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合上素描本，宋小雨偷偷的推开门。

宋小雨蹑手蹑脚地溜进来，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晕，唇色比平时更艳，眼睛里却蒙着一层水光。她看到林西曦还醒着，明显吓了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

"你......还没睡啊？"小雨的声音有点哑。

林西曦把素描本塞到枕头下，冲她眨眨眼："看到流星了？"

"啊？"小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林西曦装傻，却忍不住嘴角上扬，"不过，某人的嘴唇好像有点肿......"

小雨"呜"了一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丢死人了......"

林西曦忍不住笑出声："放心，纪元捂我眼睛了。"

"那更丢人了！"宋小雨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我本来只是想跟他说声晚安......"

林西曦笑着戳了戳她露出来的耳尖，发现烫得吓人。

"所以，"她压低声音，"阿木表白了？"

"不是......"宋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说'明天就要走了'，突然就......"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阿木的气息。月光下，她的表情既甜蜜又忧伤，像是捧着一颗易碎的星星，既怕它熄灭，又怕它烫手。

"可是明天......"宋小雨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们就要分开了。"

林西曦轻轻抱住她，感觉到好友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姜莱在床上翻了个身，两人立刻屏住呼吸，等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才继续说话。

"西曦，"小雨突然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他忘记我。”

"他会等你的。"林西曦低声说，"就像你会等他一样。"

宋小雨抬起头，眼泪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你和纪元呢？"

林西曦一怔，下意识摸了摸枕头下的素描本。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但我想......有些故事，才刚开始。"

宋小雨破涕为笑，突然凑近她耳边："告诉你个秘密，其实纪元从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

"什么？"林西曦瞪大眼睛，"可他明明......"

"装得可像了是吧？"宋小雨眨眨眼，"班级谁的感情都别想逃脱掉我的眼睛。"

林西曦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抓起枕头作势要打，宋小雨连忙躲闪，两人闹作一团，又怕吵醒姜莱，只能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

天刚蒙蒙亮，寨子里还笼罩着一层薄雾。6:30，老师的哨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集合了！所有人带好行李，十分钟后食堂门口见！"

宿舍里顿时一片忙乱。林西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宋小雨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反复检查那个油纸包，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你没睡？"林西曦轻声问。

宋小雨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雕口哨："我怕一闭眼，天就亮了。"

姜莱从上铺探出头来，头发乱得像鸟窝："周予安那家伙昨晚居然发消息说给我准备了告别礼物，笑死，他能准备什么——"她的话戛然而止，突然盯着宋小雨，"小雨，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事！"宋小雨慌忙低头收拾行李，"沙子进眼睛了。"

林西曦和姜莱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说破。

食堂里热气腾腾，寨子里的阿嬷们早早起来准备了送行早餐。金黄的锅贴包在铁锅里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木桶里盛着刚挤的牛奶，表面还浮着一层薄薄的奶油。

"多吃点，路上要坐好久车哩！"负责伙食的阿嬷使劲往林西曦碗里夹锅贴，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画得真好，把我家小孙子的虎头鞋画活喽！"

林西曦鼻子一酸——前天她只是随手给阿嬷的小孙子画了张素描。

几个女生围着教她们绣花的阿嬷不肯走，就连周予安正蹲在地上，任由那个总跟他抢玩具的小男孩往他背包上贴贴纸。

纪元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西曦身后，默默接过她手里沉重的行李箱："牛奶趁热喝。"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温柔，"加了蜂蜜，不腥。"

林西曦低头抿了一口，甜度刚好。她突然发现纪元眼睑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你也没睡好？"

"嗯。"纪元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路上，"在重新思考些事情。"

空地上，大巴车已经发动，喷吐着白色的尾气。学生们排着队往行李舱放箱子，场面有些混乱。

"我帮你。"纪元轻松提起林西曦的行李箱。

宋小雨一直站在车门处张望，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哨子。那是阿木给她的，说只要吹响，无论在哪儿他都能听见。可直到老师开始点名，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上车啦小雨！"姜莱拽了拽她的衣袖，难得放轻了声音，"说不定他在哪个角落看着呢。"

