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浓雾却依旧死死缠绕着雾江城,将昨夜的血雨腥风紧紧包裹。靖波司临时衙署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血块。
沈沧**上身,左臂的伤口被军医悉心处理。那伤口边缘泛着青黑色,毒素的火辣感已蔓延至肩胛。军医紧皱的眉头下藏着忧虑:
“大人,这毒虽不致命,却能麻痹肢体,削弱气力。需尽快找到解药,否则这条手臂……”
他的话语悬在半空,未竟而收。
“无妨。”
沈沧的声音低沉如夜,额角的冷汗也掩盖不住他锐利如初的目光。他的视线紧盯着桌上的几样东西:一枚从船底发现的蛟龙帮分水刺,一个特制油纸袋里装着的从黑鳞印记上刮下的极小片颜料木屑,以及一个小瓷碟里的深色残留粉末。
孙文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显然昨夜也未曾合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大人,属下仔细比对过了!底舱黑鳞印记的颜料,与从船体水下多处刮取的这些残留粉末,质地、色泽几乎完全一致!绝非巧合!昨夜袭击者,在撞击和试图潜入时,留下了大量这种特殊颜料的痕迹!这绝不是江家或普通盐枭会用的东西!”
沈沧拿起那枚分水刺,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能穿透他的掌心。他看向赵铁鹰:“蛟龙帮那边,查到了什么?”
赵铁鹰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憋屈:
“回大人!昨夜袭击后,蛟龙帮的人就像钻进了耗子洞,几个明面上的据点都空了!码头上的苦力、船工,个个都成了哑巴聋子,问不出半点有用的!那黑鳗更是连个鬼影都没了!这帮地头蛇,滑不留手!”
“意料之中。”
沈沧冷笑一声,将分水刺重重拍在桌上,“袭击官船,证据确凿(他指了指分水刺和残留物),还敢用这等诡异印记(他指向油纸袋)…这蛟龙帮背后,恐怕不止是水匪那么简单。”
他目光转向那碟深色粉末,眼神幽深,“孙文,能查出这颜料的来源吗?”
孙文面露难色:“大人,此物特殊,非墨非漆,质地细腻却异常粘腻,颜色深近墨黑却隐隐泛着暗绿光泽,属下从未见过。恐怕需要找城中最顶尖的颜料匠人或…见多识广的古董商辨认。”
“立刻去办!”沈沧下令,“低调行事,只问质地颜色,不提用途来历!”
“是!”孙文领命匆匆而去。
沈沧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分水刺和残留物上,眉头紧锁。线索指向蛟龙帮,但这背后牵扯出的黑鳞印记,却像一块巨大的、带着倒刺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隐隐觉得,自己正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引入更深的迷雾。
“大人,”赵铁鹰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还有一事…昨夜兄弟们清理战场时,在离‘云帆号’不远的七号栈桥木桩上,发现了一个用指甲刻下的…奇怪符号。” 他递上一张粗糙的纸,上面临摹着一个扭曲的、形似柳叶的符号。
沈沧接过,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符号!这绝非无意划痕!它出现在江揽月昨夜站立的位置附近!是巧合?还是…她留下的某种讯息?
“江揽月……”
沈沧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腹摩挲着纸上的符号,眼神锐利如鹰隼
“看来,本官是该亲自去‘探望’一下这位受惊的江家大小姐了。”
江府·揽月阁
江府深宅大院,亭台楼阁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世家沉淀的静谧与……疏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江揽月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脸色略显苍白,长发未束,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不在书上。
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姐,靖波司沈指挥使…前来探病。”
来了!比她预想的更快!江揽月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她连忙放下书卷,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快请沈大人进来…咳咳…” 几声虚弱的轻咳,恰到好处。
沈沧大步踏入揽月阁,玄色官服换成了常服,但那股冷峻肃杀之气却并未减弱多少。他锐利的目光一扫,将屋内雅致的陈设和榻上病弱的美人尽收眼底。
“江小姐不必起身,好生歇着。”
沈沧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温度,带着公式化的疏离,径自走到榻前不远处的花梨木椅上坐下。赵铁鹰如同铁塔般侍立在他身后,目光炯炯。
“沈大人亲临探视,揽月惶恐。”
江揽月微微欠身,声音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昨夜码头…实在太可怕了…那些水匪,竟如此猖狂…” 她说着,眼圈微红,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角,仿佛还在害怕。
沈沧看着她精湛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开门见山:“江小姐受惊了。本官前来,一是探望,二也是有些关于昨夜之事,需向小姐请教。”
“大人请讲,揽月知无不言。”江揽月抬起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眸子,充满信赖地看着沈沧。
“昨夜蛟龙帮袭击‘云帆号’,目标明确,直指底舱。”
沈沧盯着她的眼睛,语速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而我们在底舱夹层,不仅找到了私盐,还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印记。” 他顿了顿,观察着江揽月的反应,“一个…形似黑色鳞片的印记。”
江揽月脸上适时地露出极度的茫然和困惑:“黑鳞…印记?”
