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东京。乙骨忧太站在天台上垂眸注视着像提线木偶一样迈着僵硬步伐往巷子里走的少年,少年身穿校服,仔细看好像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
少年身后紧紧尾随着一只尖牙大嘴没有眼睛的怪物,怪物四肢和躯干十分瘦弱,偏偏手掌却格外大,它高高举着瘦竹竿一样的手臂,巨大的手掌笼罩着校服少年,手指上七八个关节慢慢蠕动、收紧。
那是乙骨今晚的目标,身侧里香从扭曲的空间里现身,浑身散发着蠢蠢欲动的气息,他抬手安抚了她一下。
随后他反手抽出背在身后的刀,从六楼高的天台一跃而下,中途踩在楼房外墙上借了两次力,最后森白的刀光自上而下将咒灵一分两半,咒灵张着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不见。校服少年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软趴趴往地上倒,乙骨忧太伸手捞了他一把。
“唔...”前不久下了场雨,地上水洼里混着醉汉的呕吐物和流浪猫狗的排泄物,他只好把人架在肩上,打算把他丢在干净点的地方。
“忧太,好厉害。”里香摸了摸他的头。
里香已经不是香香软软的小女孩了,她单手就能包裹乙骨的整颗头,乙骨被摸得东倒西歪也没打算挣扎。
他已经习惯了,不管是半夜满大街追着丑的惨绝人寰的怪物砍,还是被里香用随时能把自己 脑袋拧下来的手摸头。
于是被乙骨架在肩上的少年才刚刚幽幽转醒,睁眼就看到巨大的异形怪物正单手抓着一颗头颅,指缝间露出惨白的皮肤和黑沉沉的眼睛....
“你醒了啊,麻烦了....”被抓住的头这样说。
任何正常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忍不住尖叫,校友颤颤巍巍翻出个白眼,嘴里叫出了乙骨的名字。
声音里饱含着惊惧、怀疑、难以置信、痛心疾首。
里香自觉闯祸,蔫哒哒消失不见。
“啊,又晕过去了。”乙骨捂着快被震聋的耳朵,懒懒打量一下他的脸,和身上的校服,他们学校按纽扣的样式来区分年级,三年级的纽扣是校徽,二年级是樱花纹,一年级是山雀纹,这个少年的校服纽扣是校徽样式,和他一个年级。
“好像被认出来了。”
没有犹豫多久,乙骨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遇事不决当然是求助老师。
半小时后
乙骨忧太把人平放在公园的长椅上,接到他求助赶来的银粟蹲在椅子边上眯着眼睛打量可怜兮兮的受害者。一边还不忘用眼神对乙骨发射视线攻击。
“你来的好快啊。”乙骨有些意外,不仅发的消息秒回,甚至半小时之内就赶了过来,简直勤快的不像银粟。
“本来打算去送点东西,刚好路过这附近。”银粟拍了拍肩上的挎包,方形,三两个公文包那么大。
“我还以为你可算碰到打不过的家伙了呢,结果又是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叫我出来啊。”银粟因为积怨已久,抓着机会便大声抱怨。
她觉得自己的抱怨完全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上次乙骨叫她出来是因为携带管制刀具被巡逻的警察抓个正着,于是拜托银粟装成他的家长,全力向人辩解自家孩子只是喜欢cosplay绝不是什么危险分子,然后在警察局一起排排坐听了大半天的说教。
上上次是他们学校校园祭,乙骨班上表演话剧,每个学生必须卖出去四张门票,硝子、杰还有悟当天都有事,银粟就成了唯一的冤种,看了一下午罗密欧与朱丽叶。
最绝的是问起乙骨他演了什么怎么没看到他出现,他说,哦,我负责给演员打光。
那你卖票这么积极干嘛!
还有上上上次以及更多次。
乙骨忧太双手合十,做了个示弱求饶的动作,“拜托。”
十分好搞定的银粟决定大度放下往日恩怨,问他:“所以呢,被认出来了吗?”
乙骨点头,“晕过去之前好像是叫了我的名字。”他奇道:“我还以为我在学校是那种没什么人注意到的类型。”
银粟蹲在地上一把把挎包倒过来,轻小说、雨伞、奇怪的药瓶、用符纸包裹的小刀,杂七杂八的东西叮铃哐当掉了一地,找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篡改人记忆的道具。听到他的话后银粟连连摇头,“白天是沉默寡言的好学生,夜晚化身神秘的咒术师,这个人设怎么看都很典型,很有神秘感。啧,这个也没用啊。”
纠结一阵后眼睛一亮,一锤定音:“啊,像魔法少女和美少女战士之类的。”
不会打比方可以不打。
当然乙骨只敢这么想想,一晃神的功夫那边银粟已经快拿出锤子试图让人物理失忆了,深夜的公园,月黑风高,不远处眼睛泛着绿光的黑猫...
