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清楚他们之间的联系呢,李昭义就紧紧跟在了李昭晏后面,拍了拍他的后背,叫住了他:“晏儿,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李昭晏回望找了一圈,才看见自己身后的李昭义。
“大哥,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没睡醒,回去歇会就好了。”
“我可是听说你最近住到舅舅家去了,怎么,夜里睡不着啊?”
李昭义凑近搂住了他,一边打趣,一边假装要掀开他的衣领往里头瞧瞧,吓得李昭晏后退了半步,愣在了原地,不敢跟过去。
“干什么,我开个玩笑,舅舅又不是什么外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大哥还真是火眼金睛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别说这个了,跟我回去,今天就住我那里了,咱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如何?”
李昭晏有些迟疑,毕竟崔璟郅还在家里等他呢,所以他也没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而且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不愿意去大哥那里?”
“不是,我···我跟阿郅说好了,回去之后要一起出城,我···”
“哦···原来是这样···”
李昭义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昭晏,比划了起来,眼神里透露出一种看破奸情的得意表情,弄得李昭晏很是不自在。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误会了。”
“害,这有什么的,人之常情嘛,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到时候要是坏了舅舅的好事,他非得跟我算账不可!”
“那大哥,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去东宫看你。”
挥手告别,李昭晏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昭义,满眼笑意,看不出一点老成谋算的味道。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刚在父皇面前表现得极尽完美,让人几乎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李昭晏不禁感慨,自己相比于大哥,差的不仅仅是见识,还有很多耳濡目染的东西,大哥自如地应对父皇的问答的时候,他连看父皇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或许这就是林楼辅之后不再来找自己商议那件大逆不道之事的缘由了吧,他也不相信像他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可刚走没两步,李昭晏就惊讶地看到了一个令自己胆寒的人,东宫的云天。自那回在城外相见之后,他们又见面了,这次他不再认为他只是大哥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了,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内衙杀手。
虽然宇文曜未曾言明,但不管是气质,还是过往经历,似乎都在告诉李昭晏,你面前站着的这个,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小的参见晋王殿下。”
他的声音将李昭晏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看着眼前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小侍卫云天,李昭晏不禁打了个寒颤,冷不丁的抖动了一下:“没事没事,你找大哥吧,他在后头呢,快去吧。”
“是,多谢殿下,小的告退。”
就连他唰地一下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李昭晏都觉得,这个人内藏了很深的功力,憋着劲呢。
李昭晏也顾不上其他人,径直就往定安门前去了,一步也没停下,现在他只想找崔璟郅,诉说一下自己内心的忐忑和不安,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定安门前,博见正备着马车在等他呢,一见到博见,李昭晏瞬间觉得心里都有底了不少,步子也明显放慢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赶了。
“殿下,殿下!”
博见不敢大声喊叫,只能配合着肢体动作,在城门口张扬着,挥舞双手,好让李昭晏早点看见他,但实际上他那夸张又搞笑的样子,李昭晏在老远处就瞧见他了。
“你怎么来了?”
“崔公子出门了,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不是叫你拦着他吗,,他怎么还去了?”
“不是他去,是有人来找他。就是那个道安,他来找崔公子,说是有要事要告知他,他们俩说完就一起出门去了。”
“去哪儿了?”
博见一边扶着他上马车,李昭晏一边继续盘问着,但很明显,这个问题博见有些难以启齿,他回答得也不像刚才那样干脆了。
“我···其实···咱们先回去吧,殿下。”
博见搪塞着就想放下轿帘,赶车回去,李昭晏察觉到了他像是在隐瞒什么,打断了他:“等等,说,去哪儿了,到底是谁找的他?”
“真没什么的,殿下,就是···那个道安,拉着崔公子去喝酒了。”
博见不敢看他,低着个头,言语含糊地回答着。
“喝酒就喝酒嘛,这个你也不敢跟我说?”
“他们去梨桐书院喝酒去了。”
博见干脆倾囊而出,鼓足了一口气说了出来。
“去···去哪儿了?”
“梨桐书院,殿下,你别生气,不值得,咱们还有的是好男人,不缺他一个,走就走吧。”
李昭晏还没生气,博见就先出此言,倒是让他不好说话了。
“先去看看再说吧,走,别在这让人笑话了。”
“是。”
轿子外的博见听到李昭晏是这个语气,顿时心安了下来,看来崔璟郅说得没错,殿下果然是吃软不吃硬。难怪,那小子就是比齐公子有法子,殿下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李昭晏一路上倒也没有气冲冲的,到了地方的时候,还莫名觉得有些故地重游的感觉,只不过就是在门口见到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的时候,脸色才突然起了变化。
刚一出马车,李昭晏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脆生得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可当他停下来仔细一听,竟然觉得有些熟悉,再往前打量着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老相识了。
“殿下,这不是兖王世子吗?他真的没死,可他大摇大摆站在这里,也太招摇了吧?”
