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身入局

李昭晏从兖王的大账里平安无事地出来,吴靖他们也一下子就围了过来,不过让兖王的侍卫给拦住了,李昭晏也飞快地走到了他们身边。

刚刚跟兖王独处一室,实在是让他有些后怕,还是得跟自己亲近熟悉的人,待在一块,才有安全感。

“殿下,没事吧,兖王没有为难你吧?”

吴靖先关切道。

“没事,咱们那边说。”

说着,就叫众人离开了兖王账前,去了一个偏僻幽静的地方。

一大堆人聚在一起,难免叫人注意,他们刚围起来,还没说什么呢,李维就跟了上来:“哟,怎么着各位,大晚上的,合计什么呢?”

崔璟郅一看他就来气,但现在毕竟寄人篱下,不好发火,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您说呢,当然是讨论明天吃什么了,谁让你们都不给口饱饭吃呢。”

“哟,瞧崔公子这话说的,至于嘛,不就是吃了两天粗茶淡饭嘛,明儿,明儿就给各位换上好的伙食。”

笑嘻嘻的说完,李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处,盯着眼前的众人。

大家见这情形,便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各自散去了。

李维奸计得逞,便跑到崔璟郅面前来炫耀:“崔公子,这日子可不好过吧,还有好些时候才到京都呢。不过···对崔公子来说,这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最后的好日子了,回京都之后,您这金枝玉贵的好日子,那可就真真的算是到头了。”

“哦,是吗?我还以为傍上个皇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呢。怎么着,你也想要啊?照照镜子吧,瞧瞧你那样。”

“你···”

李维无语,直接扭头就走了。

“你跟他置气,何必呢,这种时节,咱们还是少说吧。”

李昭晏过来劝慰道,明明自己还很难受,却偏偏要摆出这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跟崔璟郅掰扯着。

“晏儿,不是我话多,你看看,他是个什么玩意!他不过就是兖王的一个家奴,现在竟然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了,我就是看不下去了。”

“没事,我无畏跟这种人计较,咱们去看看道安吧,顺便···我有点事要问他。”

说着,李昭晏便朝更黑暗处走了过去,身后跟着的崔璟郅也不禁好奇:“是不是刚刚兖王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威胁让我把父皇给我的那块令牌给他,我没同意,而且···他还拿你们的性命还要挟我,逼我就范。”

李昭晏的语气很是低沉,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很没精神。

“晏儿,他不敢的,现在就跟你撕破脸,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既然算得这么精,那他就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完,李昭晏依旧垂着个头,崔璟郅便跟他开起了玩笑:“我知道,晏儿是担心他拿我开刀,你放心,我皮厚,不怕疼。”

李昭晏连忙转过身,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不许瞎说,你不会有事的!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真把令牌给他就是了。”

崔璟郅满脸得意的笑容,简直乐开了花:“晏儿,那我这算不算是祸国殃民的美男子了?天底下头一号的?”

“对,你要是敢随随便便就死了,看我怎么···”

“怎么样?”

崔璟郅停下抱起了他,低声问道。

“不许你死!”

说罢,李昭晏便吻了上去,跟刚才那个吻一样,很轻,但崔璟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我不死,我不是说了嘛,我要死在你的身上,死也要死得风流。”

“□□,你这辈子没救了!”

幸好没人看着他们,不然这种闺房床事,被拿出来这样演绎,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笑话呢。

还没走进,李昭晏便听到了道安艰难的喘息声,李昭晏示意崔璟郅禁声,自己则俯身听了起来。

“道安!”