“停停停不要勉强。”他重音“银粟老师。”
为数不多的师德促使银粟放下“屠刀”,她耸肩,“其实也无所谓吧,反正你都要毕业了。在老同学心里留下神秘的驱魔师印象多帅啊。”
”而且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的,乙骨忧太马上就要从国中光荣毕业,不出意外下个月就是高专的学生了。
银粟蹲了半天腿都麻了,打算收拾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你要是不嫌麻烦等给你安排了辅助监督之后再来处理呗。”
“只能这样了。”乙骨叹了口气伸手拽出校服少年口袋里露出一角的胸牌和手机,匆匆记下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低声重复一边巩固记忆,“吉野顺平。”
那边完事之后乙骨也蹲下帮银粟一起拣散落一地的东西,“噫!”手上摸到滑腻腻还在蠕动的奇怪触感,乙骨僵在原地汗毛从头刺溜到脚底。
视线挪过去,他抓着一条胖乎乎的巴掌大的金鱼,奇怪的是金鱼肚子上连着嫩绿的草茎,被安安稳稳种在一次性纸杯里,无神的眼睛和自己对视,大概是被他捏醒了,张嘴就发出呦呦呦的声音。
莫名掉SAN的画面。
乙骨郑重地把金鱼连同纸杯一起安安稳稳放在地上,左手抓着散发淡淡鱼腥味的右手。
这只手大抵是不能要了....
乙骨幽幽问:“这是什么...”
“?”银粟撇了一眼,“金鱼草。”
“你从哪捡来这种..”奇葩。
“白泽给的,不过现在它们已经更新迭代了,大部分都是我种的,蛮好吃的哦,兼具植物类和动物类食物的口感和营养,兔子的最佳口粮,向全世界的兔子安利金鱼草。你要试试看吗?虽然本来是打算拿来送给金鱼草选育协会的,不过这种品相的我还有很多,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分给你。”
金鱼草选育协会又是什么鬼啊!
不等乙骨拒绝,她一抬手,七八盆金鱼草盆栽被整整齐齐码在面前,发出一致的呦呦声。
“好吵啊,一只叫起来其他的也都跟着叫,这大概是唯一的缺点了,吃掉算了,刚刚没注意把鱼鳍弄破了。”这样嘟囔着的少女嘭一声变成了小白兔,前脚搭着纸杯边缘,三瓣嘴微微张开,用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一口一条小金鱼。
金鱼草凄惨的尖叫,小白兔闪着红光的眼睛,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声响,怎么看都是一副地狱绘卷。
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下人和兔子的食谱差异了。
话说没用人形做金鱼草吃播大概是银粟最后的温柔罢。
乙骨犹太默默把手边的那盆上供给吃红了眼的兔子,嗷呜一口,去掉金鱼头之后又变成了小兔子叼着草茎嚼的治愈画面。
十分具有欺骗性。
五条老师对银粟老师果然是真爱啊。
他忍不住这么想。
很巧,被银粟丢在家里的五条悟也这样感叹。
他面前是一片金鱼草花田,颜色鲜艳,眼睛清澈有神,草茎粗壮,鱼鳍飘逸。每一株金鱼草都十分健壮,是可以拿去参加金鱼草选美大赛的程度。更离谱的是银粟基本没有养护过这一大片草,它们自生自灭就长成了现在这样繁荣昌盛的样子。
白泽看了沉默,鬼灯看了流泪。
胖嘟嘟的金鱼们正齐刷刷对着月亮嚎叫,不管是声音还是画面都过于有冲击力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五条悟想不明白。
起初是白泽留下的两颗,因为长得太烦人了随便丢到阳台角落就没有再管过了,后来搬家的时候津美纪把花盆搬出来,两颗金鱼草下面钻出了另外的圆滚滚的幼苗。
“这么看小只的还蛮可爱。”银粟和津美纪围在一起商量怎么给金鱼草换盆。
“不是吧,你们要养这个?”伏黑惠和五条悟满脸难以置信。
“随便养养嘛,像仙人掌那样。”银粟指向阳台边上一盆生机然占据大半个阳光区域的仙人掌。
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要根除的,一时心慈手软,留下后患无穷。
自那之后每一次出差回家,开门都像开盲盒,因为完全不知道金鱼草已经侵蚀到家里哪个角落了。
从占据阳台一个角落,到霸占整个阳台,然后空出一间采光通风好的房间,最后搬进了带院子的房子,专门划了一片地给金鱼草。
银粟十分苦恼,询问白泽之后白泽笑了老半天,“哈哈哈哈要是让鬼灯知道你随便丢地里都能种活一大片,那个臭脸鬼神要气死了”最后随口建议道:“干脆别去管它养死算了呗。”
笑死,根本养不死。
最后因为金鱼草病毒式的繁殖能力,银粟向金鱼草举起了菜刀...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后,它们就成了银粟餐桌上的常客。
前段时间还和叫鬼灯的鬼神一起搞出了金鱼草十八吃的菜谱。
五条悟叹了口气,认命给金鱼草们下了个隔音的结界,顺手再撒了点水。
什么时候金鱼草才能滚出地球。
他由衷祈祷着。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五条悟还是在想起来了就会去给金鱼草们浇一浇水,施一施肥。
他偶尔会觉得这些金鱼草长势这么好说不定全是自己的功劳,毕竟银粟是完全放养式养草。
而自己至少会给他们浇水施肥。
一天五条悟正拿着水管浇金鱼草,捏紧出水口之后水柱散开成一片雾状,阳光折射后形成小小的人工彩虹。
银粟被吸引过来,盯着前面一片金鱼草半响,“奇怪啊,怎么这一片好像状态不太好啊。”
“哪里?”
