是很大。
“圣上对兖王一直有所防备,怎么可能不提防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呢?这应该是圣上故意放出来的迷雾弹,迷惑兖王,好叫他伺机起兵的。”
“真的?”
听着崔璟郅的一番话,李昭晏不由得眼放光芒,直勾勾的盯着他。
正在崔璟郅想办法如何应付李昭晏接下来的问题的时候,更大的危机朝他们而来。
吴靖和孙斐从外面飞奔回来,直奔崔璟辞而去。
“将军,大事不好了!”
说着,吴靖递上了一张告示,看样子是他们刚全城门口揭下来的。
崔璟辞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刚第一眼,就直接惊呆了他。
“崔元宗谋反,杀害兖王世子,谋害圣上,意图扶持太子登基!兖王遂发兵,援助京都,勤王救驾!”
崔璟辞一边看,一边挑挑拣拣地念着,崔璟郅听着,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靖和孙斐,但得到的,确实一个个肯定的眼神。
崔璟郅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他根本不敢相信,父亲怎么会···怎么会谋反!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崔璟辞一向稳重,现下也变得不安起来了。
“城门口,这个告示已经贴满全城了,怕是待会兖王就会带人过来围了驿馆,三公子,将军,你们要不···”
孙斐话音未落,崔璟辞便打断他:“胡说!我是洛州行军总管,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孙斐,吴靖,随我去大营点兵,诛杀逆贼!”
孙斐知道,崔璟辞绝不会甘愿受此大辱,劝诫的话,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只能换个法子,想办法让他避一避,毕竟这是洛州,是兖王的地盘。
“将军,洛州军本就不是咱们的人,咱们刚来,在这里根基不稳,要不我们先退到薛将军府上?薛老将军听到咱们这里的消息,说不定会返回洛州,相助小薛将军。咱们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兖王的对手,况且现在这告示一下,城中的百姓也会望风而起的。”
“他这是给我们下了一个死局呀!我就说,兖王为何如此有信心,原来是早就备好了这一手,出其不意。季安,我问你。”
说着,崔璟辞就再次叫来了季安。
季安虽然身居礼部,但之前是在工部负责堪舆江河山川的,只不过现在上了年纪,所以调到了礼部,任了个闲职。这也是为何此次洛州之行,选了季安跟随。
“将军,何事?”
季安的语气还算平静,他也不敢再在崔璟辞面前表现得很紧张了,眼下这种氛围,实在是不宜火上浇油了。
“京都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的山坳,或者是山谷,水路畅通,能容纳万余人生活的地方,最好是不要离京都太远的地方?”
季安有些惊异,这种时候问这个干嘛,一脸质疑地看着崔璟辞,但他那脸上写满的怒气实在是让季安胆寒,于是便开始回想了起来。
“京都附近的云苍山山梁,还有后面的南山,大大小小的山梁加在一起···那边确实有一个渡口,废弃了好多年了。先帝在时,曾游历去过那里,不过后来险些落水,于是就把那个渡口给关了,那边倒是水运方便,山坳里也还有那时候修建的行宫。论规模的话···总是三四个太白行宫那么大吧。”
“这么大?”
李昭晏有些惊奇,原来背后山上还有这种地方,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对,那里被封了以后,圣上就在大路边上加修了太白行宫,那边也算是一片禁忌之地,没什么人敢过去,加上山高水长的,山峰连绵,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季安说完,看崔璟辞依旧不言语,便想着再问问:“将军,你是怀疑,兖王根本就···那边确实偏僻,只要里面的人不大规模行动,应该是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看来兖王确实筹甚久了,这种地方他都能想到。”
“最近应该有船去京都,道安被伏击应该也不是巧合,他们本来就打算渡船而去,往京都运送兵器和粮草。但是这个宇文曜,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道安跟这伙人碰上呢?”
“要不咱们先去南香阁吧,那里是内衙的地方,说不定宇文曜留下了什么东西呢。”
李昭晏看崔璟辞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便自己开口劝他了。
崔璟郅看着李昭晏似乎并不在乎那告示上的内容,有些感动,几乎是要泪眼婆娑地对着李昭晏说道:“殿下,你真的相信我爹···我爹他没有谋反吗?”