李昭晏耳朵里听着博见的话,眼睛却一个劲的往如风那边瞟,恨不得生吞了人家一样,但碍于脸面,李昭晏还是走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皇叔,别来无恙啊。”
如风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李昭晏,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惊慌的表情,回应道:“晋王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我可当不起殿下一句皇叔啊,我何德何能呢?”
李昭晏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针锋相对的人,想必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崔璟郅的婚事将成了,所以看自己不顺眼也是正常的。
“皇叔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可是常听父皇提起你呢,此次洛州一事,还得多亏了皇叔的积极配合,否则兖王···哦,是我话多了,皇叔莫怪。不知道皇叔可曾见过崔璟郅来过这里?”
如风也不好继续发难,语气变得和缓客气了起来:“刚刚来的,跟一个男人一起。”
但是他还是故意提高了语气,想恶心恶心李昭晏,可李昭晏根本不吃这一招,一点别的反应的没有,道谢过后径直就走了进去。
正巧,这时候赶出来的舒缅见到了两人,连忙迎了上来:“殿下!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呢,我也好叫人安排安排呀!”
“舒老板生意还做着呢?”
“可不嘛,为了生活呀,不得不继续干着,这一大摊子,我不亲自收拾不行啊。不过殿下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别跟我打哑谜了,崔璟郅是不是来了?”
李昭晏眼神凌厉地盯着舒缅,舒缅也没有打算隐瞒,这种捉奸的事,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
“是,刚刚来的,跟朋友在喝酒呢。殿下要找他吗,我请他过来吧?”
“不必了,带我过去。”
舒缅本想趁机溜走,看来是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李昭晏去烟津馆捉奸。
“殿下,就在前头了,时辰还早,崔公子还在喝酒呢。”
“哼,当然了,这个时候难不成他就上床睡觉了吗!”
李昭晏越靠近这里,越是怒火中烧,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言语也越来越激烈,看得一旁的舒缅和博见都忍不住地为崔璟郅捏了一把汗。
刚一到烟津馆门口,正巧崔璟郅往这边打眼瞧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远道而来的李昭晏,立马笑脸相迎,小跑了过来:“晏儿,你来了,来来来,正好,我请道安喝酒呢,他说这些年没回过京都,正好跟我聚聚。”
崔璟郅也不看李昭晏的脸色,拉着他就往席桌上走,边走还边招呼道安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李昭晏已经脸色大变了。
李昭晏猛地甩开他的手,质问道:“你不是说,再也不来这里了吗?”
崔璟郅先是一愣,随后便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呀,再说了,我不是让博见去通知你了吗?你这不也来了吗?”
远处站着不敢过去的博见连忙挥挥手,表示这件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急忙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这个时候道安也凑了过来,跟着打圆场:“殿下,是我不好,我叫崔公子出来的。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也不懂,所以就叫上崔公子一起了,殿下别生他的气,要怪就怪我。”
李昭晏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确实是没见到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人在,也就放过他了。
“行了,坐下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是喝个酒嘛。你们内衙不是不让喝酒吗,你还敢偷跑出来寻欢作乐?”
道安刚想开口解释,崔璟郅便抢先一步邀功道:“你知道谁回来了吗?”
“什么谁?我怎么知道谁回来了?”
“内衙杀手,魁听,他回来了。”
说着,崔璟郅便指了指道安,表示是他告诉自己的。道安听言也连忙点头:“对对对,他回来了,听院里的弟兄们说的,听说今早就回京都了。”
李昭晏一下子想了起来,在宫里,父皇也曾说过,叫宇文曜把魁听和净方找回来,难不成就是这个人?
“那你知道净方吗?”
“净方?”
道安的语气颇为惊讶,似乎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很有分量。
“怎么了,他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道安凑近了些,也将两人拉了过来,凑到一起,看了看四周,才敢继续说道:“这个净方,是内衙的杀手之首啊,杀手头子!”
“真的?”
李昭晏和崔璟郅都有些惊讶,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个老和尚,他们都在南山寺上见过他的,他那副模样,怎么可能真的是杀手呢?
“真的!我们内部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厉害着呢!据说呀,他是先帝的近身侍卫,后来因为武功极其高强,所以在后来先帝创建内衙的时候,就成为了内衙第一位暗杀高手。那时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净方的大名啊,那可比刑部和御史台还吓人呢!只不过后来年事已高,就归隐了,不过他还有几个个很厉害的徒弟,风格也各异。现在还在院里的,有一个叫云天,一个叫魁听,也是很厉害的高手!”
云天,一听到这个名字,崔璟郅和李昭晏就知道,他们之前的合计没错,东宫的那个侍卫果然不是一般人呐!