“这一片,你看,好像褪色了,之前比这个红一点,感觉叶子也有点卷。是光线问题吗?”她踮脚指向另一边,“那边就还好,没什么影响。”
五条悟倒抽一口凉气,心虚放下水管。
很不巧状态不好的这一片都是他特殊照顾过的,另一边长势良好的因为太远他懒得折腾于是放过了。
“嗯?”银粟看他拿了把铲子和花盆奇怪道:“你在干嘛?”
五条悟从院子里挖了一颗金鱼草出来,移进花盆里“我决定要放一盆到回廊那边养着。”
他不相信自己精心照料的草状态还不如那边放养的,一定有其他的问题!
半个月后,五条悟看着金鱼草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科学的浇水方式,充足的光照条件,精心配比的营养土,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它突然暴毙?
它们就愿意去后院挤着,等银粟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了浇点水,也不愿意安安稳稳在他的花盆里扎根吗?!
也许是花的问题,他又悄悄从后院薅了一颗栽进花盆里。
又半个月后,金鱼草如约暴毙。
每当鱼死了,他就移栽新的鱼进去,新的鱼又活不了几天,于是这样周而复始不断重复。
“悟,你有没有发现这边的金鱼草好像稀疏了不少。”银粟摸着下巴打量后院一小片地。
“有吗?你看错了吧。”
就在五条悟折磨盆栽的日子里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招新的季节。
“硝子,硝子今年要带学生嘛?要当班主任嘛?”银粟挂在硝子肩上,拿脸去蹭她。
他们刚刚开完会,大致知道了今年入学的学生是什么样的孩子
“不带,麻烦死了。”硝子烟瘾有点上头,嘴里咬着银粟给的糖,牙齿磕在糖粒上嘎啦作响。“而且这一届估计会交给悟来带吧。”
“嘿嘿,乙骨估计要郁闷死了。”银粟憋笑,晃了晃手上乙骨忧太的入学资料表,“他做梦都想带班老师是杰。”
“哈哈哈确实。”
夏油杰一拉开门进来就听到这两句夸人的话,朝着身后笑道:“看吧,谁是最受欢迎的老师?是我,谁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是我,这就是大家的共识,民主的力量。”
五条悟拿肩膀撞开他挤进门里,并附赠给夏油杰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想要说点什么负隅顽抗一下,最后发现没啥好说,认命道:“行行行,你最牛,行了吧,当第二也挺好。”
“不不不不不!”银粟和硝子对视一眼同时打断。
银粟一脸惊讶的表情,“你难道以为你的好感度能排在第二位吗?”
“不然呢?”五条悟理所当然道:“怎么看第二都是我吧。”
“你忘了你每年都在学生好感测评里垫底了吗?”硝子轻飘飘打出真实伤害。
高专年底有匿名制给教师的各个方面打分的活动,五条悟收到的的评价基本高度一致
专业分数:超高
情感分数:复杂
有继续上课的意愿吗:没有!换个老师吧球球惹!
顺便一提银粟的评价大概是这样的
专业分数:良莠不齐
情感分数:两极分化
有继续上课的意愿吗:让兔子老师常驻吧,拜托了嘤嘤
而另外两个人的毫无悬念,就算是匿名评价也没人敢投给硝子,而杰是个三项都拿高分的六边形战士。
想起每年年底雪花一样飘过来的差评投票,五条悟的表情止不住扭曲,“那你们觉得谁排第二?”
银粟和硝子异口同声:“当然是我!”
“乙骨可是和我抱怨过不喜欢解剖奇怪的尸体,还有悟总是把他随便丢到咒灵面前就不管了,所以不管怎么看都绝对是我吧。”银粟据理力争,拿出照片做佐证,“而且我还去过他们学校的学院祭,给乙骨演出的罗密欧和朱丽叶鼓过掌!”
硝子难得争论起来,“悟当然没得说,不过银粟也很不靠谱吧,上课的时间点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还经常在半夜叫人出任务。而且学院祭那天乙骨只是负责摆弄灯光,不要说得你去给他呐喊助威了一样。”
“喂喂,什么叫我就没得说啊,比不过杰,不过排在你们两个前面还是绰绰有余吧。”
“悟没可能的啦.....”
“雪才是......”
“硝子那边......”
夏油杰捂着嘴,扑哧的笑声断断续续泄露出来,最后他轻咳两声走过去依次按了下三人的肩膀,“别争了,你们看,为什么要为了第二名争成这样呢?”
那双高高在上的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悲悯,明晃晃写着几个字
有点可怜哦
银粟瞪着眼假笑,目送夏油杰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总感觉额角青筋在跳:“怎么就这么火大呢。”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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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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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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