“说句不该说的,现在大哥也这个岁数了,不是个小孩子了,要是崔相真有意扶持新帝,那也应该早在大哥年幼时便做打算了,何须等到现在?再说了,父皇也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要是奸人真想下手,那也得晏可乘之机才行啊。我不仅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爹,你放心,我还算是个懂得是非曲直的。”
屋里还在一片祥和地互相安慰着呢,这时候齐之衍也从外面闯进来了,看着安然自若的众人,便开始焦急地招呼道:“快,快···快走!兖王的人过来了!那边大街上已经开始清人了,他这是想直接把咱们一网打尽呐!快呀,愣着干什么!”
崔璟辞再不情愿,现在也不得不先退避一二了。在崔璟郅的拉扯下,他也跟着往后门离开了驿馆。
一路上,道安的伤口被颠得直疼,他也咬着牙忍住不叫唤,但奈何伤口太多,再咬牙也汗水直流。
“你们先走,我断后。”
崔璟辞停下步子,拔出了佩剑,往身后的方向望去。
孙斐好不容易才说动他离开驿馆,怎么能让他再回去那里呢,于是崔璟辞刚一开口,孙斐便为难地说道:“将军,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先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跟薛将军汇合,再做打算呐!”
“孙斐,带着殿下离开,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千万别出门。记住,一定要保护殿下安全。”
崔璟辞根本没听孙斐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生怕有人已经跟上来了。
“舅舅,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寡不敌众,况且现在兖王就是要拿崔家开刀,你现在去不异于送死啊!他既然是勤王救驾,那他现在就不敢动我,舅舅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吧,免得我们大家都担心。”
李昭晏的话不无道理,相比于崔璟辞两兄弟,李昭晏的处境在这个时候显然更有利一些。
“将···将军,”道安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架子上慢慢爬起来,“将军,你们先走吧,我···我不能拖累你们,拖累殿下。我本来就要死的,你们先···”
道安说话的力气实在是小了些,看着就有气无力的样子,很是虚弱。
“你别动,老天爷既然有意留你一命,那就是你的造化,我们不会把你丢下的。再说了,除了你,谁还知道内衙据点的暗室在什么地方呢。”
道安有些惊讶,崔璟辞是怎么知道内衙有修建暗室的习惯的呢?
“你···你怎么会?”
“不用怀疑我,是临行前,圣上告诉我的,走吧,这么多人,在大街上站在,很快就会发现的,咱们还是快些到南香阁吧。”
道安也不再追问,崔璟辞也不再坚持留下来拖住他们,一行人加快了脚步,顺着后街高矮不一的民房,悄悄地往南香阁去了。
那里既离兖王的府邸很近,容易造成灯下黑的局面,而且来往行人不多,不容易暴露。再加上道安潜居洛州多年,对这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目前来看,最是合适他们躲藏。
不出所料,南香阁一个人都没有,大门也关着,顺着道安的提醒,大家来到了后门那边,在一个隐秘的墙角后面打开了一道暗门,快速地钻了进去。
道安也被疼得汗水直流,脸色发白,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太医也很焦急,连忙给他看脉,还好,只是伤口有一点撕裂,问题不算很大。
“殿下,需要马上给他用药,否则伤口处会滋生糜烂,到时候可就不好处理了。”
“这里哪有药啊!你出来的时候带了吗?”
“药已经给他用完了,还没备呢。”
说着,太医和李昭晏一起看向了躺在地板上的道安,他似乎也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他们已经到地方了,便用力地睁开了眼睛,抬着手,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里面,是药库,有药,还有刀剑。”
众人目光随即跟着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排架子而已,看来又是暗门。
“怎么开?”
崔璟辞俯下身去,细声问道。
道安凑在他耳边说道,说完,崔璟辞便起身去开门,果然,里面什么都有。
不过道安看着这些能救他命的东西,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失落。李昭晏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问道:“怎么,药不能用吗?”
道安摆摆头,表示道:“这些东西没被打开过,就说明那些人都没有回来,他们都死了。”
说着,道安的嘴里还冒出了一阵哭腔,眼里也多了许多含不住的泪水。
大家也都纷纷看过去,确实,一点都没动过。
内衙在洛州的二十多个探子,一夜之间,只剩下道安一个人了。
“宇文曜那个混蛋呢!”
李昭晏很是气愤,现在他们这个样子,一定跟宇文曜脱不开关系。要是这小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罢了,但凡他日后被朝廷捉住,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让他体会一下跟自己的仇人狼狈为奸,杀害忠良是什么感受!