“那你见过他们吗?”
“谁?净方啊?他都多大岁数了,早就没人见过他了。”
“不是,我说的是魁听和云天。”
李昭晏继续刨根问底道。
“云天好像在东宫保护太子吧?这是圣上授意的,殿下你应该见过他吧,没见过的话,你可以去东宫瞧瞧。不过这个魁听嘛···我还真不知道了,我就听过他的名头,人还真没见过。要说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应该就只有三位大人了,崔公子可以回去问问你大哥嘛。”
崔璟郅连忙拒绝:“还是算了吧,我小命要紧,我大哥那脾气你应该比我清楚多了。”
“这个云天和魁听啊,风格各异,杀人手法也各不相同。云天呢,喜欢近身搏杀,他有一柄三棱短刀,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接得住他的招数,那玩意一亮出来,长枪都不一定好使了。这个魁听呢,听说是个用毒高手,下毒手法极其诡异,可以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崔璟郅和李昭晏听完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个时候魁听的回归无异于在告诉他们,京都要有大事发生,或者直接一点说,京都会有什么重要人物即将死亡,而且是让人看不出痕迹的那种。
见二人迟迟不说话,道安便又问了起来:“哎,你们见过净方,是在哪里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回来了呢?洛州那地界我也熟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不是在洛州,是京都。”
崔璟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京都?不能吧?嘶,我记得那时候江南出了一起大案子,他因为此事受到了牵连,圣上大怒,将他贬出京都了。”
“江南大案,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崔璟郅顿时又来了兴趣,打算刨根问底,李昭晏也不落下风,接着也凑了过来。
“你们还是先跟我说说,他在京都哪里吧,我也怪害怕的,他要是还在京都之内,我觉得我还是闭嘴比较好。”
“为什么?”
崔璟郅有些疑惑,但见道安此时确实已经没有了要说下去的意思,便连忙解释道:“他不在京都之内,你放心吧,他在城外,南山寺。”
“南山寺!咱们···”
“对,没错,就是那里。”
“我之前去过那里那么多次,我竟然没有发现?”
“他有意隐藏,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轻易发现了呢?你还是先说说那个江南大案吧,我们还是对这个更有兴趣些。”
道安有些无奈,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起来:“那是六七年前了吧,那时候你哥才刚入内衙呢,那是他办的第一个大案子,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案子,他得到了圣上的器重,在内衙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嘛。”
“那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案子啊,钱粮,还是军械,还是贪腐,还是草菅人命?”
李昭晏罗列了出了不少自己的猜测,但道安都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这样。不过看他们俩实在是好奇,便打算和盘托出了。
“两家人的争斗。”
“大宅门啊,就这啊?”
崔璟郅大失所望,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呢,没想到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道安看他俩这表情,连忙解释道:“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呀,那是江南陈氏和越氏的矛盾。人家在江南一带,那可都是响当当的的大户啊!”
“陈氏?是河间王的母族吗?”
李昭晏凑近了些问道。
道安也靠拢了过来,回答道:“是啊,就是那个陈家。”
“那那个越氏,不会是越嫔娘娘的母族吧?”
“对呀,殿下知道他们?”
“我倒是不知道这个,不过我听说过当年本来是陈氏女要入宫的,不知怎的让越氏给截胡了。”
“对呀,”道安继续顺着他的话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两家结了仇,陈氏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这些年一直受越氏欺压。没想到那一年死了人,但是扬州和淮州的刺史均没有上报此案,而内衙却获悉了一些内情,所以就派了当时还是新人的副使大人前去调查。到了扬州的时候就发现,两家其实跟当地的官府勾连都很深,势力庞杂,所以副使大人那个时候不敢妄下断言,所以就请了净方去从旁协助。”
“然后呢?”
听着津津有味的两人迫切地看向了停顿下来的道安,道安喝了口水之后,接着讲道:“后边的事基本上都是院里的谣传了,那是机密,我也是时不时回京都送信件的时候,听人闲聊说起来的。不过啊,有一点,那就是当时那件事之后净方给副使大人顶了雷,圣上才没有把事情怪罪在他头上,这个净方好像也因此隐退了,他那两个得意的徒儿也开始在内衙活动频繁了起来。”
“合着中间的事,你一点不知道?”
崔璟郅有些不屑,还以为要说道重点了呢,没想到你也是半灌水响叮当,啥都不知道就开始在这里编瞎话了。
“我也想知道啊,不过中间的隐秘那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知道的那也不是谁都敢议论的呀!你要是真想知道,回家问问你大哥,不就明白了吗?”
崔璟郅顿时哑口,应答不上来,倒是李昭晏,找到了别的契机,继续追问了起来:“那江南那时候出过什么事,你总知道的吧?”
