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家入硝子指着树根旁几乎透明的几朵小蘑菇，“一会会变成浅蓝色，就可以摘了。”

如家入所说，环菇隐蔽稀少，平常呈透明色，极难察觉，一日之中，唯有清晨的特定时刻，才显出原有的蓝色，持续时间不过5-10分钟。

五条悟和夏油杰遵从指示，小心翼翼蹲在旁边，一动不动盯着缓慢变色的环菇，大气不敢出。小小蘑菇原本只有硬币大小，逐渐变大，变成一掌大的中空环形。

五条悟的胃腹咕唧一声，“不得不说，确实很像甜甜圈。”

家入硝子食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凑近看了看，挥手下令：“挖。”

“硝子，这种蘑菇有什么用？”五条悟动作不够轻柔，惨遭女王大人嫌弃，被禁止触碰环菇。

“实验室最近在用它做药，缓解Omega特殊期的药。”家入硝子解释说，“知道吧？Omega每月的特殊期都无法掌控自己的信息素，咒力和咒术的控制也很不稳定，严重时甚至发挥不出自身的咒术。老师想研制一些特效药，缩短特殊期，或者至少减轻特殊期对Omega的影响。”

“噢。”五条悟没参加过Omega的生理课程，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说：“真是麻烦啊。或许应该把Omega当人类一样保护起来，我们这么强，有我们出任务就够了。”

“三五天而已，”夏油杰清理安置好足量的环菇，站起来褪掉手套，“悟，这样说话太冒犯了。”

“嘁，”墨镜被五条悟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一拉，“杰总是这么正义满满，真让人不爽。”

夏油杰两指将露出蓝眸的墨镜推回去，笑道：“那能怎么着，打一架吗？”

“哈哈哈，”家入硝子蹦起来，一手勾住一人脖颈，拉得两个斗嘴小孩不得不弯腰低头，配合她的身高，“小学鸡吵架，你俩幼稚死了。”

轰隆——

深林中骤然传来沉闷的巨响。三人回头，之前分散混乱的黑雾正朝着声响的来源聚拢。

“什么情况？”

“去看看！”

“诶——我的蘑菇……”

***

山林蹊跷，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咒力的阻滞，三人已经完全发挥不出任何咒术，只能用跑的。

可是明明是全速奔跑，周围却始终是茂密无穷的树，黑雾聚集地似乎一直在那个距离，一点也没有靠近的迹象。

“没看出来，这林子居然这么大。”五条悟跑在最前面，气恼地感叹。他回过头，惊觉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已经不在视线范围。

不应该啊，刚才明明听见他们在身后很近的位置，不可能突然走散。五条悟环顾四周，察觉异样——斜前方四棵高低不一的树，他方才经过过一次了。

第二层幻境结界吗？还是擅长制造幻象的咒灵？五条悟摘下墨镜，六眼感受不到咒灵气息。

“杰？硝子？”

不出所料，毫无回应。

五条悟放慢速度，沿途记下经过的植物。

要是能打出苍就方便多了，将山林夷为平地，虽然粗/暴，对于开阔视野还是很管用的。

不论是结界还是咒灵，制造幻境的人还挺聪明。五条悟并没有一直看到重复的景象，树丛和花草是变化的，十分随机，让入侵者很难察觉自己在走重复的路。

五条悟想起以前有个学姐，在任务时遇到类似咒灵，朝一个方向狂奔破坏了咒灵的幻境。

不过眼下这个要高级得多，否则以五条悟刚才的速度，幻境早该破碎了。

如果跳出平面呢？五条悟抬头看天，嘴角扬起。

那是幻境的破绽所在。

清晨的山林怎么会没有风。

有风的话，薄云浓雾又怎么会一动不动。

银白发丝在少年敏捷的跳跃中飘动，那身影迅疾如同一颗白色流星，向上冲破迷雾重重的山林。

快要成功了。五条悟轻巧穿梭于叶茂枝繁之间，来自幻境边缘的无形压力愈加明显，让人窒息。他轻踮树顶，屈膝跃向另一棵更高之处，像只灵动的猫。

白猫脚下施力，猛然一蹬，蹿向幻境结界的顶端。

成功了！耳边是呼啸的劲风，口鼻几乎探不到氧气，眼前的山、林、云、雾剧烈旋转起来——一切的恶劣与反常，都是幻境的最后一击。只要坚持住突破这一段，便能出去。

五条悟忍着目眩耳鸣，极力向上。在几乎支撑不住的一瞬，终于突破。

山林本该有的清新冷冽贯入胸腔，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得救了。五条悟依旧身处挖环菇的位置，缺氧的后续反应渐渐袭来，他强撑几轮，还是闭上了眼。