“右使那天来找我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个人,跟着他一起来的,不过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他的脸。”
“一个人?男人吗?身量如何,可曾听见他说话?”
“那倒没有,他站在暗处,似乎是在等着右使,不过我估计,应该是个男人,身条的话,应该和崔公子差不多吧。”
崔璟郅也不自觉地随着众人的目光开始打量起自己全身上下,不过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呀。
“别看了,诸位,一听就是舒缅嘛,既然他们俩在一起,那咱们不如主动出击,去找到他们。”
“找?上哪儿找啊,说不定现在外面正在抓你呢,你还敢往外跑吗?”
李昭晏虽然话说得难听了些,但心里其实是很关心崔璟郅的安危的,生怕他出去了让人抓住,到时候再来个什么战前祭旗,那可就要生死永别了。
“他们俩在一堆了,是不是就说明,宇文曜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或者说,一早就知道了,在这跟兖王演戏呢。咱们不是在洛州嘛,他们俩的老家也在洛州,你说兄弟俩好不容易相认,哪里最合适了呢?”
崔璟郅引导着李昭晏,让他来说出问题的答案,但此时此刻,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宇文家老宅!”
李昭晏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答案也随之脱口而出。
“对咯,就是那里,怎么着啊,各位,走走啊?”
崔璟郅说着就要带着一帮人出去,崔璟辞见状立即厉声叫住了他:“胡闹,你出去不是去送死吗!”
“哥,你相信我一回嘛,咱们快点去,说不定宇文曜那个老狗还等着咱们呢。”
见崔璟辞还是不放心,吴靖便站了出来:“将军,我跟着三公子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崔璟辞思量了一番,便也同意了,随后便嘱咐齐之衍在这里看护着道安,自己也和孙斐一起出去找薛延了。
崔璟郅熟门熟路地就顺着一条街后的小道,将他们带到了要去的地方。
这里离兖王府不算很远,隔街相望,再加上许久未有人住了,看着就很是破败,杂草丛生的,很难想象当年这里还未遭此大难之前是多么的繁华。
“你还知道这地方怎么走?看来洛州城你也没少逛嘛。”
“洛州城的布局可比京都简单多了,不就是一片繁华,一片凄凉嘛,这有什么的。再说了,随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宇文家在哪里了吗,我又不像殿下您,使唤人使唤惯了,也不出门走走。”
崔璟郅现在胆子是大了,还敢当众调侃李昭晏了,说话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别犟嘴了,赶紧找路进去,待会让人看见了。”
宇文府虽然破败了二十来年,但大门依旧紧锁,看样子官府并没有放任这里成为流浪汉的栖身之所,而是严加看护了起来,所以他们进去还得废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在墙角边上找到一处小门,门都已经朽坏了,崔璟郅也毫不客气,直接一脚踢开了,那阵阵声响,也就是这附近没什么人,要不然他们还真说不好会不会被发现了。
“你小心点嘛,非得用脚踢,就不能不使蛮力吗!”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我下次注意。算了,还是别有下次了,这种让人追着打的事情,一次就够,我还未活够呢。”
“那你还不赶紧!”
说着,李昭晏就把崔璟郅一脚踢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吴靖还警惕地观察了一番有没有人跟踪,见形势安全,这才关了门。
“这里边看着也不像是破落了好几十年的呀,难不成还有人住?”
看着眼前只是略显单调但并不破烂的景象,崔璟郅不禁感慨道。
“按理说,宇文家全家皆死,这是朝廷认证了的,但是为什么宇文家的宅子没有被官府收了呢?按道理说,不应该呀。”
“也许是官府分赃不均吧,既然分不清楚,那就留在这里喽。”
崔璟郅还正在带着些闲情雅致地细细观赏品味呢,吴靖突然发现那边往后院走的地方栽树满了花草,不由得惊异。
“三公子,殿下,你们看,那边是不是谁种的东西?”
崔璟郅抬眼顺着望过去,还真是!
“这里怎么会有人栽种东西呢,难道真的有人住在这里?走,去看看。”
崔璟郅刚想抬脚,吴靖便拉住了他:“三公子,还是我先过去看看吧,万一是个埋伏呢,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说着,吴靖便把刀抽出了刀鞘,谨慎地往那边移动了起来,崔璟郅本想轻松惬意地来这里探查一番,现在也被吴靖搞得莫名其妙地紧张了。
吴靖慢慢地走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地上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还捡起了地上的泥土闻了闻,依旧没发现什么。
正当吴靖想回头叫他们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怎么样啊,吴将军,发现什么了?”
