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风凌厉,利用惯性立刻便将齐离舟推开一个身位。长柄刃自胸膛拔出,抬腕扫过季洛镜的颈间。
只是一瞬间,指尖夹住刃间。季洛镜下放重心一脚踢向握剑的胳膊肘,“咔哒”一声,长柄剑应声落地。
齐离舟取下兜帽,束起的长发甩到后脑勺。他眸光淬着冷然,脖间的怪蛇图腾在夜间泛着绿光。
季洛镜的指尖黏糊糊的,全是傅映洲的血。
“竟然不是疗愈类,”齐离舟似乎对二人的反应格外意外。他的眉骨高,眼睛深邃透着一丝墨绿色,应该是有几分国外血统。混血的白巫最为棘手,他们立场难以分明,行踪混乱,激进人士尤其的多。
“你——”齐离舟食指指向季洛镜,“身为白巫,却在保护血族。”
季洛镜厉声说:“有什么问题吗?白巫内部向我这样立场模糊的一沓又一沓,非要揪着我吗?不仅伤害我的朋友,还伤害……”
“家人”一词,她差点脱口而出。说实在的,傅映洲现在算不上她的家人,他们已经离婚了。
齐离舟冷笑着,“这么护着他,怕不是根本不知道傅映洲是谁,是什么人,掌握了什么力量,背后又有什么样的势力——四年啊,白巫小姐,你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季洛镜余光瞥见身后的傅映洲逐渐恢复气力慢慢站立起来。商务车是防弹的,傅映洲是有治愈能力的,她原想让他去车里待着,就目前的场面看这位脖间纹蛇的长发男人离了异术根本不行。
确实,在四年中傅映洲很少提起以及避免提起血族或是白巫高层的事情,他在尽量让她离这些事情远一点,再远一点……
齐离舟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挑拨离间,但是二人已经离婚,季洛镜反而心无旁骛了。
“我不想知道。”季洛镜抬眸说,“别在这里套话,我和傅映洲现在除了工作上下级没有任何关系。”
“撺掇圣战的是你们,有意刺杀血族的也是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为了那所谓的正义,而是想统治整个异神族。”季洛镜脱掉外套,丢在了脚边。
她庆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要不然之于她一直没什么进步的体术套路,根本没有把握。
齐离舟太依赖所谓的异术,反而落了下风。
“啊——!”
季洛镜咻得回身。一位无辜的路人刚巧自他们这边经过,竟然被牵扯了进去。
路人被凭空扼住脖颈如同蝼蚁般被拎了过来,挡在了齐离舟与季洛镜之间。
“嘭!”
几个街道的路灯灯泡接连炸碎,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监控也滋啦一声停止了工作。傅映洲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刚刚放下手腕,昭示着所作所为。
路人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扭动着四肢,下一秒便垂下来脑袋,像是即将散架的提线木偶一般。
齐离舟带上兜帽,指尖似乎缠绕了某种丝线不断调弄着,同时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大概是傅映洲的异术与传闻中并不匹配,自知没有优势,只好找了个无辜的替罪羊。
季洛镜活了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的画面。那位路人伸出半拉舌头,低头抬眼露出下眼白,扭动着脚踝一瘸一拐地往她这里扑过来,眼见着就要碰到她。
她想要捡起地上的长柄剑,却被注意到她飘忽视线的傅映洲厉声喝止。“季洛镜,不要刺伤其他人。”
“木偶”扑了上来,季洛镜侧身躲闪,压低重心撑在地上。她这才想起他们现在生活在法治社会,而异神族则属于超自然的范畴,一旦涉及到普通人类,那后果一定会十分棘手。她只能尽量在不伤害到路人的情况下压制住他。
齐离舟唇角扬起,面目隐在兜帽之下,不断地往后退着。
傅映洲抬腕就要使用异术。
倏忽间,一只嵌着蓝色尾羽的箭矢以一个大弧度划过长空,风驰电掣地朝着齐离舟飞去。
仅在呼吸之间,周身风的方向与速度一齐改变——有人在修正箭矢飞行的轨迹。
何俞放下弓把,低头用手掌拢了一下腰筒里的箭矢。
宋贝重新戴上黑色皮质手套,跟何俞说:“走吧。”
齐离舟跪在地上,箭矢插入他的左大腿骨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高磅数重弓,精钢箭尖,威力可穿透成年人大腿骨。
路人脱离了控制,此时也脱力栽倒在了地上。
季洛镜一眼就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何俞的身影。
罢了,她走近傅映洲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衣服。血液与伤口黏连着衣料,他喘着气,肌肉贲张随呼吸而起伏。
季洛镜管不得这些了,“接下来怎么办?”傅映洲拆了路灯和监控器,肯定是不能采用现代法治手段。
傅映洲垂眸瞧见季洛镜因焦急而微微红润的小脸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发顶,但又因手心有血没敢碰她。
“没事。”傅映洲说,“快好了,没事的。”
“季洛镜!”何俞趴在车窗上,远远地叫着她的名字。
季洛镜猛得回头,就见何俞从一辆黑色商务车副驾驶窗中探出头来。
车辆停稳。她立刻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扑到了季洛镜身上。“好久不见你了。”
宋贝气定神闲地自车上下来,双手插着兜踱步走近齐离舟。
只是一个眼神睨过去,随之宋贝扬声说:“傅先生,这人怎么办?”