***

“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穿着高专的制服，右胸一处贯穿伤向外淌血。细看之下，额角、上臂、一侧小腿也伤痕累累。但他无视疼痛，盯着深巷内的某个人。

“如你所见，”那人长发半扎，宽袖黑袍，身处阴影看不清神情，但语气是冷淡甚至戏谑的，他说，“我叛变了。”

“杰，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那人要走，五条悟惶惶然紧跟两步，全然不顾侧腿的伤势。方才质问的气势荡然无存，语气变作哄求：“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夏油大人，”同伴在一旁催促，那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杰！”五条悟胸口剧痛，压住伤口追进暗巷，“杰！”

那人已经消失了。

杰……

***

“喂，醒醒，悟？”

“奇怪，没有受伤啊。”

“确定吗？怎么还不醒。”

五条悟惊醒时，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正在身旁。他们还在环菇那里。

只是梦啊，五条悟松了口气，突突乱蹦的心口缓下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夏油杰拉着五条悟坐起来，“没事吧？”

“没事……你们呢？”

“也没事。突破幻境花了些功夫，我们出来的时候也昏迷了一会，很快就醒了，然后就看了附近的你。”

连硝子都比自己醒得快……五条悟顿感耻辱，果然还是要分化了才能更强。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幻境中耽搁了，之前黑雾已经散去。后山看起来又变回一座毫无破绽平平无奇的后山。三人决定先回去，多做了解之后再过来探探。

五条悟脸色不好，梦境的情形过于逼真，他无法自欺欺人说这只是个寻常的噩梦。

可是……这种事从未发生过，不是梦又是什么？他默默偏头，看向身旁的夏油杰。那人神色如常，还是那个温和的少年。

我在瞎想什么，杰怎么可能叛变。全世界的咒术师都叛变了，他也不可能叛变。这家伙可是一心要保护弱小的老干部呢。

“悟，”夏油杰一路观察五条悟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问出来，“刚才在后山，你有没有梦到什么？”

五条悟一惊，问道：“为什么这么问？你梦到什么了吗？”

“嗯，”夏油杰坦然道，“梦见很荒谬的事。”

“什么事？”

“嗐，”夏油杰想想又觉得无稽可笑，含糊道：“记不清了，好像是我俩打架。你呢？”

“我梦见你叛变了，简直可笑，哈哈哈哈。”

“我？叛变？“夏油杰也觉得不可思议，跟着笑起来，“不做咒术师，我可能回去做咒灵马戏团，巡演挣钱哈哈哈哈……”

“幼稚鬼。”家入硝子脑补了一下夏油杰指挥咒灵跳火圈踩钢丝，大笑着拿回保温箱，说：“把甜甜圈放到实验室，本小姐要回去补觉了。”

“硝子呢？梦见什么了吗？”

“我梦见辛苦早起挖的蘑菇被人踩烂了。呵，谁敢做出这种事，本小姐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家入硝子大步离开，留下幼稚鬼二人组暗暗吐槽。

“好可怕。”

“是啊，我们怎么跟她成为朋友的？”

“做硝子的朋友，还活到现在，我们果然是最强的。”

夏油杰早上要去帮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做咒具示范，与五条悟分别。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悟，周末我会回家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我妈妈会做三虾面。”

“去！”五条悟毫无犹豫举手，点头如捣蒜，“阿姨做什么我都爱吃！”

夏油杰眉眼带笑，说：“好。”

他转身往武器库去，心中还在疑惑先前的梦。

大概是幻境的影响，那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吧。

希望如此。夏油杰踢开脚边的小石块。他梦见的不是与悟打架，而是——

他杀了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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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