吴靖猛地回头,看见了拿着两把刀,架在崔璟郅和李昭晏脖子上的宇文曜。
“你想干什么!这可是谋逆大罪,你身为内衙右使,不会不知道吧?”
“吴将军别紧张嘛,这不是想跟各位聊聊天,又怕你们叫唤,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嘛。”
说着,宇文曜便将架在二人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并将其中一把甩给了崔璟郅。
“拿好了,就你这样的,还敢说保护殿下?”
崔璟郅有些蒙圈,拿着手里的东西不知所措。倒是吴靖,一看宇文曜此举,便立马跑了过来,将李昭晏拉倒了另一边,护在了他的身前。
“殿下靠后,我先斩了这个贼人!”
说着,吴靖就抄起了自己的剑来,准备直奔宇文曜而去。
崔璟郅站在中间,连忙拉架,倒不是他害怕两人打起了伤到他了,而是打心眼里觉得吴靖根本不是宇文曜的对手,连大哥那么狠的角色都被他给收服了,打赢一个吴靖岂不是轻轻松松?
“吴将军,吴将军,听我说,好吗?那什么,宇文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个坏人,兴许就是被蒙蔽了,你就给他一个机会辩驳一下嘛,别着急呀。”
吴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揍宇文曜:“不是坏人?难不成他还是个好人了?道安都差点死了,整个内衙死了个干干净净,谁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这个奸人,就算不是他策划的这一切,那他也一定知情,既然知情,却隐瞒不报,还得我们被困在城里,我看他就是居心叵测!”
崔璟郅还没来得及打圆场,宇文曜倒是自己先开口了:“道安?他还活着,那就好,我还怕救得不及时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报仇了。”
吴靖一听这话,气瞬间消了一半,他本来也不是个善怒的人,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他才会不由自主,想动手解决了。
不过听着宇文曜的话,吴靖心里倒确实是冷静了些。
“你什么意思?那个杀手,是你干掉的?”
“对,是我,怎么样,我还不错吧?这种时候了,都没忘了给道安报个仇。”
“你就是个混蛋,这种事情你还说得如此轻松?道安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保不齐这些事跟你也脱不开关系,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伪君子是不会来给你们报信的,兖王准备带着你们俩,一起去京都。”
宇文曜看了看两边的崔璟郅和李昭晏,很无所谓地说道。
“我们俩,为什么?”
崔璟郅倒是也一样的平静,不过不是无所谓,而是实在不明白。
“你还真是心大啊,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赶紧叫我救救他,你竟然还想知道为什么。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拿你战前祭旗,拥殿下为新君,然后再想办法取而代之。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崔相亲生的啊,怎么蠢成这样,空有一副皮囊,脑子里竟然半点东西都没装。”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救命呐,你不是我师父吗,现在要袖手旁观了吗?我大哥可是把我托付给你了的,你一定要护我周全的,不然看我到时候怎么告你的状!”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大哥嘛,我一向是用我自己的办法收服他的。”
说着,宇文曜还止不住地冷笑了一声,嘲讽着崔璟郅,自己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不就愧对了这些年在内衙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吗。
“对了,你在这里,是不是在等舒缅?”
“哟,看来还是可以的嘛,也没蠢出升天嘛,还能猜出来他是跟我一起的,不错不错。”
宇文曜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态度,让崔璟郅很是恼火,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没想到还有人竟然比他还不要脸!
“废话,我那是有脑子不愿意用,你还真当我傻呀!不过倒是你,看这样,你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吧,既然都知道,那你还干这些事,你也不怕宇文家这么多人来找你索命啊!”
宇文曜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吊儿郎当的,而是开始勾起深邃的眼眸,环顾起了四周,看着这个自己年幼时生活过的地方,或许这里还有自己父亲母亲曾经的痕迹,但是现在也看不到了,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那年我三四岁,家里飞来横祸,大哥带着我出去玩,才免遭此难。他带着仅剩不多的盘缠,想带我去晋州外祖家避难,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林大人。”
说着,宇文曜还转头看了看李昭晏,似乎是在提醒他,这个人跟你有关。
“是我外祖?你们真的是他带去京都的?”
