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挟着火星在实验室横梁间翻涌，陆途的后背抵着滚烫的铁皮柜，苏祺在被他圈在手臂和墙壁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柯以晴的笑声穿透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学长当年拆炸弹的英姿，可比现在狼狈多了。”

苏祺的指尖陷进陆途渗血的绷带，记忆如被火舌舔舐的胶卷突然显影——十年前化学实验室的储物柜前，穿着防爆服的陆途也是这样用身体为她筑起屏障。那时他脖颈还没有这道疤，只有被汗水浸透的警校预备生制服紧贴着少年单薄的脊背。

“通风管道。”陆途忽然咬住她耳垂低语，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让苏祺浑身战栗，“数到三就往前跑。”

爆炸的气浪掀翻铁柜的瞬间，苏祺被推进生锈的金属管道。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陆途的闷哼混着血腥味在管道里弥漫。她摸到未知的液体从上方滴落，借着火光看清掌心——不是血，是带着松木香的汗。

“你父亲...在防爆组时...”陆途的喘息贴着后背传来，他正用□□撬开前方挡板，“改装过这种通风系统...”

苏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陆途拆弹的姿势眼熟，那些利落的动作与父亲殉职前留下的教学录像如出一辙。而此刻抵着她后腰的枪柄温度，正与记忆里父亲最后一次拥抱的温度重叠。

消防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时，两人跌坐在操场围墙的阴影里。陆途的警服外套不知何时裹在了苏祺身上，左肩布料被灼出焦黑的洞。他正用牙齿撕开急救包，火光映亮下颌紧绷的线条。

“你早就知道柯以晴的身份。”苏祺按住他缠绷带的手，掌心下的脉搏快的惊人，“福利院纵火案的幸存者，你父亲没能救出的那个孩子。”

陆途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她本该姓陆。”纱布缠绕的动作忽然加重，“我父亲收养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苏祺想起法医中心档案室那叠被加密的尸检报告。十年前福利院火灾的遇难者中，有个女孩的DNA数据与柯以晴有99.8%的匹配度。当时她在报告备注栏写下“样本污染可能性”，此刻却品出截然不同的意味。

“当年结案太快了。”她蘸着陆途伤口渗出的血，在操场砂砾上画出记忆中的火场平面图，“停尸间有三具儿童遗体没有亲属认领，但收养名单上...”

冰凉的枪管突然抵住她画图的手。陆途眼底跳动着幽暗的火光：“有些真相会烧毁所有人。”

操场探照灯骤然亮起，苏祺在强光中看见他瞳孔收缩的瞬间。这个本能的反应让她想起之前在课本上学到过的——人在极度惊恐时才会出现的生理征兆。

“你怕的不是真相。”她握住冰凉的枪管按向自己的心口，“是怕我发现，十年前你父亲申请收养的其实是...”

枪声在耳边炸响。子弹擦着发梢没入身后的围墙，溅起的碎石划过脸颊。陆途的手枪冒着烟，而他视线尽头，柯以晴正站在教学楼天台的边缘，染成猩红的指甲间夹着枚铜哨。

“游戏升级了。”她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处理，带着机械的寒意，“现在废墟里藏着能证明苏法医清白的证据——当然，也可能是定罪的铁证。”

解剖台的无影灯将林巧儿的面容照得青白。苏祺握着手术刀的手罕见地颤抖，刀刃悬在死者胸口迟迟没有落下。三小时前在火场发现的证据箱里，躺着本烧焦的日记残页：

2011.3.17 晴

他终于答应教我拆弹。今天在实验室组装□□时，陆叔叔突然...

后面的字迹被血渍浸透，苏祺却能从纸张褶皱的纹路里读出未完的故事。当年父亲总说防爆组新来的实习生天赋异禀，原来那个被夸赞的"小陆"如今正站在她身后，用目光丈量她脊背颤抖的弧度。

"尸检结果显示..."陆途的声音混着打印机嗡鸣，"死者喉部软骨的裂伤方向，与你惯用的解剖手法相反。"

苏祺的刀尖刺入皮肤，冷光在黄绿色尸斑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晕。当剥离第三根肋骨时，金属碰撞声突然响起——林巧儿的胸腔里藏着枚银戒指，内圈刻着"K"字的戒面沾满凝血块。

"这是..."陆途突然抢过镊子，戒圈在灯光下翻转时露出内侧刻痕。两道交错的三角符号，与柯以晴留在门上的血痕完全吻合。

解剖室的门在这时被撞开，小张举着化验单的手在颤抖："镇静剂瓶底的批号...生产日期是三个月后！"

苏祺的解剖刀坠地，在瓷砖上敲出清越的颤音。她终于明白林巧儿指甲里的四叶草为何带着未来科技才有的荧光成分，也终于读懂陆途书房里那些标注着"时空重叠点"的卷宗。

"跟我走。"陆途扯下手套，掌心的旧伤疤贴着她腕动脉跳动，"去你父亲殉职的爆点现场。"

警车冲破雨幕时，苏祺在后视镜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与父亲遗照重叠。仪表盘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11年3月17日——正是日记残页上缺失的日期。

防空洞的霉味混着陆沉身上的血腥味，苏祺握着父亲遗留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这里本该在十年前就被封存，此刻却亮着崭新的应急灯。

"你父亲改装过这里的通风系统。"陆途点燃信号棒，火光映亮墙上的血色符号——与林巧儿戒指上的刻痕相同，"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要我保护好'钥匙'。"

苏祺的指尖触到凸起的砖块，父亲总说这是他的"秘密武器库"。当砖缝中弹出暗格时，她看见躺在天鹅绒衬布上的东西——沾着父亲血迹的铜哨，与陆途随身携带的那枚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心形。

"爆破当量计算器..."她抚过铜哨表面的刻痕，"你们当年在研发时空定位装置？"

陆途突然从背后拥住她，染血的绷带贴着她后颈："那天你父亲推开我时，铜哨里录着最后一句话。"他的手指按下某个隐蔽的机关，父亲沙哑的录音在洞穴中炸响：

"小苏，去找2011年3月17日的陆沉，他口袋里有逆转未来的..."

爆炸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苏祺在气浪中回头，看见陆沉的白衬衫被血浸透，胸口插着枚刻有"K"字的银质飞镖。他颤抖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半片四叶草标本——正是火灾那天她塞进他口袋的。

"这次...换我保护..."他的手指滑落在地面血泊中，画出的符号与墙上的图案首尾相连。

洞外传来柯以晴癫狂的笑声，苏祺却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当她的泪水滴在陆沉渐渐失温的唇上时，铜哨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那是父亲曾演示过的时空锚点启动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