李昭晏小跑了过去,本以为是他被兖王派人折磨呢,没想到是太医在给他换药,害得李昭晏虚惊一场。

“你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道安也注意到了跑过来的两人,连忙道歉:“让殿下忧心了,是属下的不是,我···”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了,好好躺着,换完药,我有点事问你。”

“是。”

太医依旧是满脸大汗,帮道安换药,感觉每次他都更累一些。

“启禀殿下,药品所剩不多了,不过好在天寒,伤口还不会化脓。还是得尽快赶到京都,太医院的药,比这里的不知道好多少,再这样耽搁,下官怕是会给他拖出别的病症来。”

李昭晏也很无奈,自己也没有办法,眼下这种情况,能保住道安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道安自己也知道,自己侥幸逃脱,又侥幸可以回到京都,那真可谓是福大命大,但凡少了点运气,他的命数也早就结束了。

“殿下,我无碍,我···我还挺得住,兖王是不是为难你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殿下尽管开口便是。”

“内衙,除了有负责监视的人以外,是不是还有专门负责暗杀的?”

道安先是一惊,随后惊讶的情绪很快又被压制了下去,他想,以殿下的才智,知道这些隐秘,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所言极是,内衙确实有人专门负责暗杀,但···这些人,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据我所知,内衙最大的暗杀头目,还在京都的,就是副使大人和右使,也就是崔公子的···大哥。”

崔璟郅也面无表情,看来他也并不意外自己的大哥是一个暗杀高手了,不过他倒是有点庆幸,幸好大哥遇到了宇文曜,不然以他对自己的敌意,那自己不是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吗!

“他们听谁调令?”

“圣上,圣上···圣上早些年处置诸王的时候,内衙在其中作用颇大,好几位王爷死于非命,都是内衙的手笔。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我也无法证实,只是听一些同僚说起过,殿下问这个干什么?您不会是想用这批人来解决兖王吧?”

李昭晏随即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看着道安:“为何不可?”

道安强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连连摆手:“不,这些人跟我们这种探子不一样,我看见您的令牌就寻过来找您了,但这些人,必须由圣上下令调度。而且他们行踪不定,根本没有人知道,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他们,殿下这样做,无异于是给兖王当了诱饵,一旦这些人也被引诱出来,圣上的安危可真就难说了。”

“那好吧,对了,你每次回京都的时候,可见过,或者是听人说起过京都府尹许留北?”

“他?”道安用力思索着,自己回京都,那也是在京都外围活动,难得有机会进京,这个许留北···

一时半刻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对了,这个许留北,好像是太后的族亲,一个远房的什么外甥,我记得他是景和十年的进士,到他如今坐上京都府尹的位置,也就十年时间而已。难保说,不是太后娘娘提携的他,毕竟他在朝中也无背景,更无家世。”

“太后?”

“对,殿下是怀疑他···跟兖王暗中来往?”

“京都府知道很多关于京都的隐秘之事,比如城防司的城防图,会在京都府也存档,京都附近各路人马也要接受他们的差遣,尤其是驻扎在京都附近的各州府兵,需要京都府出面协调住所和粮草。许留北要是被兖王收买了,那京都的诸多事务,他就不需要完全指望内衙的消息了,从别的地方他一样能够得到。”

道安也不敢妄言了,毕竟此事牵连京都城防布置,要真是出了问题,内衙难逃其责。

“殿下为何会怀疑他?”

“权力过大,而且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京都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被京都府以各种手段巧妙地压了下去,至今我都没有看到事情的结果,这其中定然少不了许留北的手笔。如你所说,此人晋升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竟然在十余年间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京都府尹这个位置上来?若非此人是太后族亲,那就必然是打通了朝廷内外的路,或者是,早就有人为他铺好了路。”

“这个人···跟兖王里通外合?合计陷害京都,谋害圣上?”

“不一定,但他一定有兖王想要的东西,如果兖王如此胸有成竹,直接进京,那就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这个人,就是必不可少的。”

“那我们可要通知京都,将此事告知圣上?”