她秀眉微蹙,努力思索的样子,“私盐…印记…大人,揽月实在不懂…那印记是何物?与我江家的船有何关系?难道…难道那些水匪是想抢盐,又怕留下证据,所以弄个记号?”
她的反应堪称完美——震惊、茫然、急于撇清关系,将一切推给水匪。若非沈沧早已心存疑虑,几乎又要被她骗过去。
“哦?江小姐当真不知?”
沈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清澈的伪装,“据本官调查,那印记所用的特殊颜料,在昨夜袭击者身上和水下行动时,留下了多处残留!袭击者,与留下印记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或者说,蛟龙帮袭击,就是为了掩盖这个印记的存在!”
江揽月心中警铃大作!他果然查到了残留物!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她脸上血色褪得更快,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被冤枉的颤抖和委屈:
“大人!您…您此言何意?难道您怀疑我江家与那印记有关?与蛟龙帮袭击官船有关?揽月一介女流,深居简出,如何能知这等骇人之事?父亲一生清白,江家世代经营,岂会自毁长城,勾结水匪,私藏禁物,还弄这些…这些邪门的印记?”
她情绪激动,胸口微微起伏,咳嗽又起,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小姐息怒。”沈沧语气依旧平淡,却步步紧逼,“本官并未断言江家与此有关。只是,印记出现在江家的船上,袭击者又目标明确地指向它,江家…总脱不开干系。江小姐作为江家掌上明珠,令尊又对此事忧心忡忡,难道就未曾听令尊提起过任何…关于船上夹层、关于特殊印记的…只言片语?” 他刻意加重了“掌上明珠”和“忧心忡忡”几个字。
江揽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凄楚:“父亲…父亲只知船被扣,忧心清誉受损,整夜未眠,今晨刚服了安神汤睡下…他若知道船上竟有私盐和那等邪物,只怕…只怕更要气出病来…”
她用手帕拭泪,哽咽道,“大人明鉴,这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利用我江家的船,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大人您一定要彻查到底,揪出真凶,还我江家清白啊!”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探究;一个泪眼婆娑,满是委屈和恳求。浓重的药草香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沈沧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那张临摹着柳叶符号的纸,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声音低沉:“对了,江小姐,昨夜事发地点附近,还发现了这个符号。不知小姐…可曾见过?”
江揽月的目光落在那个符号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果然找到了!她迅速垂下眼帘,长睫掩盖住瞬间的波动,脸上只剩下纯粹的茫然:“这…这是何物?像是孩童随手乱画的…揽月未曾见过。”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后的微哑,自然无比。
沈沧将她那瞬间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没见过?反应得未免太快、太自然了!这符号,十有**与她有关!