崔璟郅也跟着看了过来,一脸兴奋地盯着道安,道安被看毛了,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半路听到的瞎话全部说出来了。
“我那时候还在蜀中当差呢,这些消息呀,也是兄弟们聚在一起,在京都外边那些落脚点或者是酒馆里边瞎胡说的,殿下,你们就当听个乐吧。”
“行行行,别磨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扭扭捏捏那样,赶紧说!”
“那时候越氏仗着自己女儿入了宫,所以就跟原本就受到排挤的陈家愈发看不对眼了,后来越氏长子杀了陈家的一个小儿子,这口气陈家当然是咽不下来的了,所以就打算向上陈情,告到官府去。可那时候的扬州刺史是淮州刺史的门生,他当然不愿意得罪自己的老先生,就不想出面调停这件事,陈家更加觉得受了委屈,所以就自己把这件事捅到了内衙去,想叫那些人把这件事上报上去。”
“所以上面就派人来查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道安继续说道,“这个越氏其实和陈氏原本是姻亲关系,当年河间王的母妃入宫,就是越氏撺掇的。他们家自己没有女儿可以送到宫里,所以就让陈家送了一个女儿入宫。可没想到她入宫之后很得先帝宠爱,不久之后就生下了皇长子,也就是后来的河间王。但没成想,河间王后来谋反,越氏一族担心跟着陈家受到牵连,就出卖了陈家,以保全自己。越氏就向先帝诬告,说陈氏一族参与了河间王谋反一案,帮他们采买了许多兵器和人马,但那时候先帝已经病重了,所以这件事就是圣上去办的。圣上以不愿扩大影响,叨扰民生为由,放过了陈氏一族,所以越氏的奸计就落空了。”
“你的意思是,越氏因为自己诬告不成,反对陈氏起了杀心?”
“其实当时啊,陈氏悄悄递到内衙的密信上,说的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个杀人案,而是他们披露的当年越氏暗中支持河间王一事。他们借着自己跟陈家的姻亲关系,跟河间王走得很近,后来又协助了河间王谋事,事发之后又嫁祸给陈家,而这个死去的陈家子,就是当时跟越氏暗中联系的内鬼!”
“不是,你等会,你等会,我怎么有点不明白了呢?这是怎么个事来着?”
崔璟郅有些被绕晕了,没缓过劲来,连连叫停了道安。
李昭晏看他那一脸懵的样,就给他解释了起来:“简单来说,还是围绕着河间王谋反一案来的嘛,勾结河间王的是越氏,但他们不讲道义,反过头来,还诬告陈氏一把,倒打一耙。陈氏呢,也有内鬼,所以内衙就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杀人案,这是在灭口,灭的就是陈家这个内鬼的口。内衙肯定是觉得这个人知道些内幕,所以才派你哥来调查清楚的,不然你以为内衙闲的没事干,天天在这管人家家长里短的事情吗?”
崔璟郅听到目瞪口呆,没想到李昭晏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道安听完以后,也连连称赞道:“殿下不愧是殿下,真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然后呢,我哥查出什么来了?”
崔璟郅倒是还有兴趣继续问下去,但道安,明显脸色变了,有些吞吞吐吐,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怎么回事,赶紧的呀,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就是后边这点要命了,隐秘的就是这里了。内衙一直是严防这些消息泄露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还是有人会胡咧咧出去的。”
道安本想吓唬吓唬他们俩,但一看反而他们更感兴趣了,一点没有惧色,也有些无可奈何。
“据说,据说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人传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道安连连说了好些,来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听说是因为圣上当年,跟越氏联系过,所以后来这件事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这也是陈氏不满的主要缘由,你说谁会愿意给人背这么大的黑锅啊!”
道安小声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观望着身边的人,生怕让人偷听了去。
两人听后面面相觑,没有做出任何应答,道安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就要跪下谢罪,被崔璟郅一把薅了起来:“别激动嘛,道安兄,咱们就是闲聊天,你怕什么呀,我们俩还时不时说这些事呢,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卖自己人的。”
道安顿时汗颜,心里不停地打鼓,害怕因为自己一时说得兴起,给自己招来祸患了。
“我猜,最后内衙也没有给陈氏一个说法,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道安有些惊讶,看着李昭晏,顿时说不出话来。
“对,殿下怎么知道的?”
“猜的。”
李昭晏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不妥的。
“确实是这样,陈氏的陈情,不管是在内衙,还是在州府,都没有得到支持。后来据说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越氏把江南香料转买和航路运输的买卖交给了陈氏,这件事才得到了平息。不过背地里陈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服气,咱们也不知道了。”
“对了,说到州府,你还记得当时的扬州和淮州刺史是谁吗?”