齐离舟冲着宋贝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他抬脚就躲了过去。“诶,你怎么这个样子呢?”宋贝拍了拍裤腿,似笑非笑。
傅映洲处之泰然,他走近那位无辜路人身旁,抬起了手腕。
“那是他的异术——失轨。”宋贝说,“法则类异术。”
“原来不是疗愈吗?”季洛镜说。
宋贝摇头,话里行间满是仰慕之色:“法则类异术通常是以逆自然的情形表现出来。人的身体也是自然的产物,因此会表现出疗愈的样子。”
“只要处于自然的环境中,基本可控。监控器失灵,灯管炸开都是逆转的表现。”宋贝继续说,“异神族之所以异神,便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姿态。”
“记忆已经消除了。”傅映洲有些虚弱,他的气声很重:“这个人放回去,交给白巫系统自己处理。”
“那……”宋贝踌躇说,“那你的异术不就暴露了。”
“都这个时候了,没什么掩藏的必要。”他说,“给欧阳医生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所幸,今晚只有这么一位倒霉的路人被牵扯了进来。季洛镜思绪沉下来,疑惑白巫为什么会如此明目张胆。难道是想用激将法逼傅映洲这边显露能力?
傅映洲用手帕擦净了手,终于是摸到了季洛镜的发顶。
这一下,将季洛镜的思路立刻拉了回来。
她抬眼瞧着他。
“走吧,季秘书。劳烦你开一下车回家去,医生一会儿就到。”
季洛镜点点头,与何俞拥抱着告别。顺便在她的耳间说:“你的箭术又增进了。”
可谁知,何俞却敛声说:“这么远我可射不中。是宋贝的异术修正了箭的轨迹——”何俞与她交换着信息,“再见,镜子。”
……
二人分离开,季洛镜进入驾驶室开了车窗,与何俞挥手做最后的告别。
﹉﹉﹉﹉﹉
今晚,季洛镜其实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显然,有比她反应更大的人——那就是欧阳医生。
欧阳利今年刚满三十二岁,一年前被推上了长都五院的院长。没有傅映洲的帮衬与背后的操作,这个年龄肯定够不到的。
被血液浸染的衣物散落在地上,季洛镜拿了个袋子全部收起来处理掉了。
“季洛镜,你出去吧。”傅映洲和缓说,“欧阳医生很专业,可以处理好的。”
季洛镜与欧阳利视线交换了半秒,起身便离开了房间。
可是,直到坐在沙发上,她却无法坦然自若。团子在明天要处理掉的衣服袋子边胡乱地嗅闻,季洛镜用冻干将它引了过来。
“我得挑个假期,把你绝育了。”她摸着团子柔软的头,心却全然不在撸猫上。
原来之前脖间的伤口愈合全是因为傅映洲在使用异术。时至如今,对于自己生命树基因她还一无所知,甚至于异术她也不清不楚。季洛镜被蒙在鼓里,傅映洲永远与她隔了一层面纱。
她有些愤懑,也有些无奈。
须臾之后,欧阳利提着医药箱从房间里走出来,提着装满了血纱布的医用垃圾袋。他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微微颔首,麻利地与季洛镜说:“如果他有发烧的状况,及时告知我,打这个电话。”欧阳利递给她一个名片后,便直当地离开了。
傅映洲在房间里喊她进来。
团子率她先跑进了房间。季洛镜进到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她在这里住的这些时日,从未进过傅映洲的房间。此时也得了机会仔细端详他的品味,灰色的墙纸、黑蓝撞色的床单与被套。木质办公桌配上靠背梆硬的实木凳,如他本人在外人面前一样,疏离而古板。
应该是不喜欢血腥气,团子扒拉着门想要出去。
“别管它。”傅映洲脸色苍白,并无凌厉的样子。许是季洛镜面上的反应有些过于默然,他终于是扬起了唇角,松动了几分态度。“是不是什么都想知道?”
季洛镜从他的床边拉来一张靠椅,坐了下来,轻轻点头。
“好,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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