李昭晏摆摆手,表示不用,随后又开始在道安的囚车边踱步,来回思索着。

“咱们自从在洛州城里看见那告示之后,可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我父皇和崔相的消息了,兖王这回如此着急要带我回去,还答应了我提出的所有条件,说不定就是父皇和崔相,他还没有完全搞定,他得在各路府兵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抢占京都,然后···”

李昭晏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内容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咱们要早些···早些回去。”

说到激动处,道安忍不住想起身,但又无可奈何地跌落了回去。

“你别动,既然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掌控京都的局势,那咱们就还有办法,你好好养伤,路上咱们再作打算。刚刚我已经跟兖王说了,咱们快些赶回去,他也同意了,之后几天,咱们应该就能进京都之内了,到时候再想办法联系京都附近的探子,再作打算。”

说罢,李昭晏便拉着道安的手,想叫他好生歇息,自己则要转身离开。这时,道安突然一把拉住了李昭晏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殿下·我···我没告诉你,南山寺,就是内衙在京都外的一个据点。我···我怕,我怕日后右使大人问起来,我会被···所以之前没有告诉殿下···”

李昭晏并没有怪罪他,而是合计起了怎么利用到了南山寺的这个大好的时机,还有之前宇文曜的那段打油诗。

“南山寺门口,是不是有一口大钟啊?”

崔璟郅突然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吓了李昭晏好大一跳。

见李昭晏如此反应,崔璟郅便自己开始解释了起来:“之前那封信,按宇文曜的意思,就是给咱们的,那既然是给咱们的,那上面就肯定有咱们能用得上的东西呀。你看看,说不定宇文曜的意思就是,要咱们跟他,里应外合,敲响南山寺的钟,然后趁机突袭兖王大军。”

李昭晏将信将疑,看了看道安,没想到他竟然表示了肯定:“对,南山寺门口,是有一口大钟,不过,我从来没见人敲过。”

“没敲过怕什么,有就行了嘛。咱们这两天,与其猜什么谁是兖王的同伙,不如干点正经事,我看呐,宇文曜就是这个意思。”

李昭晏也在心里思考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程度,如此看来,宇文曜放心他们跟着兖王一起走,也不无道理了。

“那我去找吴靖他们合计一下,他们毕竟常年征战,这种事情比咱们拿手。而且,别忘了,咱们还有崔将军呢。”

“对呀,宇文曜那老狗不是还说了嘛,我哥会没事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还担心这个做什么,他肯定会有自己出来的办法的。”

“可是,兖王不一定会经过南山寺啊,到时候咱们要把他引过去吗?”

道安一语点破事情的关键,对呀,兖王不带他们过去,他们琢磨半天也是徒劳啊。

“南山寺在什么地方,具体位置。”

“哦,对了!”道安突然一阵惊呼,“南山寺后边,就是以前先帝的行宫,不过那里后来被废了,可是···”

“你等会,”道安还没说完,崔璟郅便打断道,“先帝的行宫,还废弃了?那个南山寺,不会就在太白行宫背后那座山,山梁底下吧?”

“对对对,没想到崔公子还谙熟堪舆之术啊?”

“堪舆什么堪舆啊,这不就是之前季安说的那个地方吗,他们藏人的地方。哎呦呵,还真是嘿,怎么就全都凑到一起了,难不成咱们真的只是在顺着他们安排好的路线在走?”

“谁?谁安排什么了?”

道安一脸懵,不知道崔璟郅又在嘀咕着什么。

“我们之前就怀疑,云苍山后边那片废弃的行宫,特别大的那个,就是兖王藏兵的地方,既然这里是废弃行宫到官道的必经之所,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了,兖王肯定会过去一看究竟的。”

“兖王要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就是不去看呢?”

李昭晏依旧对这种猜测表示怀疑。

“他在洛州谋划这些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自己的杰作,现在这样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也以为自己大计将成,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去看看?且看好吧,宇文曜既然给了咱们这样一个信息,那就肯定料到了兖王会去山间的行宫。”

李昭晏甚是惊讶,他没想到,崔璟郅真有如此谋算,料到了这么多未知之事。正当他一脸崇拜地看着崔璟郅时,崔璟郅也注意到了他灼灼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神跟了过来。

“怎么,不相信这是我了?”