“是,那时候林大人官场失意,被迫调往燕州,去给人当挡箭牌,在路上,就遇到了我们俩。不知道是怎么了,林大人相信了我哥的话,愿意相助我们,他让我们去京都,找他的一个旧友,那个人是与他同年科考入仕的,不过他是一甲,林大人却只是将将上榜。”
崔璟郅听着听着觉得有些耳熟,这话怎么像是在说自己父亲呢?
“不是,你等会,这个人,这个旧友,不会是我爹吧?”
宇文曜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
崔璟郅有点意外,他真的没想到,父亲跟林楼辅竟然相视于那个时候,而且还欣然接受了林楼辅举荐之人,看来后面的东宫之事,也应该是他们俩所为了。
“林大人在燕州当了几年的粮草调运官,直到新帝登基,他才得到了机会,返回京都。不过···”
这时候宇文曜倒是吞吞吐吐了起来,看来之后发生的事,就是导致现在崔元宗和林楼辅不大来往的原因了。
“不过林大人返回京都之后,圣上已经立了崔相长女为皇后,而之前圣上本答应,让林大人之女为正宫皇后的。不过他远在北境多年,好不容易回京,也不敢再计较这些了,只能同意了将唯一的女儿嫁给圣上为妾。”
崔璟郅听完,跟李昭晏看了彼此一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崔璟郅虽然与自己这个长姐没有什么交集,自己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入宫了,但毕竟是姐姐,听到她的事情,崔璟郅也难免跟着动容。
李昭晏倒是更加敏感一些,听出了宇文曜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便追问道:“我外祖,和林大人,是因为权力划分不均,才有的隔阂吗?”
宇文曜收起了自己回忆时的那种感慨,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殿下果然聪慧,难怪圣上如此喜爱您!”
“别贫,说正事呢。”
“林大人同样为圣上登基出力不少,即便是崔相后来长居京都,林大人远在边境,那也不至于如此厚此薄彼呀!不过嘛,皇后之位毕竟只有一个,崔家乃是高门望族,更适合皇后这个位置,再加上那个时候,崔相已经在崔家自己掌权了,那更要为自己树立新威了,要是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后了,那不是光耀门楣了嘛。”
宇文说得绘声绘色的,好像那时候他亲眼所见似的。
“你听谁说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崔璟郅跟他也差不了多少岁,虽然看起来宇文曜成熟不少,但人的记忆毕竟是有限的,他还真能记住那么多小时候的事?
“都是我哥跟我说的,他算是个见证者吧。”
说到这个了,崔璟郅不免又有些问题想跟宇文曜问个清楚了。
“哎,对了,你哥···那孩子,不是你哥的吧?”
宇文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纨绔公子竟然还猜到了这层内幕!
“没想到啊,你还真不是吹的!之前你哥跟我说,你是个聪明人,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没那么蠢哈!”
“废话,小爷我是谁!我那是满身的本事不愿意用罢了。”
“对,他不是我哥的孩子,他···”
说到这里,宇文曜停住了,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他突然直接的停顿,让崔璟郅更加坚信了他们之前的猜想,舒孝就是李昭晏的堂兄!
“算了,不说了算了,那他人呢?你们不会···弄死他了吧?”
“想什么呢,要弄死他,不早就弄死他了,放心。我们就是让他现在不要露面,事情解决了,他也就自由了。他是我们跟兖王谈判的筹码,他的生死,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圣上。”
“圣上?你们还真是两面三刀啊!两头赚钱呐!一边诓着兖王相信你们说的话,一边跟圣上来往密切,拿着朝廷的恩赐,哎哟呵,宇文大人呐,你还真是怎么都不亏呀!”
“这是大计,圣上为此已经筹谋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关键时候,你们千万不能坏事!”
“我们坏事?你没搞错吧?我们让人追杀哎!你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追杀你们是正常的,不过现在兖王还不会直接取了你们的性命,留着你们还有用呢,不然你以为圣上会在这个时候让你们冒险来洛州?”
崔璟郅那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什么叫正常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们的命不是命啊,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晏儿嘛,你们要是一个不小心,给我们晏儿折在这里了,谁负责?”
“放心,快了,兖王的人已经逼近京都了,这两天你们就想办法尽量不要被兖王的人抓住就行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崔璟郅刚想反驳,李昭晏却有话要说:“宇文,城门口那些守城官兵,是你们的人?”