道安看了一眼李昭晏,回忆了起来,不过当时他不在江南当差,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是谁。
崔璟郅他们也不打算再追问了,这个时候道安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回忆了起来:“是安青,刑部侍郎安青,他就是当时的扬州刺史,那个淮州的刺史···他好像当年就溺毙了吧?我记得当时副使大人还没有离开江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后来安青被调往了京都任职,做到了现在的刑部侍郎。”
安青,那不就是安嫔的父亲吗?他们俩之前还怀疑过这个安青跟兖王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他还真不是个善茬。
“安青是因为什么而被调往京都的,你知道吗?”
李昭晏继续发问道。
“听说是安抚陈氏一族得力,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所以圣上把他吊到了刑部任职。”
“安抚?”
李昭晏不禁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要是真安抚得当了,陈氏又怎么会跟兖王再次勾连在一起呢?
“恐怕是假意安抚,背后他也玩起了两面三刀的把戏来。”
“殿下的意思是···陈家平白无故咽下了这口气?”
“这么会平白无故呢,换作是你,你乐意吗?即便是有钱财的补偿,可他们失去的,那是关乎脸面的大事,这些人家,怎么可能不在乎?要是这个安青做了中间人,帮陈家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他们复仇,一个稳当的靠山,也未尝一会隐忍一段时间,等待时机,再将越家一网打尽!”
“殿下指的是···洛州那边的···”
李昭晏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想,那个时候兖王应该已经找到舒孝,并且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他以此来诱惑臣陈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他们入伙,给自己提供钱财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安青,竟然是京都诸事的头目?”
崔璟郅也忍不住惊叹道。
“如果他也是做两头生意的话,一边帮着兖王,一边讨好着长公主,那他还真是算得天衣无缝啊。我原本以为,许留北就算是京都的一条大鱼,没想到,他也就算个鱼饵罢了。”
“所以,这个魁听回京是为了···为了杀他?”
崔璟郅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但李昭晏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个,他更关心的是,舒缅到底利用舒孝的身份,跟多少人做过生意。
“舒缅如果一开始就得到的是林楼辅的授意,暗中抚养舒孝长大,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有什么问题吗?舒孝身份特殊,留着他作用很大,江南士族对他也可以说是虎视眈眈,而且他在的话,正好可以借此安抚江南的诸多势力呀?”
“我猜,舒孝在洛州之所以能隐匿这么多年,跟长公主的掩护也分不开关系。就像那天洛斌在父皇面前跟我说的一样,他们一开始并不是想对付兖王的,只是后来他的突然闯入,给了他们重新谋局的想法。所以,我觉得,舒孝的身份一开始他们是打算透露给长公主的,可没想到她野心如此之大,竟然连傀儡都不想要了,想自己坐上这位置。后来兖王的入局也让大家不谋而合,顺势就拉上了他这个替死鬼,至于舒孝嘛,那就算是送给兖王的见面礼和定心丸了。”
两人合计着,看着远处正在招呼客人的舒缅,眼神对视之下,他也丝毫没有惧色,依旧淡定自如。
“不知道他是不是魁听的目标啊。”
崔璟郅忍不住地叹息道。
“怎么,他要是的话,难不成你还要心疼死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心疼!”
“哟,看来崔公子故地重游,还是那么睹物念旧啊,哈?一边是老情人,一边是风韵犹存的日思夜想的未曾得到过的人,我看你肯定憋着很难受吧!”
李昭晏话说得越来越酸,崔璟郅眼见收不了场了,连忙踢了道安一脚,让他赶紧帮自己解围。
道安也立马心领神会,赶紧就岔开了话题:“殿下,你知道吗,圣上有意要给河间王之子爵位呢,这件事在内衙都已经传开了。”
果不其然,李昭晏转而就开始跟道安搭腔,不再追问崔璟郅。
“真的?可是先帝在的时候···他以什么名位来定呢?”
“不知道啊,但这件事在江南一带已经流传开了,说河间王之子未死,圣上要重新给河间王拟定谥号,迁入宗庙呢。”
道安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一边趁着李昭晏不注意给崔璟郅使眼色。
“看来父皇是打算谁也不得罪了,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堂兄现在何处。”
“殿下放心,内衙有人盯着他的,前两日的线报是说,他还在京都,未曾出城。”
“这么快就有人看着他了?那我···”
李昭晏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连忙住嘴,自己怎么能在道安面前问这样的问题呢,有没有人在负责监视自己?幸好没有把话说完,不然场面也太尴尬了。
道安也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接话道:“哦,听说殿下有掌使令牌?以后内衙的消息,殿下便可以自行查看了。”
“哦,这个···其实我···牌子忘了交还给父皇了,我还是不要沾染内衙这些势力比较好。”
“殿下说这个就见外了,内衙本来就是为皇家办事的,殿下得圣上赏识,掌管内衙也是理所应当嘛。”
“行了行了,”崔璟郅不耐烦地打断道,“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出来喝酒,闹了半天瞎话,你不是还没见识过京都的酒馆特色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许再说了,来,咱们喝酒!”