“阿郅,你要是日后入仕···”

李昭晏还没说完,崔璟郅却连忙摆手:“别别别,我爹那样,我可太知道了,当官啊,太费脑子了,而且,不是有句话说嘛,伴君如伴虎,我还未活够呢!”

李昭晏刚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一下子又被他打回原点。

“那我再去问问季安,看看那附近有什么可以做伏击点的地方,到时候也好接应崔将军他们。”

李昭晏招呼着让道安继续休息,自己则拽上崔璟郅,又往他们那边的囚车里去了。

崔璟郅一靠近,就看见了四处漏风的囚车,等人高,一人一辆,看着很是凄凉,又显得有些滑稽。

不知道是因为庆幸,还是季安红着鼻头想打哈欠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崔璟郅竟然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在一旁的李昭晏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收住了。

“季大人,你还好吗?”

李昭晏趴在囚车边上,关切地问道。

季安连忙摸了摸鼻子,起身回答道:“殿下,殿下没事吧?”

这一起身,差点撞到了车顶。

“季大人,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兖王这个乱臣贼子,竟然意图危害社稷!老臣深受圣上隆恩,又得圣上信任,护送殿下往洛州而去,没想到,现在竟落得自身难保的境地了。”

“季大人安心,我会想办法让兖王把你们放出来的,你且再忍耐两天。”

见季安不好起身,李昭晏便俯下身去,弯着腰跟他说话。

“殿下,这么晚了,你来找老臣,是有什么事吗?”

一下子说到点子上来了,李昭晏一拍脑门:“对了,还有正事呢。季大人,你可还记得,之前你说过的那处被先帝废弃的行宫,就是离太白行宫并不太远的那一处?”

“哦,记得啊,怎么了?”

“那行宫的山外边,是不是还有一座寺庙?”

季安一听这话,便像是找到了记忆的阀门钥匙一样,开始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京都附近的山河水流,再加上行宫别院的位置,季安全都了熟于心了。

“对,是有一个庙,这个庙,还是圣上专门修建的呢,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南山寺?”

“对对对,南山寺,这里啊,据说是圣上遇到如妃娘娘的地方,所以圣上特地命人加修了寺庙,以供奉香火,殿下怎么会对这里感兴趣呢?”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那南山寺外面,可还有什么利于潜藏的地方吗?”

“潜藏?”季安一下子扭过了身子,凑到李昭晏面前来,低声问道,“殿下这是想跑吗?殿下放心,我为殿下断后,殿下只管···”

连说带比划,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昭晏连忙拉住他:“不是不是,季大人误会了,我没想跑,就是想问问季大人,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吗?”

季安随即砸吧一声嘴,得意地说道:“殿下,小瞧我了不是?我之前可是工部最厉害的堪舆高手,也就是这些年身体不行了,才到的礼部,干了这个闲差,可那些图啊画啊什么的,臣可是了然于胸的。不过呢,那边常年都是禁地,先帝在时就下过明旨,不许靠近,所以那边呢,臣的了解也没有那么多,就看殿下你想怎么用了。”

“那边全都是山谷吗,一直连绵到那个行宫?”

季安想了想,回应道:“也不全是,还有水路,比较蜿蜒。那庙呢,就在官道边上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但那行宫呢,现在恐怕只有坐船过去才行了,山上的路这些年都没人走,怕是不便。”

“漕运没有结冰吗?还能通船?”

“当然能了,漕运的水,都是活水,即便是到了冬日里,那也是流动相当大的。再加上这些年附近工事的开凿,漕运的水就更多了,怎么会干呢。”

李昭晏想了想,好像也是,前段时间一直听着那边在动工,如今来看,果然是在进行工程营造。

“朝廷没有船过去吧?”