宇文曜面露喜色,看来是真的。
“殿下···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出城,他们那个领头的见我的样子,跟舒缅第一次在书院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哎,不是,你们关心的不应该是他们都已经打到京都了吗,说这个干嘛?”
崔璟郅急忙打断道。
李昭晏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傻瓜,这叫请君入瓮,他们中计了,不过你···你是在担心崔相吧?”
崔璟郅有些难为情,自己这点小心思全被看出来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放心吧,圣上没事,崔相也没事。”
宇文曜看来是对全局都有把控的,一点也不慌。
“那···那我外祖呢?”
宇文曜倒是有点惊讶,李昭晏竟然对林楼辅的近况感兴趣,还真是没想到啊,他俩几乎没见过面,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牵绊吗?
“林大人?他没事,他···他应该快来了。”
“来?来这里吗?为什么?”
“林大人的愿望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出将入相了,而是你,他希望你好好的。圣上临行前一定跟你说了吧,回去之后就给你定下封号。林大人一定会等不及回京的,也许在回京都的路上,你就能见到他了。”
李昭晏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极其欢愉,他渴求多年的东西,如今终于近在咫尺了。那种无依无靠的日子,自己也终于熬出头了。
一边畅想着未来,李昭晏也忍不住地看了看身旁的崔璟郅。自己以前还未曾想过会要跟一个人相守一生,可如今,正有一个人在自己眼前,他真的会是自己的良配吗?回忆起之前崔璟郅的种种,李昭晏始终无法完全信任于他。
“晏儿,你高兴吗?”
崔璟郅的提问打断了他的臆想,他也正视起眼前这个人来。他身上有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前所未有的开心,发自内心的释放,但···万一这只是自己一时受了刺激呢?万一他以后死性不改呢?
“高兴。”
望着崔璟郅期待的眼神,李昭晏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回过头来的时候,李昭晏在余光中看到了他落寞的眼神,顿感自责,自己是不是太神经了,要是到时候身边连一个可心的人都留不下,可怎么办呢。
崔璟郅是浪荡过,可自己不也是跟着他一起胡来过的吗?要是他真是个中规中矩的,自己还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说到底,人就是贪心不足,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在跟他暧昧不清的时候,他身上那点子痞气,看着怎么就那么动人,现在反倒是自己先开始挑刺了。
“那属下就先恭喜殿下了,日后回到京都,殿下一定能名震天下!”
宇文曜不紧不慢地恭维着,对他来说,这件事只不过就是计划末尾的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已,对于他参与过的那些事来说,这些简直不值一提。自己也亲自带人剿灭过不少王公贵族了,多少亲王公爵在被杀之前不是唉声啼哭,连连申辩。
权力和威望不过都是天赐而已,又有多少是自己真正能留住的呢?天子降罪,谁也跑不了,既然如此,不如及时行乐,图个快意人生。
这就是即便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宇文曜也能处变不惊的原因,因为任何事在他来看,不过就是身外浮云,还抵不过跟崔璟成在城外荒郊里大干一场来的痛快呢!
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见到那个端正的小美人了,还真是怪想他的。
“你们俩,能不能说点正经点,咱们还在被追杀呢。还有你,说得轻巧,你以为兖王的人是吃干饭的!他们要在这小小的洛州城里抓住咱们几个,不是易如反掌吗?你还不赶紧想个法子,帮帮我们,要是我被抓了,你就只能来给我收尸了。”
宇文曜不禁端详了一番眼前这个人,跟崔璟成确实也几分相似之处,但比他,更加轮廓分明了些,看着更是叫人拔不开眼睛。
“我说,还真是难为了如风了,临行前,他还特意交代我,说,在洛州,一定要我保护好你,没想到你小子一点都没关心人家的死活呢,就想着自己!看来呀,我也没什么必要履行承诺了,我呢,就带着殿下去避难,你呀,自求多福吧。”
“哟,还有相好的记得你呢,崔公子!”
一提如风,李昭晏简直是如临大敌一般,脸色骤然转变,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崔璟郅也不知道,宇文曜没事提他干嘛,这种时候不是火上浇油嘛!
“昔日情分嘛,没什么的,不过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别当真啊。”
宇文曜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拱火:“哎哟喂,那可不是哈,人家那小脸红的呀,那叫一个让人看了就心疼啊!一提起你,就立马泪眼汪汪的,哎哟喂!看来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瞎说什么玩意呢!”