说着,还招手叫来了一个小厮:“去,叫你们舒老板过来。”
小厮也认识崔璟郅,连声叫着崔公子,听完便立马去寻舒缅去了。
“看来即便是个把月不来,崔公子在这里依旧是人人相熟啊。就是不知道那边的舒云台,崔公子是不是也时常光顾呢?”
崔璟郅眼见着自己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一劫,连忙凑近了些,俯在李昭晏的肩膀头子上,细声细语地说道:“那都是以前不懂事嘛,再说了,我一个月那么点银子,哪能天天来呀,你说是不是嘛?”
李昭晏也不说话,端起酒杯就那样一边喝一边看着他,就等他自己尴尬。
“那什么,道安呐,待会你就请好吧,这儿,那可是京都一等一的风流之地,不会让你失望的。”
道安看着李昭晏的脸色,显得有些局促,但崔璟郅的盛情邀请,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认同。
“道安,人家崔公子可是这儿的常客,你呀,就看看崔公子给你备了什么好礼吧!”
李昭晏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的,崔璟郅有些不好意思,但道安人的来了,自己海口也已经夸出去了,这个时候收场,也有些不太好,所以也只能先安抚着他。
“我这是给道安安排的,我啥也不碰,酒我都没喝一口呢。再说了,你刚刚也看见了吧,舒缅给我叫来了那么多人,我可是连瞧都没瞧一眼呢。”
李昭晏不相信,转头看着道安,想从他那里得到另外的答案,但他跟崔璟郅穿的是一条裤子,当然是向着他说话了。李昭晏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赶紧打圆场:“是啊是啊,刚刚崔公子可是义正言辞地把那些人都赶走了,一个不留!这不,舒老板这才去前头招呼客人了嘛。”
“那如风呢?”
李昭晏一脸质问的样子看着崔璟郅,崔璟郅顿时愣了神,眼神左右飘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不过幸好这个时候舒缅带着人过来了,崔璟郅看着远处走来的舒缅,松了一口气。
“都过来,见过殿下。”
说着,舒缅招呼起了手底下的人,挨个站到了李昭晏面前。不过跟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些人都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倒是崔璟郅有几个相熟的人站在里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参见晋王殿下,殿下万安。”
李昭晏有些不自在,即便他刚刚还在质问崔璟郅,但转眼眼前就站着这么多貌美的郎君,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这个时候崔璟郅站出来解围了:“舒老板,这是干什么,让人知道了,殿下的名声怎么办呐!还不换两个清净点的来,搞这个干什么!”
舒缅也立马领会,赶紧解释道:“殿下恕罪,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些人都是弹奏表演的乐师,上次殿下来也未曾评鉴两曲,所以我才斗胆叫来了这些人。要是殿下觉得不喜欢,我立马让他们回去。另外,院里已经清干净了,没有闲杂人等,除了一些还在舒云台的客人,院里就只剩下殿下您在了。您放心,我这里的小厮嘴都干净得很,不会乱说话的。”
可听完他这话,李昭晏更无所适从了,眼睛都不敢往身后瞟。崔璟郅见直接扒拉开舒缅,假意呵斥道:“怎么说话呢,殿下是那种需要遮遮掩掩的人吗?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舒缅也赶忙赔罪:“是是是,是我思虑不周,让殿下不悦了,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今天是崔公子宴请朋友,我就是跟着来喝喝茶,舒老板不必如此紧张。既然是乐师,那就开始弹奏吧,别在这站在了。”
舒缅也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就叫这些人往二楼的小戏台子上走,一边吩咐还一边看着崔璟郅,谢谢他刚刚为自己疏导了尴尬的局面。
“崔公子,这儿规矩这么多呢?”
道安本来还有些拘谨,但一看来的这些人,个个出挑,身量轻盈,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乐师,于是也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当然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都!人家能在这里做这么多年生意,那肯定是有本事的。”
说着,两人就落座开始盯着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昭晏正盯着他看。
“晏儿,我怎么把你忘了,快坐下,上回来就没瞧见,这回一定要好好听听,多看看。”
“是啊,殿下,我都没想到,京都竟然这么别致,连···真是好看。”
道安话说一半,看李昭晏神色不对,便又立马掉头转脸回去,不敢再言语。
“是啊,崔公子品味高,一般的地方他也瞧不上,这里他常来,你呀,就好好跟着他享受享受吧!”
“是是是,崔公子眼光确实是不错。”
道安又回过头来,正想跟崔璟郅再说两句,没想到他转脸就冲着自己做起了眼神暗示,道安也立马看懂,瞧了一眼李昭晏之后,便又低着头别过头去了。
“听见了吧,大家对你的眼光那都是有认可的,连大哥来过一次之后都赞不绝口呢。哪怕是回头御史就参了他一本,他也到处跟人说,你带他去了个好地方啊!”