“那肯定没有了,不过附近的一些船夫,应该会有。”

“好,季大人,你先委屈一下,过两天到了那附近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你放出来,到时候你给我指路,带我上山。”

说完,李昭晏就想离开,不曾想季安却一把抓住了他:“殿下,此等危险之事,殿下还是不要涉足了,殿下要是出了事,我···我可没办法跟圣上交代呀!”

李昭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季大人,你看现在的情况,咱们俩谁更危险一点?放心,我有数,兖王既然带我回京,那就必定不会再半道上对我动手,季大人保重自己,等着我。”

说着,便甩开季安的手,起身离开了。

季安看了看流连在原地的崔璟郅,不知道该嘱咐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羞愧。或许自己本就不该答应太子,这一路上,三殿下对自己颇为照顾,又没有半点架子,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跟来洛州的真实目的,恐怕···

季安不免摇了摇头,不想再想下去,刚一回过神来,崔璟郅也跟着起身离开了。

季安看着远去的两人,不禁犯起了嘀咕:“还真是般配呀,一静一动,一狂野一内敛,噗···还一上一下···”

季安不禁笑出了声,便也觉得没有那么羞愧了,其实这样看,自己干的事,也还好吧?

路上,崔璟郅都没有跟李昭晏搭话,他知道,他心里有好多事,他说着不关心,但心里其实很在意京都现在的情况,生怕圣上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到这个时候,崔璟郅才明白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以前父亲叫他练功,他死活都不肯,可到了现在,李昭晏需要人陪着他保护他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连不给他拖后腿都做不到。

“晏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成算了?”

李昭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一路崔璟郅都不会再开腔了呢。

“还没,你不是挺懂那个宇文曜的嘛,你说说看,他会怎么办。”

“他呀,故弄玄虚,即便是没有咱们,他也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看着崔璟郅颇为肯定的眼神,李昭晏倒是有些好奇了,他怎么就这么信任这个宇文曜呢?

“你···你没有一点担心,这个宇文曜到时候把咱们都给卖了?”

“晏儿,这件事起决定作用的,不是宇文曜,也不是什么舒缅,而是圣上。圣上解决了诸王,但独独留下了兖王,留下了他这个皇叔,我猜不只是因为先帝曾与其争夺皇位,更多的,是圣上忌惮他的出身。如果真的按照咱们之前的猜测来看,圣上对兖王的所有行动,都是在寿康太妃过世之后开始的。不管是削弱各个大族的势力,尤其是寿康太妃的母族的势力,还是北征支然,圣上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打算,都做好了自己的考量。”

“那···那为何,父皇一定要遣我来洛州?何必多此一举?”

李昭晏的迷离小眼神,让崔璟郅内心跟更加迸发了想要为他答疑解惑的冲动情绪,他一把拉过李昭晏,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前:“圣上这是在为你开路,你懂吗?”

“开路?开什么路?”

李昭晏本不是很懂,但这一问,他内心潜藏已久的那点子**也要呼之欲出了。他呆呆地看着崔璟郅,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并且急于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晏儿,别慌,圣上肯定是不愿意见到你们兄弟相残的,他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即便是太子日后登基,朝臣的权势过大,这样的局面,圣上肯定是不愿意太子再经历一遍了。与其相信他人,不如为太子培养一个左膀右臂的亲兄弟,这样也少了许多事端不是吗?”

乍一听这话似乎不错,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等会,你刚刚说什么?培养兄弟,不养权臣?那···那父皇还杀了这么多兄弟!”

李昭晏不自觉地靠近了他些,低声嘀咕道。

崔璟郅却满不在意,捏了捏李昭晏的小脸,胸有成竹地说道:“那就要看太子和你的关系怎么才能更近一步咯。”

然后一脸得意地望着李昭晏,那眼神,好不谄媚。

“你···你的意思是···你?”