“是吗?”沈沧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看来是本官多虑了。江小姐好生休养。” 他不再看江揽月,转身对赵铁鹰道,“我们走。”
走到门口,沈沧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江揽月耳中:“江小姐放心,无论是私盐、印记,还是昨夜的血案,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雾江城的水再浑,也总有澄澈的一天。只是…”
他微微侧首,余光瞥向榻上那抹素白的身影,语气带着深意,“希望到时,江小姐还能如今日这般…一问三不知。”
沈沧离开后,江揽月脸上的柔弱、委屈瞬间褪去,眼神冰冷如渊。她拿起那张画着柳叶符号的纸,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捻碎。
“沈沧……”她轻启红唇,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意,“你已经触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雾江城西·博古轩
“博古轩”的门脸隐在一条狭窄潮湿的青石板巷深处,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匾额,字迹古朴,透着经年的阴郁。店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造型怪异的青铜油灯照明,堆积如山的古董在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潜伏的怪兽。
江揽月此刻已换上素雅的藕荷色襦裙,扮作富商妾室,脸上略施薄粉,掩去些许容光。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打扮朴素的“丫鬟”。
掌柜金不换是个干瘦的中年人,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他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像滑腻的泥鳅,在江揽月身上溜了一圈。
“夫人想看点什么?小店虽陋,倒也有些别处寻不着的稀罕物。”金不换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江揽月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货架,声音温婉:“听闻掌柜这里有些…别致的颜料?颜色深近墨黑,却又隐隐泛着异彩,非寻常可见。我家老爷最近迷上作画,尤其喜爱奇色,特命妾身前来寻访。”
金不换微一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夫人说笑了,小店做的是古董生意,颜料这等寻常物事……”
“寻常物事,自然入不得我家老爷的眼。”江揽月打断他,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妾身既寻到这里,自然知道掌柜这里…有‘不寻常’的货色。” 她刻意加重了“不寻常”三字,目光平静地直视金不换。
金不换搓了搓手,干笑两声:“夫人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您说的那种颜料,确实稀少,而且…”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故弄玄虚,“…来历有些讲究,用不好,恐招忌讳啊。”
“哦?”江揽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好奇和些许被激起的傲气,“掌柜只管说来,只要东西好,价钱不是问题。至于忌讳…我家老爷向来百无禁忌。”
就在金不换眼神闪烁之际,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一声轻响。一个穿着靛蓝色细棉布直裰的高大身影踏入了博古轩,带着一身淡淡的药草气息。来人正是沈沧,他刻意收敛了气势,但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如寒星般醒目。赵铁鹰扮作随从,沉默地跟在后面。
沈沧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江揽月的身影。她即使刻意低调,那清丽绝伦的侧影和沉静的气质,在沈沧眼中也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鲜明。
江揽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沧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随意闲逛的客商。
江揽月也在风铃响起的瞬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沈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她面上维持的温婉表情连一丝涟漪都未起,只是拿着手帕的手指微微收紧。
金不换见又有客来,连忙换上笑脸迎上去:“这位客官,想看点什么?”
沈沧随意地踱步,目光扫过货架,声音模仿着商贾的腔调,带着点市侩:“路过宝地,随便看看。掌柜这里好东西不少啊,可有年份足、品相好的…青铜小件?最好是带点古拙纹饰的。”
他刻意将话题引向可能带有纹饰的古物,余光却始终锁定着江揽月那边。
金不换笑道:“有!当然有!客官您这边请,有几件商周的夔纹小鼎,绝对够古拙!” 他引着沈沧走向另一边。
店内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沈沧和江揽月,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隔着堆满古物的货架和油滑的掌柜。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和来意,却都戴着伪装的面具,在同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进行着各自的目的,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紧绷。
“掌柜方才说的颜料…”
江揽月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也成功地将金不换的注意力又拉回自己这边。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刚进来的沈沧,继续着自己的“寻访”:“妾身很是好奇,那颜料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又为何会招忌讳?”
金不换看了看江揽月,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看似在专心看青铜鼎的沈沧,压低了声音:“夫人既然执意要问…那颜料,名唤‘幽溟’,据传是取深海某种异兽的骨血,混合了火山灰和特殊矿石炼制而成,颜色深邃近墨,却能在暗处透出幽幽绿芒,如同…鬼火。前朝有些方士和…某些隐秘教沈沧看似在摩挲一件青铜小鼎上的夔纹,耳朵却将金不换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幽溟’!深海异兽!隐秘教派!这些关键词瞬间与他手中的颜料残留、那个诡异的黑鳞印记,以及皇室悬案中的模糊记载联系了起来!他心中剧震,面上却只是微微皱眉,仿佛对手中青铜器的纹饰不甚满意。
金不换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个…‘幽溟’实在稀少,小店目前没有存货。至于绘有它的器物…” 他眼珠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倒真有一件,不过…那东西有点邪门,一直收在库房深处,轻易不敢示人。”
“哦?邪门?” 江揽月的好奇心似乎被完全勾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掌柜可否取来一观?妾身胆子向来不小。”
沈沧也适时地放下了手中的青铜器,仿佛被这边的谈话吸引,踱步过来,脸上带着市侩商人特有的好奇和八卦神情:“深海颜料?邪门器物?掌柜的,你这店里门道不少啊?也让我开开眼?”
金不换看着眼前这两位“客人”,心中盘算着这或许是个抬价的好机会。
他搓着手,笑容里多了几分贪婪:“既然二位客官都有兴趣…那老朽就斗胆,请二位移步内堂稍候?那物件实在不宜摆在外面。”
“好。” 江揽月应得爽快。
“有劳掌柜。” 沈沧也点点头,眼神与江揽月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交汇了一瞬。没有言语,但彼此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深藏的探究、警惕和一丝冰冷的了然——他们都认出了对方,也都知道对方在查什么!这博古轩的内堂,将不再是单纯的交易场所,而是他们揭开黑鳞迷雾的第一个公开战场!