宋小雨最后望了一眼寨子方向，雾气中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她咬着嘴唇踏上台阶，哨子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姜莱跟在她身后，完全没注意到周予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手里攥着个丑萌的布偶——是昨晚熬夜跟寨子里孩子学的针线活，现在只能默默塞回兜里。

林西曦上车前，纪元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到学校再看。"他的指尖微凉，却让她整颗心都烫了起来。林西曦看了一眼纸条，将纸条收进衣服口袋里。

大巴缓缓启动时，整个车厢都趴在窗户上。寨子里的孩子们追着车跑，有个小姑娘一直喊着姜莱的名字，手里挥舞着她们一起编的草蚂蚱。

林西曦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突然看见山路转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阿木站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

他站在最高处的岩石上，靛青色的衣角被山风掀起，没有挥手，没有呼喊，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要把自己站成另一块山岩。

宋小雨整个人贴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硌得她胸口发疼。哨子含在唇间，却迟迟吹不响，她的牙齿在打颤，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

"呜——"

第一声哨音终于撕开晨雾，像一只受伤的云雀突然冲向天际。声音在群山间荡出回响，惊起远处竹林里栖息的鸟群。阿木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宋小雨的指尖死死抠住车窗边缘，木哨子抵在苍白的唇间。那是阿木用崖柏亲手雕的。她试着吹响，可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堵住了气息，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林西曦从后排冲过来抱住她，哨子从她唇间跌落，在车厢地板上滚出老远，发出空洞的"叮铃"声响。

"他会等你的..."林西曦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突然也红了眼眶，"一定会..."

宋小雨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她把脸埋进林西曦的肩膀，泪水很快浸透衣服。

这哭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终于击碎了车厢里强撑的平静，车厢各处陆续响起抽泣声，连带队老师也悄悄别过了头。

大巴车驶入市区时，窗外的风景悄然变化。

连绵的青山被高楼替代，青石板路变成了柏油马路，路边不再有追逐大巴的孩童，取而代之的是匆匆行走的路人，低头刷着手机，对满载学生的大巴视若无睹。

宋小雨靠在窗边，木哨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指节泛白。七个小时的车程，她几乎没说过话，只是偶尔低头看一眼掌心里的哨子。

学校门口，学生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下车，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林西曦刚把行李从大巴行李舱拖出来，纪元已经站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地接过拉杆。

"谢谢。"她轻声说，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林西曦刚要点头，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突然打断了她。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嚣张地停在校门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与林西曦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与林西曦的沉静截然不同。

"曦曦！"林西阳从车里探出头，“哥，你怎么回来了？”林西曦惊喜的询问，林西阳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上，"上车，哥带你回家。"

他的目光扫过纪元，挑了挑眉："这位是？"

"同学。"林西曦迅速回答，耳尖却悄悄红了。

纪元礼貌地点点头，将行李箱递给她："明天见。"

林西阳吹了声口哨，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笑得意味深长。林西曦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向车子，却在拉开车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纪元还站在原地。

玛莎拉蒂疾驰在市区街道上，林西阳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调着电台。

"爸又不在家，"他漫不经心地说，"听说去澳洲谈项目了，妈跟着去了。"

林西曦"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你呢？"林西阳瞥了她一眼，"寨子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

他的语气带着促狭，显然是在暗示纪元。林西曦别过脸看向窗外："就是普通的研学。"

林西阳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不逗你了。不过......"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正经了些，"那个男生看起来还不错，比我在国外见的那些强多了。"

林西曦没接话，但心跳却悄悄加快了。

回到家，林西曦径直上楼洗澡。温热的水流冲走了一身的疲惫，她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将换下的衣服拿起洗衣房清洗。

直到躺在床上，她才突然想起纪元给她的纸条还在外套口袋里！

她猛地跳起来冲向洗衣房，但已经晚了。

林西阳将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而那张纸条早已在洗衣机里粉身碎骨，只剩下几片湿漉漉的纸屑，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林西曦蹲在地上，手指轻轻触碰那些碎片，心里涌上一阵失落。

窗外夕阳西沉，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给纪元发了条短信：

[纸条被洗衣机洗碎了，能再告诉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