崔璟郅立马打断他,这小子不会是成心的吧?故意在这煽风点火呢。
“晏儿,别听他瞎说,我跟如风早就结束了,我这个人一向是不拖泥带水的,说断干净了那就是断干净了的!我其实···”
崔璟郅还没说完,李昭晏便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保命要紧,等回京都了再去找你的那个小美人也不迟,宇文大人,咱们还是快些吧,免得被人找到这里了。”
说着,就要叫上宇文曜离开。
李昭晏转身之际,宇文曜冲他做着鬼脸,似乎他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一样,看着崔璟郅一肚子的气。
宇文曜也没给他们找什么避难的地方,而是将他们带到了宇文府的后宅,那里倒看着不像是有人会去的样子。
“你们家不会有人找来吧,你确定这个地方真的能躲吗?我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呢?”
崔璟郅打量了一番这破破烂烂的宅院,有些不敢相信,更是不太愿意踏足。
“放心,只要你们不出去,就不会让人发现的。”
宇文曜端着胳膊,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就是崔璟郅经过他身边向后去查看的时候,忍不住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这小子一向是对什么东西都不上心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再背后阴自己一把呢。
“别看了,现在你们就先待在这里吧,兖王的人现在好比较冲动,躲在这里对你们来说,稳妥些,等外头安定了,我再来接你们出去。”
宇文曜像是甩脱包袱一样地,说完就抽身离开,也丝毫不管崔璟郅在后头怎么呼唤他,不过临走前他还是给了崔璟郅一个贱嗖嗖的眼神暗示,崔璟郅自然也是能心领神会的。
“殿下,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情况。”
吴靖见人走了,也跟着到了外头的院子里去。
现在里头只剩下崔璟郅和他两个人在了,当然,崔璟郅这个老色鬼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李昭晏就进了屋里,不管不顾地就拉着李昭晏开始昏天黑地耕耘起来。等他们俩反应过来,起身出门的时候,吴靖已经不见了踪影了。
“晏儿用完我就不要我了,真是坏死了!”
崔璟郅装模作样地拍打着李昭晏的胸口,生拉硬拽地不想让他俩开。
李昭晏受不了他那小孩样,也没有再管他,穿好衣服就开始寻找起吴靖来。
寻遍了整个后院,都没有看见吴靖的影子,崔璟郅也觉得后背发凉起来,吴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崔璟郅不禁抖动了一下身体,这下不会真的玩大了吧,这种时候他们还有闲心搞这些东西,现在好了,人找不到了。
“吴将军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吴靖不是那种玩闹的人,这种把戏,他干不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说着,两人就驻足观望了起来,不再往前走去,只是愣在原地探看着。
宅子的后院虽然被打扫过一番了,但毕竟多年未有人居住,还是有些破旧的,再加上寒风瑟瑟,难免让人觉得汗毛直立。
崔璟郅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挡在李昭晏前面,边走边骂道宇文曜:“你个老混蛋!耍我呢!这么个鬼地方,连个人都没有,你竟然还把我们留在这里。晏儿,回京以后,参他一本,让他还嘚瑟!”
李昭晏也被弄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了,听着崔璟郅的嘀咕,只觉得烦躁得很,自己不会真的惹祸了吧?
说罢,崔璟郅便驻足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进来找你,要是我半天没进来,你就赶紧去后面躲着,别出来。”
李昭晏刚想拉着他说点什么,他就径直离开了,手里只有宇文曜刚才甩给他的那把剑。
李昭晏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不敢想那门外会出现什么,要是他们真的被找到了,会如宇文曜所说,他们被押往京都,自己会成为一个质子傀儡吗?
他不知道怎么的,是不是自己贪念太重,在太白行宫不好吗?非得自己找补什么未来,什么爵位,现在好了,困在洛州这座孤城里。
可那种强烈的不安,让他不得不被推着走,往前一步,后退一步,都是生死难料,自己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现在也好,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或许他不是最好的那个,但自己这种别扭得要死的性子,还有别人愿意跟自己共处吗?
李昭晏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爱胡思乱想,想未来,再回忆过去,似乎那许多时候的自己,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自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还没从思绪里走出来,李昭晏便听到了门外一阵惊恐的声响,那好像是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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