李昭晏后知后觉,合着你在这里推销自己呢!

“当然了,我可是太子的亲舅舅,怎么了,我不行啊?”

李昭晏还以为是什么关键线索要浮出水面了呢,结果就这个?他直接一掌拍了过去,打得崔璟郅直叫唤。

“哎呀,我的天,你真的是从小吃药长大的吗,劲怎么这么大?”

话说完,见人还不理他,崔璟郅又死皮赖脸地追上去,拉住他不许他走:“怎么了,晏儿,你不要我了吗?是不是回了京都,你就要去另寻新欢了?”

“别瞎说!”

李昭晏虽然对他刚才说的东西有些没缓过劲来,但他确实不想离开崔璟郅,那多亏呀,京都上哪儿还能去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脸好,活好,身体好,哪哪儿都好!

“那你怎么这种反应,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你···”李昭晏不禁上下打量了一遍崔璟郅,想确认自己的猜想,“你真的愿意跟我过···过一辈子?”

“晏儿,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这辈子就跟死你了。”

李昭晏听着这话心里直乐呵,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继续问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公子哥,怎么成天死皮赖脸,尽干些丢脸的事呢,你也不怕崔相嫌你丢人。”

“我爹对我,算是···放养吧,估计是对我大哥管得太过了,我大哥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家,现在好了,到我这里了,他平时打也不打,骂也不骂了。”

“你也不担心他吗?”

李昭晏再次话锋一转,他还是不放心,也许是自己从小见识得太少了,这样的风浪足以让整夜整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这事了。

“别担心,我爹还有我大哥呢,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爹呀,我大哥不会不管他的。晏儿,我爹一定会好好的,回了京都,我还指望他给我去提亲呢。”

说着,崔璟郅就笑眯眯地跳着来到了李昭晏面前,想向他邀功一样,等着李昭晏开口点头。

但他却没有言语,只是呆愣着,看着他。

不知道是眼睛酸了,还是别的什么,李昭晏看了他两眼之后,便慌张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崔璟郅似乎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样,不再追问他,而是自己开始岔开话题。

“没事,晏儿,等咱们料理了这些杂碎,回到京都,你就可以万事放心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把季安给弄出来吧,他被关在里面,咱们也不能硬闯啊。”

李昭晏眼见那个让他不敢面对的话题被终结了之后,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跟崔璟郅继续搭着腔。

“这个事小,我去跟兖王旁敲侧击一下,兴许就成了。实在不行,就让吴靖他们把人带出来吧,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崔璟郅不置可否,只是跟着应和着他。

送他回房以后,崔璟郅也没有留下来,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账外。

以前,他经常坐在梨桐书院的廊桥中间,仰头望着天,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晚,直到舒缅叫他他才会醒过来。那时候坐在那里,崔璟郅也常常想,自己难道真的只能在这一片四角阁楼里荒唐度日了吗?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值得自己为之付出的人了吗?若是真的,那这人离自己还真是蛮远的。

崔璟郅在高台上坐下,不自觉地摇晃起了双脚,似乎这样的晃动能让他把心里的烦心事都摇出来一样。以前肯定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了,不管自己怎么摇,李昭晏那张脸还是会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可是皇子,自己凭什么配得上皇子呢?

想着想着,崔璟郅也不禁自嘲起来,原来真的是自己痴人说梦罢了。

他正想闭上眼睛,再回味回味跟李昭晏的点点滴滴,还没来得及细品呢,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

崔璟郅刚想猛地一回头,结果那人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还不让他乱动弹。

“嘘,别说话,跟我来。”

是舒缅,怎么又是他?怎么老在这种环境里边看见他?他是鬼吗!

舒缅放开手,轻轻地拍了拍崔璟郅的肩,让他跟着自己往账后边走去,崔璟郅本还在生气,但见他如此谨慎,便也没有发火。万一真是有要紧事呢,还是去看看吧。

跟着走了好久,舒缅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崔璟郅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连忙叫住了他:“我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体力这么好啊,你不是走两步就喘吗,现在这是怎么了,练上了啊?”