眼见李昭晏嘴里的酸话一直吐个没完,崔璟郅连忙拉着他安抚了起来:“晏儿,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吗?我就是带道安来瞧瞧嘛,别的地方去了也没面子啊,所以我才带他来这的。肯定是博见那个小废物,没跟你说明白,叫你误会了,肯定还心焦了一路吧,心疼死我了,都怪他!”
李昭晏本还想反驳,崔璟郅赶紧就凑了过来,按住他的胸口,一个劲的抚摸,直到他不再生气了为止。
不过就是不远处的博见有些委屈了,明明听着崔璟郅在那儿拉自己下水当挡箭牌,却不敢言说,只能吞下这口窝囊气,当起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和事佬来。
乐声应时响起,道安听得入了迷,跟着节奏开始律动起来,似乎已经忘了身后的崔璟郅他们。李昭晏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或许崔璟郅之前真的没有骗自己,这里除了干那啥,闲情雅致的东西也还是不少的。
“你以前真的来这里听曲喝茶?”
“当然了,我还来这看书呢,外边咱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路过了一座小阁楼嘛,那里就是。”
“真有书啊?”
李昭晏还有些意外呢,这地方听着正正经经的,但里头却别有洞天,没想到该真这么有格调呢。
“当然了,人家就叫书院嘛,不过就是多了些放松娱乐的地方嘛,别看不起啊。”
“那你在这里见过多少京都官员呐?”
崔璟郅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要是在这里遇见别人也就算了,肯定是自己躲着他们走。但这些人不一样,是他们躲着自己走,自己的父亲毕竟是宰相,要是回家一哆嗦不小心说了出去,那不就立马“名满京都”了嘛,肯定会对自己避之不及的。
“我还真没留意过,再说了,这种老头子来这,肯定就不是看什么歌舞曲艺了嘛,谁还在烟津馆待着呢。”
“哟,你倒是挺懂的嘛,经验丰富啊!”
崔璟郅连忙收敛起了笑容:“那都是江夏那个小混蛋,他老是听人墙角,听完就回来告诉我,说谁谁谁又来了,谁谁谁又怎么着了,哎哟喂,听得我耳根子都红了,真是一点不害臊!”
“不要脸!”
“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我们崔府的老脸都快让他丢尽了!”
崔璟郅假装没听懂,顺着他的话,也跟着骂起了江夏来。
“那他都听见过什么呀?”
“都是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种看着老实,实际上可猥琐的那种人。白日里不敢叫人瞧出了自己,到了这里就化作妖精了。”
“你也是?”
“我一直都是妖精,要是没点法术,能套得住你嘛!”
这下李昭晏倒是真的不生他的气了,转头想起了那天洛斌说过的话。他肯定是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的,那关于梨桐书院的部分,肯定就是真的了。
王严,小六,包括舒缅,这些都是看上去两面三刀,背地里也做着好几家生意的大忙人,这些人都凑集了到这里来,看来这个舒缅也跟安青一样,不简单。如果内衙的那个魁听是因为新的任务回到京都的话,那除了安青,舒缅也很也可能是一个目标。
“哎,”李昭晏支了支崔璟郅,叫住了他,“你觉得舒缅知道多少秘密?”
崔璟郅没大听懂,回头看了一眼舒缅,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答道:“知道肯定还是知道不少的,毕竟在洛州和京都之间盘桓这么多年了。再说了,长公主和兖王那都不是吃素的,他要是不知道点真东西,他们能信吗!”
“我倒是觉得,他跟林楼辅的关系更近些。”
“当然了,林大人统筹洛州事务,就连道安···”
崔璟郅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直愣着身子,呆杵在原地。
“道安怎么了?”
李昭晏靠在他身上,小声问道。
“道安都不知道的洛州消息,舒缅知道,林楼辅知道,那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什么?你想说什么?”
“说不定林楼辅还真是内衙掌使呢,在洛州还指派了别的什么高手在看着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你瞧着吧。”
崔璟郅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是觉得林楼辅的权势不一般,看着就老练精明。可即便李昭晏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对崔璟郅的说法表示认同,毕竟那时候林楼辅可跟自己说过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这点猜测在他身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是掌使那我这牌子干嘛使的?”
李昭晏从怀里掏出令牌,露了一半叫崔璟郅瞧瞧。
“赶紧收起了,别让人看见了。”
乐声的掩映下,两人在道安身后做了许多的小动作,好在他看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交谈声愈发肆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令牌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
“我离京之前不久,怎么了?”
“ 那有没有可能,在你拿到这块令牌之前,他们是看人不看牌的呢?或者说,这个牌子,在别的什么人手里?”