金不换引着二人穿过一道挂着厚重帘幔的小门,进入更为幽深的内堂。空气中那股奇异的咸腥陈旧气息更加浓重了。油灯的光芒在帘幔后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
当金不换转身去取那“邪门器物”时,狭小的内堂里只剩下沈沧和江揽月两人,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沈沧的目光不再掩饰,如实质般落在江揽月脸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江小姐替‘老爷’寻访奇色,真是好雅兴。只是这‘幽溟’邪气深重,不知江小姐…压不压得住?”
他刻意点破她的伪装,更暗示她与这邪门颜料的关联。
江揽月迎上他锐利的目光,脸上伪装出的温婉瞬间褪去,换上的是属于“隐舟卫主”的沉静与疏离,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挑衅的弧度:
“沈大人不也‘恰巧’对此物感兴趣么?大人身着官袍时威风凛凛,如今换了行商打扮,倒也别有一番…市井风采。只是不知大人这‘压邪’的官威,在这等阴私之地,还剩下几分?”
她反唇相讥,同样点破他的身份,更暗讽他私下查案。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形的火花四溅。浓重的诡异气息中,弥漫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试探。
“本官职责所在,邪祟鬼魅,自当一力扫除。”
沈沧眼神锐利如刀锋,向前逼近半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倒是江小姐,身为世家闺秀,却对这邪门之物如此热衷,甚至不惜亲身涉险…这其中的缘由,恐怕不止是替‘老爷’寻色那么简单吧?”
江揽月毫不退缩,甚至微微仰起脸,清冷的眸光直视着他,声音清晰而冷静:
“大人查案心切,揽月理解。只是,大人若仅凭臆测便将污水泼向江家,恐怕有失朝廷命官的体统。这‘幽溟’出现在我江家的船上,是栽赃,是陷害!揽月来此,正是要找出线索,揪出那幕后真凶,还我江家清白!倒是大人您…”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锐利的质疑,
“放着明面上的蛟龙帮不全力追剿,却对这深巷古董铺里的颜料如此上心…莫非,大人所查之事,也并非表面上的私盐那么简单?”
她的反问直指核心,既表明了立场,又将了沈沧一军,暗示他另有隐秘任务。
沈沧瞳孔微缩。好一个伶牙俐齿、心思敏锐的江揽月!她不仅否认了与印记的直接关联,还巧妙地将自己定位为“受害者”,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追查的核心并非私盐!
“本官查案,自有章法,不劳江小姐费心。”
沈沧声音更冷,“倒是江小姐昨夜在码头留下的‘随手乱画’,不知与今日这‘幽溟’之寻,又有何关联?” 他再次抛出柳叶符号,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内堂的帘幔被掀开,金不换捧着一个用深色绒布盖着的长方形木匣,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贪婪的诡异神情。
“二位客官久等了,” 金不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看此物。” 他缓缓揭开了绒布。
木匣内,静静躺着一幅尺许见方的陈旧绢画。画面大部分已褪色模糊,但中央部分,却用一种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光线的颜料,绘制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那赫然是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黑鳞印记!扭曲的鳞片层层叠叠,中央那只竖立的眼睛透着无尽的邪异与恶意,周围的触须仿佛在蠕动!更诡异的是,这印记在昏暗的油灯下,竟真的隐隐透出幽绿的微光,如同活物!
沈沧和江揽月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呼吸都为之一窒!所有的言语交锋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这就是源头!比船上那个更加完整、更加邪恶的具象!
金不换的声音幽幽响起,如同鬼魅低语:“此画据传是前朝‘玄鳞教’的圣物残片…那‘幽溟’,便是他们绘制圣徽的专属之色…触之不祥啊…” 他贪婪的目光在沈沧和江揽月震惊的脸上来回扫视,“二位…可还满意?”
内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黑鳞印记的幽光映照在沈沧和江揽月凝重的脸上,也映照出金不换那充满算计的眼神。真相的冰山一角,伴随着浓重的邪异气息,终于在这幽暗的古董铺内堂,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而沈沧与江揽月,这两个立场敌对却又目标微妙重叠的追查者,在这诡异的圣徽面前,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各自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下一步,是合作?还是更加激烈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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