舒缅见后面的人有些丧气了,便停下来,听着他的唠叨,一直到他说完了,舒缅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怎么,不想见我?以前你可是偷偷摸摸出门都要来我这里耍玩几天的,现在倒是不想见我了。”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那都是老黄历了,说正事,找我干嘛?”

“兖王要我杀你。”

舒缅语气平静,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有丝毫波折一样,但这话,倒是把崔璟郅惊了一大跳,直往后面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了一棵树,才勉勉强强站稳了。

“你···你说什么?杀我?现在?”

崔璟郅不禁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脖子,生怕这个时候舒缅就给他来一刀了。虽然以前没听说过他会使刀,但崔璟郅还是觉得自己对舒缅的认识太过浅显了,现在来看,他才是大佬,才是操纵者!

舒缅不紧不慢地靠近了他些,到了他的面前来,崔璟郅因为害怕的缘故,在原地愣着,脚都不会动了。

“你在抖?”

“废···废话,哪个要死的人能不怕?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崔璟郅已经竭尽所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了,他要是再胆小一点,现在估计就得被吓晕过去了,反正都是一个死,睡着了还不疼呢。

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自己非得逞什么强,跟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兖王的意思是,叫我在入京都之前,解决了你,别怕,我···还不会对你下手。而且,就算是我要对你下手,也不是听了兖王的指令。”

“还有人?我的命这么值钱的吗?”

本来一听不是杀自己的,崔璟郅都已经松了一口气了,再一听,还有安排,崔璟郅顿时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倒是体现出一些世家公子的价值了,那就是脑袋,还挺值钱的。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没搞错吧,合着掉的不是你的脑袋?”

崔璟郅本还在埋怨着呢,突然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着舒缅,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不会是,把舒孝也给···”

舒缅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崔璟郅以为自己猜对了,便破口大骂道:“你还是不是人?那可是你的儿子!”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便又改口:“就算不是你的儿子,那也是你辛辛苦苦养大的,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

舒缅倒是对他这句话产生了兴趣,直勾勾地盯着他,质问道:“哦?你知道些什么了?看来,你还真是不蠢呐,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

“是真的,他不是你儿子?”

舒缅正声道:“他不是任何人的儿子!”

言语间,不知道是愤懑,还是被崔璟郅给激怒到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迸发出了无尽的杀气。

“那你就更没有理由杀他了,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日子,他···”

舒缅见他没完没了,直接了当地打断道:“他没死,你满意了?”

崔璟郅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舒缅这么一句话,乍一听还有点懵。

“真的啊,那就好那就好。”

舒缅也忍不住好奇:“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不会是那一夜你真的对他动心了吧?”

崔璟郅连忙再退一步,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干过啊,哪有什么那一夜,瞎说什么呢!我那是怕一个无辜的人平白被害,我热心肠不行啊?”

舒缅虽然嘴上打趣着他,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自己没看错人,这小子心肠不坏。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不是说来杀我吗,你还想干嘛?”

“你既然已经知道,舒孝跟我没什么关系,那你就没有猜到接下来他们会想干什么?”

“他们?”崔璟郅偏着脑袋问道,“谁们?是你们,还是兖王?”

“你觉得我是谁?”

舒缅故作玄虚,引崔璟郅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

“你?你当然是正义的化身,拯救苍生万民的神,要是没有你,兖王现在估计还在洛州待着呢,怎么会想起来去京都搞什么大事业。”

“哦?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圣上?”

舒缅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给崔璟郅惊得一激灵,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你···你别瞎说啊,别乱给我安什么罪名,我那是看不惯你高高在上、指点全局的样子,气不过了才啰嗦了两句,谁成想,你竟然如此污蔑我!”

