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了！继续跑！”

冬雪将化，五条悟穿着单衣在老宅后的大院跑圈。五条溥玄黑长袍立在石阶上，手中握着秒表。

爷爷。五条溥看上去高大威严，发须浓黑如墨。五条悟低头，发觉自己竟是孩童身量。白色短发，尚不过眉，深色T恤是家族的练功服，穿在瘦弱的幼年五条悟身上，空荡荡有些大。

那是6岁的五条悟。

好冷……

后院被雪覆盖，白皑皑一片，在小五条悟眼里简直没有尽头。已经跑了10圈，双脚冻得失了知觉，越跑越慢。

爷爷的喝声在耳边炸开：“慢了！悟！”

小五条悟奋力抬腿，喘息中吸吸鼻子。

“坚持！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当家主！”

“爸，今天就到这吧？悟感冒才好……”

这是爸爸的声音。小五条悟扭头往石阶那边看。天这么冷，爸爸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不许分心！”

小五条悟吓得一哆嗦，收回了目光。

“你儿子比你强，我们五条家要都你这个身体，如何在咒术届立足……”

雪地里的小小身影发狠加速。他不想爸爸难堪，只要他坚持跑完，爷爷和爸爸就都会开心。

可是……

可是这院子好大……冷风吹进口鼻，刀割似的疼。

爷爷的数落声零零散散飘进耳中，小五条悟咬紧牙，不让抽泣声逸出来。两颊都湿了，汗混着泪，淌个不停。

“悟？”

小五条悟被泪糊了眼，没瞧见脚边的石块，身子一歪摔倒在雪地上。短裤外细白的小腿蹭破了皮，小五条悟看也没看一眼，慌忙爬起来。

爷爷会骂吧？快起来。

然而他没听见爷爷的骂声，却听见一声轻轻的“悟？”。

那声音由远及近，关切又温柔，将五条悟从梦中唤醒。

五条悟半梦半醒间张张口，胸口起伏，缓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杰。”

夏油杰往他手里塞了块棉巾，转身倒水。

“梦见什么了？”

五条悟将帕子盖在脸上，闷声说：“没什么。”

夏油杰没再多问，玻璃杯碰了碰他耷在床沿的手指，“喝水吗？”

“嗯。”五条悟猛灌两口，彻底清醒了，问：“我睡了多久？”

天朦朦亮，刚过五点，算下来他也就睡了4个小时。只是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个接一个，给人一种睡了很久的错觉。

“再休息会，等老师来了，咱们一起去汇报。”

“呃，”五条悟做出不耐烦的表情，“你自己去吧，我最讨厌汇报了。尤其是跟老头……”

哗啦——

医疗室的门被大力拉开，夜蛾正道怒气腾腾出现在门口。

“你们两个！解释一下！”

***

“那恐怕不是普通的咒灵，”夜蛾正道听完夏油杰的讲述，神情复杂，“确切说，不能叫咒灵。”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看着夜蛾正道。

“晚些再说吧，我去确认一下。”没有惩罚没有责骂，老头竟然沉着脸走了。

剩下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不是咒灵是什么？老头不能把话讲完再走吗。”五条悟走到水池边，掬水摸了把脸。

“不知道。”夏油杰耸肩，斜倚着墙看瓷白池壁的反光。

“要不要偷偷跟上？”叛逆儿童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全然不管夏油杰答不答应，直接拉着人跑出去。

他们所在的咒术高专傍山而建，背后的山是禁地，除了特定的老师和咒术高层，谁也不准靠近。夜蛾正道是通行者之一，此刻正穿过结界，消失在大红门柱之后。

“这结界，”五条悟试探伸手，不出所料地被弹回来。“暴力打破的话，会被发现吧。”

“当然。”夏油杰放出两只墨鱼咒灵，结界如同钢墙，撞上去连裂纹都没有，直接反弹回来。

五条悟把墨鱼捡起来，还给夏油杰的时候顺带摸了摸它们被撞平的脑门。“好想用苍啊。”

“别胡来。”

“你们俩个做什么呢？”家入硝子突然出现，手里提着保温箱和一把小铁铲。

夏油杰看看天，“硝子，起这么早？”

家入硝子最恨早起，早课翘了十之**，今天这样的清晨见到她，实属奇景。

“嗐，实验室需要后山的甜甜圈蘑菇，那些小东西只有清晨采摘才有效。”家入硝子睡眠不足无精打采，“否则本小姐才不想早起。”

“后山？甜甜圈蘑菇？”五条悟捕捉信息全凭兴趣和喜好，“硝子可以进后山？甜甜圈？蘑菇？”

“老师给的通行徽章。”家入硝子拿着铁铲指指胸前的铜色徽章，特殊的螺旋纹路透着淡紫光晕，那是注入过咒力的特殊徽章。“至于甜甜圈蘑菇，那是我起的名，要看吗？帮我干活的话，带你们进去。”

二人一秒不耽搁，殷勤地围上来：

“这么沉的保温箱，怎么能让硝子的芊芊玉手来提！我来。”

“铁铲太危险，割到手怎么办！我来。”

“这么早起来硝子一定很累吧？要不要坐我的咒灵？”

……

顺利踏过结界，里头的景象竟然与他们从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

原本葱郁幽宁的大山，此刻被不知名的层层黑雾笼罩。表面明明没有咒灵的气息，细看之下，深处却仿佛暗流涌动，藏着不可言状的危机。

“你们两个怎么了？这么警觉？”有了跟班的家入硝子腾出手，从兜里拿出棒棒糖，发觉身旁两个人盯着山林深处，五条悟甚至开启了无下限。

“啊？”五条悟回神，才察觉身体自动开启了无下限，像应激反应似的，他都没意识到。

“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放心啦，”家入硝子无所谓地笑起来，“我进来过很多次了，没什么的。”

夏油杰稍稍往前，他也觉得山里的气息不寻常，本能地进入戒备状态。

但不寻常之中，似乎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不管怎样，这里可是高专，硝子说来过很多次，应该没有问题。

“悟，解除吧，”他说，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