李昭晏本来靠在崔璟郅肩上,但一听他这样说,立马直起了身子,看着崔璟郅认真的眼神,也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那时候说的话,也许不够严谨,或者说他们认识得还不够,可现在他们已经从洛州平平安安,经历过许多事回来了,现在再回看当时的种种猜想,或许那也变得愈发有迹可循了起来。
林楼辅身居中书侍郎,但中书令张常守是个不肯轻易放权的人,林楼辅肯定不会在他身边得到太多的重用。这也就给了他掌管内衙的时间。圣上对他的信任,不亚于对崔元宗和齐渚望的,所以,另外两位都身居高位了,他一个人独独单着,好像是不太对劲。
以李昭晏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他肯定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在父皇那里一脸都露不上的话,他肯定早就起了二心了。所以,说不定内衙还真是在他手里。但既然内衙在他手里的话,那父皇为何不将令牌要回去呢,这不是弄得他身份尴尬吗?即便是内衙里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自己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终究还是叫人难堪了些,林楼辅也没办法在内衙自处了呀。
想到这里,李昭晏心里不免生起了一个糟糕的念头,要是这事是父皇有意为之的,那岂不是···岂不是让自己跟林楼辅有了嫌隙吗?他这是在怀疑我?怀疑我跟林楼辅勾结?难道那天他们说的话,父皇都已经知道了?
李昭晏越想越怕,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想这看似平常普通的举动,但按照以往他对父皇的了解来看,即便是在后官给后妃们更换居所,那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试探的话,那自己到底该不该把令牌再交还回去呢?
此时此刻,李昭晏的内心无比慌乱,又无比纠结,他望向看着自己不说话的崔璟郅,顿感危机即将来临。他忍不住地叹气,那声音,就连挪到前头去了的道安都听见了。
“殿下,是不是我挡着您了。我换个地方吧。”
“不用,我听声儿,就这样挺好的,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嘴上说着没事,但崔璟郅靠近他的时候,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他现在很不自在。
“不舒服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不高兴了?”
“没有。”
“真的没有吗?我们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好不好?”
崔璟郅极其认真,李昭晏刚刚说话的时候,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真的没有,我···我就是怕,要是魁听回京要找的是我,我该怎么办。”
“瞎说什么呢,你现在可是晋王了,谁敢对你下手,我第一个弄死他!再说了,圣上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担心这个简直就是多余的。”
李昭晏在心里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崔璟郅,那天在城外林楼辅跟自己说过的话。这种事情一旦开口,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是崔元宗的儿子,太子的亲舅舅,自己却还想着把有人鼓动自己谋逆的事情告诉他,那不是在自己挖坑自己还使劲往里头跳吗?
但自己跟他认识这些时间以来,自己也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自己要是真不告诉他,就自己在这里瞎猜,还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做不出有效的决断。现在怀里揣着的这个东西,简直就像是要人命的毒药一样,直往人的心窝子里钻!
李昭晏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听曲看戏了,崔璟郅在一旁热情地跟他介绍着,这是谁,那又是谁,他也基本上没听进去,只是点着头,漫不经心地附和着。
“晏儿,咱们今晚就住这里吧,这里可是有咱们很多的回忆呢。”
李昭晏抬眼瞧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又躺倒在了他的怀里。
其间道安回过头看来望了一次,一看见这情形,被吓得立马又掉头回去,不敢再往后多看一眼。现在就算是他听得见后面他们俩说话的声音,道安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管看自己的好戏。
“晏儿,我跟你说,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老来这里看戏听曲儿,再在那个廊桥中间的凉席上一躺,往天上这么一望,就什么都不想了。你要不要去试试看,很灵的。”
崔璟郅看他实在是兴致不高,所以想着办法哄他高兴,但李昭晏听着似乎依旧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打不起精神来。
“我们回家吧,我想静一静,我心里有点乱。”
“好,你说回去,咱们就回去。”
道安还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已经起身要走了,崔璟郅拍了拍他的后背,还给他招呼来了一个小厮,嘱咐道:“道安,殿下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你就在这里好好玩两天吧,这里什么都有。老板是我朋友,要什么跟他说,吃喝什么的都记在我账上就行。”
道安看得兴起,跟崔璟郅客气了两句,送走了李昭晏之后,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哼唱了起来,连崔璟郅看了都不禁感叹,你小子这才一天呐,陷得比我还深呢。
“他是不是跟你以前一模一样,一待就是好几天不回家?”
李昭晏回头看了一眼匆匆坐下的道安,想着崔璟郅之前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起来。
“哪有啊,我才不会这样呢,我怎么说也是正人君子,再说了,我一天不回去,我爹就得派崔四来招呼我了,我敢吗!”
一边勾着手,崔璟郅还不忘帮自己开解,生怕要回家了李昭晏还在跟自己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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