舒缅也没有跟他过多的计较,倒是他说的指点全局,让舒缅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说到全局,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崔璟郅一看舒缅开口说正事,便想到了应该就是之前那封信的事,便高傲了起来:“怎么,是不是想跟我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啊?说吧,怎么办,说完考虑考虑。”

舒缅见他如此痛快,倒也不必再犯难了:“没什么,他们准备在晚上夜袭,但晚上不仅看不见路,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事。”

“什么事?”

崔璟郅心里不禁开始打退堂鼓了,这意思不会是让自己去当诱饵吧?

“你必须要保证兖王手底下的所有人全部到了那里之后,再发信号。”

崔璟郅听着他说的话,一边凝视着他,一边做着自己的考量。看来南山寺的事是真的,这个舒缅跟宇文曜早就商量好了。

“所有人到了?兖王的人不是已经开始围城了吗?兖王会现在把这些人调回去?”

“不,还没有,我猜测兖王应该是想等自己到了以后才开始动手。我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京都被困的消息,除了兖王自己发的,勤王救驾的消息以外,京都现在表面上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的。”

崔璟郅一听,你竟然还跟京都有联系?

“不是,那你自己不知道监视他们吗,你自己做不是更为稳妥吗,干嘛非找我?”

“我要回去,兖王虽然不会派大批部队去攻打京都,但细作肯定是不会少的。而且,他派我去暗杀太子,现在我要是还在这里,他会怀疑的,所以,交给你,最合适了。”

“哎,那我那小外甥,没事吧?我看兖王的告示上写,我爹要扶他登基呢。”

舒缅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都开始自我怀疑了,他到底是蠢还是不蠢呢?

“你说呢,太子要是出了事,他还用得着专门让我去杀他吗?”

“哦哦哦,也对。”

说罢,舒缅就要转身往山上走,看样子是要离开了。崔璟郅见状立马一把拉住他:“等会,你还没告诉我,兖王到底有多少人马呢?”

“到时候你会看出来的。”

然后便甩开崔璟郅,径直上山了,留下崔璟郅一个人在原地消化着舒缅的话。

“到时候?难不成黑压压的一片全过来了?这兖王还蛮讲究的嘛,非得等到自己来了才肯出兵,你也不怕错失了攻城的良机。”

嘀咕了两句,见舒缅也没了人影儿,崔璟郅也赶紧下山去了,这半夜三更的,山上还怪吓人的。

一路回到营地,崔璟郅都小心翼翼的,刚才跟舒缅一通交流,崔璟郅顿时觉得自己身负千斤重担,得时时刻刻小心才是了。

但一走到李昭晏的账外,崔璟郅便顿住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刚刚两人气氛明显有些尴尬,李昭晏也对自己所说的话,显得有些难为情,要是这时候自己再贸贸然地闯进去,李昭晏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死皮赖脸呐?

算了,去看看江夏吧。

正想着,崔璟郅转身便走了,此时正好李昭晏也掀开了账外的帘子,正在探头观望呢,一见崔璟郅落寞地离开,李昭晏还以为他在这里坐了好长时间呢,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崔璟郅没发觉李昭晏正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只是顾着往前走,要是他这个时候回头,一定能看见李昭晏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李昭晏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是畏缩惯了,他不是不喜欢你。

看着看着,李昭晏竟觉得自己的鼻头开始酸了起来,门外的寒风一吹,冷的他直往屋里缩。李昭晏身体紧紧靠着帐篷,他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不愿意答应崔璟郅呢?两人在这件事情上有过若有若无的很多次交流了,以前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再滚一场结束,事后两人谁也不开口提这件事。但这回不同了,崔璟郅明显有些伤心了。

确实,一路上,崔璟郅都很丧气,他是心情不太好,但也不愿意,甚至可以说是不太敢表现出来,他怕李昭晏生气,也怕自己配不上他,遭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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